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新媳敬茶 文 / 心靜如藍
等了小半刻鐘蘇芸與那些宮女才被救上來,此刻的她臉色發白、嘴唇烏黑,整個身子都在發抖,那名忠心耿耿的小宮女見狀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一邊攙著她小步走著一邊道:「娘娘,你怎麼樣?先回落華宮吧,您的腳扭了,身子也濕了,總要回去看一看,換身衣裳才行。」
蘇芸狠狠瞪了她一眼,使勁在她手臂上揪了一下,隱忍著怒氣道:「還不就是你這小蹄子,好好的沒事摔什麼摔?你害得本宮還不夠慘嗎?」
小宮女忍著手上的痛,一臉委屈及憤恨地道:「娘娘,奴婢也是想幫你出一口氣,哪知太子妃那麼狡猾,好像知道奴婢接下來會做什麼似的,那麼巧就讓開了。」
蘇芸一聽,將整件事聯想了一下,頓時覺得柏路箏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這人心機太深了,連她都敗在她的手上,偏偏表面上還做得滴水不漏,在旁人眼裡,這怕都是巧合了吧。
要說原先蘇芸只因為柏路箏是太子妃而討厭她,那麼現在蘇芸則因為柏路箏害她失了威嚴而恨她,恨得咬牙切齒,不過想想等會有好戲看,她打定主意現在立刻回宮換裝,她絕對不能錯過了這場好戲。
想到這裡,她強忍著恨意道:「碧荷,回宮。」
那小宮女原叫碧荷,她一聽蘇芸開口,忙向身後的人道:「娘娘擺駕回宮。」
說完就對正滿面焦急而來的柏路箏行了個禮,往落華宮走去。
柏路箏見狀揚聲關切道:「蘇貴妃早些回宮歇息著吧,我已經讓銀翹去請了太醫,估計這會兒已經在去落華宮的路上了,你放心,皇祖母那裡我會幫你告一聲罪的。」
聽了這話,蘇芸顫抖的身子一愣,雙手緊緊地握成拳。原本她是要讓柏路箏掉進池塘耽誤請安敬茶的時間,再加上她婚前不貞的事情,就足夠讓她以後在宮裡抬不起頭來,沒想到,這第一步失敗了,不僅敗了,還敗得很慘,給了太后教訓自己的機會。宮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太后對自己,那是十分的不喜歡,以前也是她自己沒做錯事太后不好拿喬,今兒個想必是逃不了了,她真是恨啊!
見蘇芸愣在那裡沒再繼續走,柏路箏心情極好,轉過身來就挽著寧君堯向永寧宮走去,也沒再理會她。
寧君堯伸手寵溺地捏了捏柏路箏的臉頰,嘴角噙著好看的笑意。
「我就說昨夜怎麼這麼安生,原來在這裡等著呢,我原是做好準備飛身去救你的,沒想到你倒是有本事,既然如此,我就樂得在旁邊看戲了。」
柏路箏嘴角一彎,眉眼間笑意綿綿,清純可愛、天真無邪,任誰看了也不會知道隱藏在這笑容下的是一顆睿智玲瓏的心。她把玩著寧君堯腰間的玉珮,輕飄飄地道:「她若肯在摔了一跤後放過我,我也不會讓她掉進池子裡,那都是她自找的。我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是人若犯我,你知道,無論是我、你,還是母后,我都不會放過她,這次,就當是給蘇貴妃一個教訓吧。」
寧君堯點點頭,將目光從她身上移到遠方。
「看來,等會兒還有事情發生。」
柏路箏鬆了玉珮,從他的胳臂裡站直身子,也學著他的樣子看向遠方。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讓父皇母后以為我已非清白之身的?為的就是今日?」
寧君堯臉色一僵,彷彿有種被人識破計謀的感覺,隨後掛著討好的笑容側頭看柏路箏,「箏兒,你要知道,想早點娶你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
其他的麼,只是順便設下了一個局而已。
對寧君堯的話柏路箏還是百分百相信的,所以她也沒想過要怪他,如今那些人掉進這個局裡也總好過讓他們去設局讓自己掉。在他的胳臂上輕輕一揪,她意味深長地笑道:「放心吧,今兒若不給她一個下馬威,她還會以為咱們好欺負。反正藉著這個局,你也有了和父皇談判的理由,不是說,不想納沐雪然為側妃嗎?那就給她一個侍妾的名分吧。」
