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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滅門之痛 錐心刺骨 文 / 曉雲

    待媚娘離開,顧子兮命洛月兒守在門外,繼而回到榻前,看著鳳傾歌蒼白如雪的傾國之色,顧子兮心底漾過一抹極淺的疼,只不過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罷了。

    幽冷的玉砌路上,鳳傾歌茫然跟在紫裳男子身後。這便是地獄嗎?似乎沒有傳說中的恐怖,眼前的鬼差不似那般凶神惡煞,不止如此,甚至還有些玉樹臨風,鳳傾歌強抑制自己不去想過往的不堪,被九闕當作棋子,是她的無奈,被楚銘軒當作棋子是她的悲哀,殿前一幕重現,鳳傾歌柳眉蹙起,下意識將手撫在胸口。原來不能想呵,只是想想,心便似被人剜的鮮血淋漓。

    「不舒服?」感覺到身後的低吟,顧子兮止步側身,憂心開口。俊美挺拔的身姿,如乘風踏月般的瀟灑俊逸。看著那張宛如神邸的俊顏,鳳傾歌竟有片刻的失神。

    意識到自己失態,鳳傾歌垂眸不語,此刻,她只想快些到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妄念斷,絕千戀。

    月光昏暗,夜色清冷,幽冥殿三個字在月光的映襯下陰森駭人。鳳傾歌跟著顧子兮踏入正殿。若遇閻王,她情願下一世不再為人。

    殿內光線昏暗,四處角落的夜明珠散著幽冷的藍光,讓人莫名生畏。

    「想來神醫損耗了不少真氣呢!」媚娘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目光落在鳳傾歌身上時多了幾許寒意。顧子兮並未理會媚娘,默然走到一側。

    鳳傾歌茫然看著周圍,最終將目光落在面前束手而立且背對自己的身影上。

    「你是閻王?」鳳傾歌狐疑開口,心生敬畏。

    黑色披風隨意揚起在空中留下驚鴻的弧度,那抹身影陡然轉身幾乎順移至鳳傾歌面前。

    「真就那麼想死嗎?不在乎生養你的父母?不在乎鳳府一百三十條人命?」低戈的聲音散著嗜血的氣息,男子臉上的銀製面具如這大殿般陰森冰冷,沒有絲毫表情。

    「你……你說什麼?」鳳傾歌美眸瞠大,花容失色。男子無語,黑袍再起時,整個大殿亮如白晝。鳳傾歌下意識以袖遮眼,再睜眸時,眼前赫然躺著兩具屍體。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看著眼前的兩具屍體,鳳傾歌心臟驟停,臉色慘白如紙,全身似陷入冰窖,那股寒徹噬骨的冷如潮水侵襲狠狠沖刷鳳傾歌的理智

    「爹!娘——」淒厲哀嚎的聲音陡然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鳳傾歌淚如雨下,拚命衝向屍體,卻因體力不支踉蹌著跌倒在地,纖弱的身形忍著痛,瘋狂的爬到兩具屍體前撲了上去。

    「怎麼會這樣!爹!娘!你們醒醒啊!」鳳傾歌全身顫抖發狂尖叫,神情崩潰,淚如洪水決堤。那兩具屍體頭身份加,脖子上赫然有縫過的痕跡。鳳傾歌只覺胸前一陣翻滾,腥鹹之氣上湧,『噗嗤』一聲,殷紅的鮮血自鳳傾歌櫻唇中噴濺而出,血染素裳,鮮紅如梅。

    一側,顧子兮劍眉凝蹙,深邃的目光透著掩飾不住的擔憂,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他想上前,卻終究沒有抬步。

    「能做到如此絕情,到底是帝王之心呵。」幽冥宮主冷笑著開口,銀製面具下那雙眼黑如幽潭。

    「楚銘軒……是楚銘軒殺了我爹娘?」心彷彿被千條毒蛇狠狠啃噬著,鮮血迸流,鳳傾歌絕望抬頭,充盈淚水的眸生出無盡怨懟,她搖頭,不相信楚銘軒可以無情至此。

    「妖孽魅主,禍國殃民,抄家滅族,平了民憤,穩了人心,棄車保帥,也在情理之中。」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幽冥宮主揚起長袖,正對著鳳傾歌的牆壁陡然分開,當鳳府餘下那一百二十八具屍體出現在鳳傾歌面前時,縱是身側的媚娘都有些駭然。

    「不——」歇斯底里的哀嚎聲後,鳳傾歌只覺眼前無一絲亮光,身體如斷了翅的蝴蝶般重重摔倒在地,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

    「宮主該是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昏迷吧?」媚娘說話間眸色陡寒,正欲出手之際,顧子兮卻搶先一步將鳳傾歌護在懷裡。

    「欲速則不達,若再刺激她,難保她不會氣急攻心,子兮先行帶她離開。」未等幽冥宮主開口,顧子兮已然攬著鳳傾歌離開正殿。見顧子兮如此袒護鳳傾歌,媚娘心生怨恨。

    「宮主,顧子兮也太不將您放在眼裡了!」媚娘不甘。

    「他何曾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若非欠本宮主一個人情,他豈會甘心留在幽冥宮一年!」幽冥宮主淡聲道,眸色漸冷。

