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2 姜諸兒與姬忽再結奇盟 文 / 陌上花開2012
祭仲是個忠正之臣嗎？當年姬忽剛剛繼位，便被二弟姬突聯合宋王奪了鄭王之位；他的恩師祭仲不但擁姬突為王，為把自己的獨生女兒嫁給了宋國的權臣雍氏之子雍糾。
若不是姬突和雍糾忌恨祭仲專權，合謀要毒死祭仲，祭仲大夫也不會設下埋伏、擊殺女婿雍糾，又驅逐姬突出鄭國，將自己迎回來復位。
說來說去，自己兄弟倆不過是這幾個權臣們的傀儡，立和廢只在他們一念之間。
姬忽長聲歎著，想著這十年來的遭遇：
當年鄭莊公姬寤生病重不治，要將王位傳給他最寵愛的雍夫人生的兒子——姬突。
祭仲是姬寤生極為倚重的上大夫。他對莊公說，周禮向來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姬忽在世子位上已久，有德有能，豈能無端廢他承王的資格？
莊公長歎一聲，「公子突並不是一個安於下位的人啊！若要立世子姬忽為新君，那就只有把公子突送到宋國他的外公家去吧。」
於是，姬忽在父親靈前繼了鄭王位。上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通報天下的各位諸侯，讓大家都知道他已經是鄭國的新任國君了。於是，他派遣諸位大夫們，分頭去各國報信。
上大夫祭仲被安排出使宋國，一是通報宋君，二來同時也順便視察一下客居宋國的二弟姬突有沒有不老實的小動作。
祭仲剛進宋王宮的大殿，行過使臣之禮，國書還沒遞上，一群披甲士突然竄出，宋將南宮長萬隻用一招，就制住了祭仲。
祭仲連聲呼叫：「宋公饒命啊！您這是做什麼？外臣奉鄭王命送上國書，又未失了禮數，您為何將外臣綁縛？！」
宋王只是冷笑一聲，發令將鄭國使臣關到一間小黑屋裡。
到了晚上，宋王卻施旋然地走進這間小黑屋；他親自提著一壺酒來為祭仲壓驚。並提出要他廢掉鄭王姬忽，另立公子突為鄭國新君。只有這樣，鄭宋兩國才能夠世代交好，而祭仲也仍可貴為上大夫之首。
宋馮見祭仲皺眉不語，便扔了手中的酒杯，惡聲道：「祭大夫若執意不從，孤明日便發戰車六百輛，命南宮長萬為將，護送公子突回國！出軍之日，先斬下你的腦袋來祭戰神！」
祭仲本就是個會見風使舵的聰明人；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馬上答應了宋馮的提議。
第二天，宋王卻在密室內召見了公子突。他對姬突是這樣說滴：
「你們鄭國立了新君，剛剛讓祭仲送來一封密信，叫孤殺了你，願割三座城池為謝！你是我宋國權貴雍氏的外孫，孤於心不忍啊，所以私下轉告於你。」
姬突大驚，他不明白一向對他愛護有加的兄長姬忽，為何剛承王位就殘害自己，他立刻涕淚交加跪在地上。
「宋公救命啊，姬突的生死，全在您手上！求您看在外祖多年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一定救姬突一命啊！大哥對我不仁，我也不能就此認命，若是宋君能助我歸國奪得君位，鄭國必將惟宋公之命是從！」
宋王很滿意地看到了他想得到的結果，他把祭仲叫來與姬突相見，三人將廢忽立突的事，細細密謀了半天。
最後，雙方歃血為盟：割了一隻牛耳朵，把牛耳朵上的鮮血塗在各自的嘴上。（那時又沒有公證處，結盟全靠向神靈發誓。）
他們在口頭上達成以下協議：宋王保證姬突回鄭國並成為鄭國的君主；姬突則保證按如下三條答謝宋王的大恩。一、割三座城，送給宋王。二、玉璧百雙、黃金萬鎰，送給宋王。三、從姬突登上鄭王位的那天起，每一年都要定期交納三萬鍾穀物給宋王。