寧君堯可沒想到這一點,畢竟這個局是在認識沐雪然之前設下的,然而想想柏路箏的話,他當即就笑了。顧不得後邊有多少人跟著,他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就是一吻。
「箏兒,你果然聰慧。」
寧君堯此舉羞煞了柏路箏,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宮人,見他們都半低著頭恭恭敬敬的樣子,她才覺得好了一點,狠狠瞪了寧君堯一眼,她氣匆匆地往前走,再沒說過話。
剛到永寧宮的大門口就有一名麼麼帶著四名宮女在那裡迎接,行了禮,一路將柏路箏與寧君堯帶到了正殿門口。到了殿門口卻只有一名麼麼等在那裡,她先給寧君堯見了禮,而後是柏路箏。
「太子殿下吉祥,太子妃吉祥。」
「崔麼麼,母后到了沒有?」
寧君堯免了她的禮,隨口問了句。
崔麼麼是貼身伺候太后的人,也算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在宮中麼麼們中的地位也十分高,一點也不亞於徐麼麼。
此刻,崔麼麼聽到寧君堯的問話,抬頭一臉微笑地回道:「皇后娘娘早就到了,正在裡面陪太后說話呢。」
「嗯。」
寧君堯點點頭,向身後的宮人們使了個眼色,這便拉著柏路箏跨進了殿門。
方麼麼見狀忙輕輕走到秋棠的身邊,小聲道:「秋棠姑娘,就帶著蓮香姑娘進去吧。」
秋棠點點頭,轉身與竹篙說了兩句話,就跟著方麼麼與元喜公公、蓮香一起進了殿內。
柏路箏方一走入殿內,便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她輕輕抬眸掃了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簾,不過就是這一掃,她已經看得有幾分清楚。
上首的位置左邊坐著一位衣著素淨卻不失貴氣的老太太,她慈眉善目,嘴角噙笑,手中握有一串佛珠,看樣子,當真是極度信佛之人,這人,必是太后無疑。緊挨著上首的右邊坐著一名三十五六的美麗貴婦,她梳著一頭高髻,髻上插著鳳釵,一襲紫色曳地長裙貴氣逼人,她坐得端正,看上去既溫婉又大氣,這人她認識,是她的表姑,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蘇晚錦。
挨著皇后的位置又坐著一名長相出色、神色沉靜的婦人,她著一襲青色長裙,看上去比較內斂,但一雙眼睛卻透著精光,這應該就是貪心不足的沐貴妃沐珂。再往下的一個位置是空著的,想必該是蘇芸的,而後依次又坐著幾名嬪妃,看她們的穿戴,似乎都不是四妃之一,所以柏路箏不認識。
上首的左邊靠前兩個位置是空著的,接著依次也坐了些嬪妃,接著根據柏路箏的印象及判斷,應該分別是齊貴妃齊寒秋,莫貴妃莫晴,往後便也不清楚了。
「給皇祖母,母后請安。」
柏路箏剛在心裡過了一遍,耳邊就想起了寧君堯的聲音,話落,柏路箏也跟著屈膝道:「給皇祖母、母后請安,願皇祖母、母后身體安康,事事順心。」
太后原本心情就不錯,這會子心情就更加好,連忙笑著道:「快起來吧。」
「是。」
兩人一同答道,站直了身子退在一旁,但柏路箏卻始終垂著頭。
接著,大殿內就是一片寧靜,沒人說話,彷彿在等著什麼。好半響,太后才又開口問著早已站回她身後的崔麼麼。
「你派個人去看看,她怎麼還沒來?」
「是,奴婢這就去。」
崔麼麼說著便對身邊的一名宮女耳語了一陣,然後就見那名宮女急急退去了大殿。
她?柏路箏在心裡疑惑,難不成是蘇芸嗎?在心裡冷笑一聲,看來這火已經點好了,等會就看自己的了,再加點柴,想必會燒得旺一點。
又等了好一會兒,那名宮女急匆匆從外面回來,在崔麼麼耳邊說了什麼,崔麼麼又俯身在太后耳邊說了,霎時,太后的臉色就變得蒼白起來。她強忍著氣,對著柏路箏威嚴地道:「太子妃,方才是否在路上遇到了蘇貴妃?」