    「宮主打算如何處置鳳傾歌?」一年?那顧子兮豈不是要走了?媚娘心底陡沉。

    「她這輩子注定是顆棋子,九闕怎麼樣了?」幽冥宮主冷聲道。

    「偷梁換柱,神不知鬼不覺,只是抄家滅族是免不了的。楚銘軒還真是虛偽呢。」媚娘挑眉,嗤之以鼻。

    「帝王之術,無可厚非。想辦法將洛月兒送進宮。」幽冥宮主吩咐道,遂轉身離開。看著那抹冰冷的身影,媚娘不禁唏噓,入幽冥宮五年,她從不曾看到那銀製面具下的真實面目,只道他是一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之人。

    深灰色迷雲籠罩在南越皇宮的上空,濛濛夜空悠遠無垠,殘破的朱漆木門在蕭蕭秋雨中瑟縮不寧,不時發出吱呦的聲響,在這暗夜裡,越發慎人。

    冷宮內,那抹纖弱的身影雙手環著膝蓋,將頭埋在雙腿之間蜷縮在角落裡,凌亂的長髮披散著落在肩上狼狽不堪,冰冷的寒意自心底滋生,蔓延到整個身體,縱是身處千年冰窖,卻不及她心寒萬分之一。

    ———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幽冥宮主用他一慣的口吻質疑道。

    「我只想報仇!」這是鳳傾歌自幽冥宮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我可以幫你回到冷宮,至於接下來……」

    「已經足夠。」

    ———

    失了色的朱漆木門被風刮開發出『砰』的聲響,陰風侵襲而至,鳳傾歌陡然抬頭,美如蝶羽的眸子裡鋪天蓋地的恨意洶湧澎湃,嗜血的光凌厲如刃,櫻唇勾起的弧度讓人心底生寒。

    楚銘軒!作為九闕的棋子,傾歌先是自吞毒液,後懸三尺白綾,以命相償,於你,鳳傾歌再無半點愧疚!可作為你的棋子,我得到的卻是父母殘缺的屍體和鳳府抄家滅族的悲劇。

    如果不將你食肉寢皮,碎屍萬段,不讓你身敗名裂,遺臭萬年!我如何對得起冤死的父母,他日縱下地獄,又如何面對白白死去的一百二十八條亡魂!既然是妖孽禍國,我鳳傾歌便將這罪名作實,讓你成為亡國之君!

    細嫩的玉指不知不覺中緊攥成拳,指甲嵌進肉裡滲出血跡鳳傾歌卻渾然不知,恨意入骨,充斥著她身體的每根神經,

    細碎腳步聲漸近,一身宮裝的洛月兒赫然出現在鳳傾歌面前,簡單的髮髻乾淨利索,嬌巧的容顏透著同齡人鮮少的睿智和機敏。

    「娘娘可還記得月兒?」洛月兒反手將宮門緊閉,急步走到鳳傾歌面前,神色肅然。

    「你是幽冥宮的人?」鳳傾歌櫻唇輕啟,長翹的睫毛下精光一閃而逝。

    「奴婢洛月兒,現在是宮裡的人,娘娘叫奴婢月兒便是,奴婢打聽過,娘娘不在冷宮的三日,冷宮不曾有人來過,甚至…連負責膳食的宮女都不曾出現。」洛月兒有些猶豫後並沒有隱瞞。彼時鳳傾歌榮寵至極,後宮佳麗盡失顏色,卻不曾想一時天變,昔日風光無限的鳳妃如今竟落得生死無人問津,任其自生自滅的地步,洛月兒暗自唏噓。

    「就算有人來,相信幽冥宮主亦有安排。」清冷的聲音不存半分質疑,鳳傾歌不在乎所謂的幽冥宮,並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依舊是顆棋子,只是這一次,她心甘情願。深邃的眸子無喜無悲,鳳傾歌的平靜讓洛月兒有些愕然。

    「娘娘若有用得著月兒的事儘管吩咐。」避開鳳傾歌的話題,洛月兒恭敬開口。明為相佐,實則監視,洛月兒謹記自己使命。

    鳳傾歌不作回應,而是雙手抵住牆壁吃力起身走向冷宮角落的書案,提筆寫下字箋後遞到洛月兒手裡

    「想辦法將這字箋交到謹妃董璇芯手裡。」鳳傾歌肅然開口,此時此刻,除了洛月兒,她無任何人可用。洛月兒接過字箋,沒有多餘的疑問,微微頜首後轉身離開。

    看著洛月兒的身影慢慢淡出自己的視線,鳳傾歌櫻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自入宮以來,後宮嬪妃中就只有謹妃董璇芯曾在楚銘軒面前與自己起過干戈且大打出手,為此,楚銘軒還曾杖刑董璇芯三十,她很清楚董璇芯是個睚眥必報之人,若想復仇,第一步便要離開冷宮,若要離開冷宮,便少不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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