宋王也是個做事謹慎的人，他讓姬突答應把治國的大權交給祭仲，又讓祭仲將獨生女兒嫁給雍氏的兒子雍糾為妻。並讓雍糾與祭仲一起執掌鄭國的政事。
別說是這五條，這個時候，就是二十一條不平等條約，姬突也只有答應的份。
之後，鄭國新君姬忽的噩夢來了：祭仲從宋國出使回來便裝病不上朝；沒幾天，宋將南宮長萬率舉國之兵討伐鄭國而來。
祭仲暗中預先埋伏了一百個劍客在他府中，待朝中的大夫們到他家探病的時候，都請到室內相見。
他把姬突帶到眾人面前，說出宋國來兵進犯的真實原因，說是為了避免鄭國百姓遭受戰亂之苦，他願意重立公子突為新君。
高渠彌第一個舉雙手贊成，他早就覺得姬忽成不了大事，因上次拒絕與齊國結親，他就覺得姬忽是傻冒一個。
他投了這樣一票，其它大夫們又窺見屏風後邊埋伏著高手劍客，沒有一個敢說不同意的。
祭仲就寫了一封信給主君姬忽，信上寫道：『宋國重兵壓境，逼主君您讓位給二公子，臣等不能服侍您了，請您早日離開國境，以後沒有國君的詔令您不能回新鄭。』
他叫所有的大臣們都聯名簽字畫押，派人送這封信給姬忽。祭仲卻又私下另寫了一封密信，請姬忽暫且忍耐，他會找到合適的時機，接他回國復臨君位。信末他還寫了一句誓言：「違此言者，死無全屍！」
姬忽接到眾臣們簽字畫押的表章和祭仲的密信，自知孤立無助，不禁淚流滿面，無奈地踏上了一條流亡之路，在衛國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姬忽離國不久，祭仲等人拜二公子姬突為王，姬突成為鄭國的第五任國君。
鄭國的大小事務，也都要通過祭仲的決定。他的女婿雍糾名為上大夫第二位，卻沒什麼實權，連鄭王姬突都得聽祭仲的，何況他呢？
雍糾心知祭仲是迫於宋王的壓力才將女兒嫁給自己的，從來就沒當半個兒子對待過自己；便和同樣苦悶的鄭王姬突密謀用毒酒暗殺老丈人祭仲。
說來祭仲命不該絕，他女兒是個心性單純的女子，無意中從丈夫雍糾的醉話中得知丈夫要殺害自己的老父親。她很苦惱，到底誰更親近呢？她去問自己的母親——祭仲的妻子。
這位聰明的老夫人語眾心長地告訴女兒，「人盡可夫，父一而已！」（男人有的是，哪個不能當丈夫？父親在這世上可只有一個！）
祭女於是把丈夫的陰謀告訴了母親。後果可想而知，祭仲反手殺死了女婿雍糾，把姬突逐出鄭國；再遵照當初的誓言，把姬忽迎了回來……
姬忽想到這裡，把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拿酒來，我要與齊王殿下一醉方休！」
姜諸兒止住他，「算了姬兄，我明早還要趕路呢。這樣晚了，嫂夫人還在那邊亭子裡等你，真是個賢惠的女人。我們各自歇息去罷。」
姬忽留他不住，只得讓侍從們送齊君出宮去館驛。
第二日巳時，齊王一行人收拾妥當，謝過鄭王的盛情款待，要繼續上路趕赴洛陽。
兩國大夫們正在敘著官話兒，姬忽突然向前幾步，靠近齊王；把齊王身後的盂陽嚇了一跳，差點將一把袖刀扔到姬忽脖子上。
姬忽抓住姜諸兒的手臂低聲說：「若是姜兄達成心願，得與靈公子隱居世外，當命人送密信與我，我也禪了這王位給三弟，攜拙妻尋得姜兄，與你們比鄰而居，豈不勝過做這牢中龍鳳？」
齊王大喜，反手握住姬忽的雙手：「姬兄，此話當真？若與賢伉儷做鄰居，我倆時時練武飲酒，結伴行獵打漁，豈不快哉？」
兩位君王身後的官員和侍衛們，多半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個領頭吹奏宮樂的樂師差點吹錯了曲調；他們望著這兩個雙手緊握、竊竊低語的英俊王侯，想到二人私下飲酒至夜半，一個個臉上現出怪異而忸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