柏路箏恭敬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大殿中央,誰沒有抬頭看太后,但她身板挺直,也沒有害怕的表現,看著,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回皇祖母,確實遇到蘇貴妃了。」
「到底發生了何事?」
太后這會子許是覺得不該將氣發在柏路箏的身上,所以語氣和緩了不少。
柏路箏一聽,連忙照實回答。
「回皇祖母,本來孫媳是與殿下一起過來請安的,沒巧在半路上遇見了蘇貴妃,蘇貴妃見著孫媳很是歡喜,孫媳也瞧蘇貴妃是個可親的人,於是便一起過來請安。路過小花園時,蘇貴妃看到一株金蕊開得特別好,便指給孫媳看,孫媳也瞧著好看,一時看著就差一點就誤了時辰。好在蘇貴妃身邊的宮女碧荷在這時前來提醒,哪知孫媳剛轉過身就落了絲帕,於是彎腰去拾,卻偏偏蘇貴妃在這時扭傷了腳,一個匍匐就向前倒去,真是孫媳不該,若是不那麼巧掉了絲帕,肯定就扶住蘇貴妃了,也不會讓她既崴了腳又摔倒在地。」
眾人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一變,只有沐貴妃,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太后微微捻了神色,語氣更加輕柔。
「這事不是你的錯,誰會想到她在那時崴了腳,你掉了絲帕自是要撿的,何必自責。可嬌晴方才說蘇貴妃掉進了池塘回宮換衣又是怎麼回事?」
柏路箏心裡笑得不行,但面上卻依舊恭敬。
「回皇祖母,是這樣的。蘇貴妃突然摔在地上,孫媳覺得自己有責任,便去扶她,可她身邊宮女那麼多,孫媳硬是插不了手,就落後了一步,只是這時不知怎麼的,許是碧荷方才嚇了一跳也走在後面。我瞧著她神色不對正想上去關心一句,哪知她也沒站住,直直向孫媳撲了過來,孫媳身後就是池塘,自然害怕,就側著身子躲了過去。卻不成想,碧荷一下倒在地上,還抱住了扶著蘇貴妃的一名宮女,於是她重心不穩,連帶著好幾個人都掉進了池塘,包括蘇貴妃。都是孫媳的錯,先不該只顧著自己的絲帕沒及時扶住蘇貴妃,後不該為了免遭落水的後果讓開步子,請皇祖母責罰。」
一番話,說的小心翼翼又透著深深自責,聽著既叫人心疼又讓人覺得她謙遜懂禮。
寧君堯適宜地向前一步,半彎著身子道:「皇祖母,這事情不能怪箏兒,是蘇貴妃自己不小心崴了腳又摔了一跤,再說,若不是她的宮女碧荷沒站穩,又怎麼會向前倒?您要知道,如果箏兒不讓開,那掉進池塘裡的,就是箏兒了。再說,孫兒覺得這碧荷實在不知禮數,主子摔倒了不去扶著,就連太醫也不知道傳。要不是箏兒幫著傳了太醫去落華宮,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反應過來。」
這話一出,意思可就不對了。一來,這碧荷沒有及時去扶住自己的主子已經不對,此刻還無緣無故摔倒,作為蘇貴妃身邊得力的宮女,不至於一點也不穩重,且她摔倒時原本撞向的對象是太子妃,這就有待商椎了。
二來,蘇貴妃摔倒她身邊的宮人居然沒有一人去請太醫,反而全都圍著她轉,這原本沒什麼,關鍵是她身邊的宮女居然敢阻止太子妃上前攙扶,看來,要不是都合著伙逼著太子妃落後一步讓碧荷撞就是蘇貴妃身邊的宮人實在目中無人。
太后凝神想了想,眼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而後猛地一拍案桌,怒道:「長春,去請蘇貴妃,務必帶上碧荷,其他一干跟隨的人,全都給哀家帶過來。」
「是,娘娘。」
話剛落,便有一名大太監上來應了話,而後帶著好些小太監往落華宮而去。
柏路箏見狀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請求道:「皇祖母,是孫媳的錯,惹皇祖母生氣了。」
