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令人刮目的沐雪然 （1） 文 / 心靜如藍
「太后，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請下令吧！」崔嬤嬤走到太后身邊提醒。
「好，好，就以詠菊為題？你們誰先來呀？」太后噙笑向眾人望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先開口的。於是，太后就將目光投向了柏路箏，柏路箏立馬搖了搖頭。
太后見狀，以為柏路箏不想爭這個頭彩，於是又將目光投向了其他妃嬪。
「母后，臣妾以為，還是讓皇后姐姐先來吧，皇后姐姐是我們所有人的典範，有了皇后姐姐這個開始，我們才好有個參照呀！」沐貴妃淡然道。
太后聽著點了點頭：「沐珂說得對，晚晴，來，你給大家起個頭，不然你身後的這些人都不肯開口了！」
皇后見太后已點了名要她先開始，也不推脫，略一沉吟，脫口而出：「秋來菊開早，風淺香盈袖。不是偏愛菊，凌霜情更高。」
皇后的話一落，柏路箏就已經羨慕得要死。雖說她不懂詩詞，可皇后這一首詩意卻淺顯易懂，且雖是淺顯易懂卻不淪於膚淺，道出了菊花越是凌霜越是性情高潔。
「姐姐果然是個性情高潔的呢！」沐貴妃讚道，音色裡的淡漠少了些，透著一絲意欲一較高下的感覺。
「晚晴已開了頭，沐珂，你也接著帶個頭吧！」太后待沐貴妃的話一落，就向沐珂望了過去。
沐珂也沒有退卻，微微笑了笑：「那臣妾就獻醜了。」沐珂說完，望向園中眾菊，眼睛一挑，神色回復淡漠，只是淡漠之中帶著不甘：「芳熏百草羞，色艷群英惆。孰是芳蘭質，在幽愈馨秋。」
沐貴妃聲音一落，太后就點了點頭，說了句：「嗯，不錯，沐珂的才情比晚晴還略勝一籌呀！」
太后的話讓沐貴妃神色一亮，可轉眼沐珂又回復了淡漠之色，俯首屈膝作謙虛之態的說道：「謝母后謬讚，臣妾……臣妾這陋言淺語，哪裡比得上皇后姐姐呢！」
「沐珂，不必自謙，你這詠菊確實比我那首好多了。」見沐珂如此謙虛，皇后禁不住出言。
「謝姐姐讚譽！」沐珂又對著皇后稱謝。
沐珂的謙恭，讓太后臉色的神色微悅，她再度點了點頭：「來，給沐貴妃記上一個『佳』，賞紫玉雙鳳璧一雙！」
太后對旁邊記錄的宮女說道，宮女應了是就將太后的評價與賞賜記錄在案。
柏路箏又是一陣羨慕妒忌恨，柏路箏沒想到心機深沉的沐貴妃也是個高手，而且比母后那個還要厲害些。不過，她這首《詠菊》，盡拿菊花與群芳對比，顯得氣量狹小。母后卻是寧願凌霜雪來修煉性情，肚量比她大多了。所以，還是母后那首比較好一些。有了這一番思量，柏路箏對沐珂的羨慕妒忌恨降到最低。
接著，齊貴妃與莫貴妃也都吟了各自的詩，還有好幾個嬪妃也都交了功課，這會太后再度往柏路箏望去。
「呵呵，皇祖母，孫媳可不可以不作詩了呀？孫媳自願罰酒一杯！」柏路箏笑嘻嘻的望著太后，露出五六顆雪白的珍珠貝齒，很是可人。
「哼，不行。鬼丫頭你想在哀家面前偷懶，哀家偏偏不許，既然你還沒想出來，那就讓別人先來，你再想想，我可醜話說在前咯，一會你要是想不出好的，我可就不止罰你喝酒這麼簡單了！」太后臉上閃過一抹讓柏路箏渾身驚恐的神色。
太后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作不出來，太后會怎樣罰她？不會是罰她抄書吧？放過她吧，她最怕就是抓毛筆了！在相府被她那個老爹逼了兩年，她都有心理陰影了，要是再逼著她重操毛筆，她寧願作詩呢！
在恐懼的驅使下，柏路箏開始冥神苦思。
太后見柏路箏終於眾人的開始想怎麼作詩了，臉上閃過一抹得色，緊接著，她的目光停在了沐雪然身上。
「你也來作上一首吧！」
太后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不屑與厭惡。
太后瞇著眼打量著沐雪然，這個就是那個洛城令的女兒吧，趁著君堯喝醉的當兒幹了些不知廉恥的事，還害得箏兒拉著蘇傾衍鬧私奔。要不是蘇傾衍那個孩子懂事，及時的告訴了君堯，事情還不知要變成什麼樣子呢。長得好眉好貌的，卻幹出如此不識禮義廉恥之事！太后的臉色驟然暗沉，那份不喜流露得淋漓盡致。
太后的不喜，擅於察言觀色的沐雪然又怎會看不出來，只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最要緊的就是要懂得裝傻，裝得一切都毫無所覺，這樣才不至於讓別人厭煩，更不至於傷己。
沐雪然更是個中好手，對太后的不喜非但沒有流露半點不悅，還露出一副無比驚喜的表情，甚至驚喜得連說話都無法連貫流暢。
「謝……謝太后，臣……臣妾不敢怠慢。」沐雪然一副忐忐忑忑又緊張喜悅的模樣兒，映著她那清雅的妝容，竟有一種讓人無法生厭的別感。
沐貴妃落在沐雪然身上的目光變得輕盈且帶歡悅，怕是沐雪然的表現讓她看著滿意了吧。
寧君堯的目光卻是冷了冷，不屑的側過頭，一點目光都沒有投給沐雪然，儘管她今日格外的惹人眼，可那晚的那場算計他始終都無法原諒！
柏路箏倒是愣了愣，沒想到太后會叫沐雪然先來，要是沐雪然作出來了，而她想半天也毫無所獲，那可就真的要丟臉了。而且丟的不止是自己的臉，還是母后的臉！清楚了這一點，柏路箏渾身冷汗直冒，神情越發的認真起來，不敢再有絲毫的怠慢。可她真心不會作詩，最後，柏路箏決定「偷」！
在她還在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就讓她記住了一句話，那句話就是：學會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偷！
文學的「偷」永遠都是那麼的光明正大的，她現在偷一首來度過難關也不算大過，只要日後不隨便濫盜就是了。
這樣想著，柏路箏開始在腦海裡大力搜索自己學過並記得的詠菊的詩詞。
這邊，沐雪然作凌波之步，朱唇輕啟，原本甜膩的聲音變得清冷，不卑不亢的吟道：「春日才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十月霜。」
吟畢，驚起一片訝色，尤其是太后，原本揚開的頭已慢慢的轉了回來，一瞬不瞬的打量著沐雪然。
柏路箏更是徹底的驚住了，原來沐雪然才是高手中的高手，要是她沒有強大的唐詩宋詞作後盾，她今天定是毫無勝機了！
即便是寧君堯也不由自主的往這邊看了一眼。似是不相信沐雪然作出這樣的詩來。並不是寧君堯不相信沐雪然有這樣的才華，而是不相信沐雪然有著樣的心境。
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十月霜！這是一種禪意，沐雪然能有這份禪意，若不是心中有禪便是故意為之。故意為之，便是為了討皇祖母歡喜，皇祖母最不喜歡人家故意獻媚討巧，這個沐雪然還真是膽大包天！
果然，太后眼中的驚異過後，一張臉沉得更低，未待沐雪然體會那種人為之驚訝的喜悅，就已經衝著她冷冷的說：「榮華似夢，富貴如霜！你真這樣認為？」
太后的話直逼沐雪然，她愣了愣，不知太后為何不喜，方纔她明明看到她訝然的之中夾著欣賞之意的，莫不是她方才看走了眼！沐雪然驚慌不定，猜測著太后這樣問是何意，抬頭便瞧見沐貴妃正緊緊的盯著她，見她望去，又衝她淡然的笑了笑。
淡然！姑姑是叫她淡然處之嗎？太后這問莫不是已猜到她這是故意投其所好之作！果然是個厲害的老女人，既然你不相信，那我沐雪然就好好的說到你相信為止！
當下沐雪然一掃眼中的不安、驚惶，雙手成握，藏於袖中，聲音略略抬高卻不過於喧囂：「回母后，臣妾確是這樣認為的！」沐雪然說得不卑不亢，無驚惶無不安之色，雙目隱含堅強之色直直的望進太后的眼，沒有絲毫的怯弱，反倒多了一分卓然明朗。
「回太后，臣妾之母也是個心中有佛的人，臣妾尚在總角便時常與臣妾講些禪心之語，只是那時，臣妾年幼，聽之無味，今日驟見這綠衣紅裳凌霜競放，與園中眾菊花齊彰繁華，臣妾便有了這一翻感慨！」
沐雪然的話說得坦誠無比，句句仿若出於肺腑，這讓太后的臉上的僵色稍有鬆動。
「既是總角之年就聽佛心，為何行為卻如此有失常理！」太后再度質問，聲音既冷且高。
所有人的目光嗖的往沐雪然身上射了過去！包括柏路箏，寧君堯！太后的話不就是直指沐雪然未婚失貞，誘惑太子之事麼！
太后當著眾人的面問得如此直接，怕是心中不悅到極點了，這沐雪然也真是膽大了些，做了如此見不得人的事，還敢在太后面前論禪機之語，真是不知死活！
眾人之中，好些都已經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拍馬屁是要看時間地點，更要看拍的是何人，這沐雪然如此沒有眼色，沐貴妃竟然會將她弄到太子的東宮也不怕打了自己的臉！隨之，眾人那幸災樂禍的眼又移到了沐貴妃的身上。