皇后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柏路箏,親自動手將她扶了起來,拍著她的手寬慰道:「傻孩子,你又沒做錯事,你皇祖母又怎麼會怪你,來,過來坐著。」
說話,就拉著柏路箏要往左上的位置走去,可沒得到太后的話,柏路箏卻不能輕易動,寧君堯說過,太后最是公平公正的人,要得她的喜歡,就不得出一點錯。
太后這時候也算是順過了氣,她看了看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柏路箏,面上稍稍露出一個微笑,道:「沒事沒事,這事不能怪你。不過,先別坐了,哀家還等著喝孫媳婦茶呢。」
皇后一聽,忙放了柏路箏的手,笑瞇瞇地回到位置上坐下,接口道:「母后說得對,兒媳也等著喝兒媳婦茶呢。」
說完,就沖身後的貼身宮婢嬋娟點了點頭,嬋娟示意,與另一名宮婢如意各托著一方托盤走到前方站定。
寧君堯見狀拉著柏路箏的小手往前走了幾步,就著另外兩名宮女放好的蒲團跪下,端起茶杯給太后敬茶。
太后笑瞇瞇地接過,然後打了賞,彷彿已經忘了方才因蘇貴妃帶來的不愉快。
敬了太后,自然就是皇后,皇后原本就喜愛柏路箏,這會兒喝了她的兒媳婦茶,就笑得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接過皇后的禮物,兩人這才接受下面嬪妃的大禮,完了,柏路箏回以晚輩禮,然後在左上的位置坐下。
坐定後,立刻就有人冒出了酸溜溜帶著諷刺的話。
「早就聽說太子與太子妃鶼鰈情深,今日一見,果然是真的,也難怪……」
她話並沒有說完,但在座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寧君堯與柏路箏婚前逾矩一事在後宮可所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果然,她話一出,很多人看柏路箏的眼神就不對了,那裡面是濃濃的鄙夷與諷刺,就連那些伺候的宮女,也多半是在這樣看她。
皇后臉色一沉,瞪著開口說話的那名嬪妃警告道:「蝶嬪,注意說話的分寸。」
柏路箏順著皇后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人穿著鵝黃色的曳地長裙,一身的翡翠環珮,當真是俗不可耐。原來她就是生了五公主的蝶嬪啊,可惜,不是個兒子,爬不上貴妃的位置。柏路箏噙著笑,可就是沒開口。
蝶嬪被皇后一說,表情有些訕訕的,但她見柏路箏沒有開口為自己辯駁,就鼓足勇氣又道:「皇后娘娘,妾身知道你疼愛太子妃,可她……這也是事實,好在太子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妾身只是擔心,聽說蘇大人也是個風流的人物,且與太子妃感情甚好,就不知……」
蝶嬪所說的蘇大人自然就是蘇傾衍,蘇傾衍既是柏路箏的表哥又是皇后娘娘的侄兒,也算是寧君堯的表弟。她這麼說,一是告訴眾人柏路箏婚前不貞已經與寧君堯有染,本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二來就是想告訴眾人,柏路箏與蘇傾衍關係不錯,蘇傾衍又是個風流的花花公子,自然就會讓人在潛意思裡覺得柏路箏與蘇傾衍也幹過不要臉的勾當。她這樣的行為,無非是想將皇后也牽扯進來,真是既打擊了自己又讓皇后落了不是,當真是一石二鳥之計。殊不知,她這是要將自己往坑裡推。
沒待柏路箏開口,寧君堯已經陰沉著臉冰冷冷地道:「侮辱皇室是什麼罪想必在座眾人都是清楚明白的。」
只一句,嚇得蝶嬪趕緊閉上了嘴,而其他正在看著柏路箏的人也都訕訕地收回了目光。
太后一直坐在上面不說話,靜靜地喝著茶。她平素不愛管後宮之事就是討厭這些無中生有的人,一人一句,弄得她心煩。今兒一早她就派人跟著徐麼麼去了東宮正殿,那元帕上明明有血跡,何來婚前失貞之說?看來這蝶嬪不好好懲治一番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