沐貴妃自是感受到了眾人的心思，心底冷哼了一聲，面上卻毫無表情，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沐雪然，她有一種直覺，她看中的人是不是選錯了的！哼，眼前這些人想看她出醜還早了些，一會就讓雪然好好的打擊你們一下，好讓你們記得，我沐珂的厲害！
就在此時，沐雪然臉色一白，可瞬間沐雪然的臉色又變得無比的坦然，她再度直視太后的眼，沒有絲毫退卻，放聲道：「佛中有言『願身化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說的便是臣妾之心。臣妾心慕太子，才作那醉酒之事。悠悠眾口，臣妾無以為掩，只望時過境遷，好讓眾人明瞭臣妾一顆真心!」
沐雪然站在那裡，嬌怯如同風中的一支清菊，眼裡已然含淚，看起來還真教人憐惜！
只是眾人都被她的話驚得神色一滯！
沐雪然的話讓眾人一滯，尤其是柏路箏！
她真想不到柏路箏竟會當著眾人的面，還用上了佛家阿難的故事來向眾人表達她對君堯的真心，這教她情何以堪？還有，她將設計君堯之事說得如何道貌岸然，更教她「心驚膽顫」！
就在先前，她還同情沐雪然來著。可這一刻，柏路箏對她的同情頓時消失得一點不剩！
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沐雪然她就是明晃晃的一個小三，而這個小三不但下藥設計了一個準備成家的男人，而且現在這個小三還當著眾人的面說她勾引男人是出於真心的，並大有愛情無罪之理，這就是無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來，怎不讓柏路箏無語。
而且，沐雪然還將那天的事情推脫成「醉酒之事」，她不就是想提醒眾人，那天不止是她喝醉了，就連太子也喝醉了。這就給人一個想像，那天喝醉的既是太子，那做出那樣的事，很有可能是太子主動為之的！
同時，柏路箏還感到無比的氣惱，她惱的是她的表哥蘇傾衍還有站在她身邊的寧君堯。尤其是蘇傾衍，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門夾了，竟會看中如此無恥的女人，還拉著她的寧君堯跑去這樣無恥的女人家裡喝酒！
寧君堯也一樣，身為太子，不知道謹慎一點，這樣無恥的女人怎會看不出一點端倪來，還將自己往燈火上撲，讓她很是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柏路箏想著，側頭回等著寧君堯，一副，你要是敢對她說的話心動，小心我回去一巴掌將你拍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寧君堯驟然聽到沐雪然的話也是無比的震驚！沐雪然什麼時候喜歡他來著！轉而又望見柏路箏那憤恨的目光，寧君堯更是委屈得無比的惶然。該死的沐雪然，想害死他不是！
「箏兒，我的一顆心，天地可鑒。口是長在她身上的，她要胡說八道，為夫也阻止不了，可是，你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為夫會心疼的！」寧君堯連忙抓住柏路箏的手解釋。
「哼，解釋等於掩飾，掩飾等於事實！」柏路箏可不想輕易就被寧君堯哄了去，輕哼一聲，就走到太后的身邊。小臉繃得緊緊的，滿臉的惱怒、生氣。
太后也沒料到沐雪然竟會作如此驚人之語，沐氏一派估摸都是如此膽大無懼的吧！
而眾人之中，不少人也已開始互相低頭竊語。
「還真是個不知臊的……」
「物以類聚，都一個模樣……」
「可不是，還說得如此堂而皇之……」
「不過，那天她們是喝醉了的，還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對人家動了心呢！」
這些聲音原本很小的，可聚在一起就大多了，就像是一群蜜蜂一樣聚在一起嗡嗡的叫得讓人煩心。
沐貴妃原本透著喜悅的臉色白了白，一張美麗的臉冰到了極點，眉目掠過那些正在竊語的人，眼底閃過一抹怨怒！
眾人的竊語讓皇后也禁不住皺了眉頭，抬了抬手：「你們可都是心中有了詩作？既是有了詩作，就給太后唸唸吧！」
皇后的聲音帶著一絲凌厲切斷眾人的私語，御花園裡登時一片寂靜。
這時，太后緩緩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