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等我 文 / 蕭瑟紅
新朝按照新皇的聖旨,國號依舊長寧,國名卻改為璃姜國。這個國名自然引起了全民熱議,關於新皇與姜國那位帝王之間曾經的愛恨情仇,引起了無數猜疑。
不過,女皇雖沒有見到,長寧卻迎來了有史以來第一位攝政王,前全國通緝要犯,西涼曾經謀逆西涼王位的戰北野。
這位攝政王性格陰沉,鮮少有笑,辦事殺伐果斷,軍隊分明該修生養息,他卻在定國一個月後,再一次揮兵,迅速平定東南北三面邊境的baodong,將那三面的藩王治理的服服帖帖。一時間,他聲名大噪,遍佈天下的都是他鐵血攝政王的事跡,至於當初的要犯,無人提起。
至於西涼國,西涼王戰北無極上請退位讓賢,雖說顧天瑜認為,他做的犧牲便決定他就該是這西涼之主,然戰北無極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初衷:和做西涼王比,他更喜歡打理他家四哥的那些生意。當然這生意此時已經是顧天瑜的了。
西涼易主,卻沒有引起腥風血雨,因為新任西涼王是由攝政王欽點的,如果誰敢有所動作,那麼,他們需要面對的是京城幾十萬的鐵軍。
三個月後,被遣送出京城,在偏遠小城歌城做閒散王爺的寧王沈墨濃大婚,至於那嬌俏的新娘,歌城人基本都見過,因為她時常拉著沈墨濃走街串巷,眾人均知這位王妃長得貌美如花,腦子卻有點問題,但她親切可人,所有人都很喜歡。
大婚當日,王府門外來送賀禮的隊伍排滿整條街,其中不乏諸多在朝為官之人的手下,距離拜堂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所有送禮的客人已經被安排入座,卻有一人,一身淺色寬袍大袖,面覆銀邊面具,騎著一匹白馬款款行來。
準備關門的小廝望著那人,只以為來了天外之仙,正感歎這人天姿風流,那原本在長街街尾的白馬,卻已經行至門前。
馬上人含笑啟唇道:「在下公子玉簫,前來為寧王道喜。」
那人登時愣在那裡,公子玉簫?那不是前前朝的皇上麼?聽說他與自家王爺是宿敵,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旋即,一身大紅喜袍的沈墨濃出現在門口,如今的他,氣色大好,比之在京城時候,更加精神,整個人神采奕奕。他站在那裡,含笑望著門口的公子玉簫,眼底溫潤如春水,那些奔騰著仇恨的過往,似乎從未出現在他們之間。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自袖間拿出一個錦盒,淡淡道:「賀禮。」
管家要來接,沈墨濃卻拂開他的手,親自接了,錦盒雕鏤的很漂亮,上面還畫著蘭花式樣,放在手上,甚至能嗅到淡淡的香氣。
沈墨濃打開盒子,眉頭輕皺,旋即錯愕抬眸,目光欣喜的望著公子玉簫道:「找到她了?」盒子中,擺放著四隻蘭花小瓶,瓶子上用清秀筆跡寫了一些小字,若是別人,定以為這是一般的瓶子,但沈墨濃一眼便看出,這是顧天瑜親手製作的小瓶。
公子玉簫的唇邊浮起一抹蒼涼的笑意,他點點頭,忽又搖搖頭,語氣悵惘道:「只是知道了她上一次去過哪裡。這個,是她贈給一漁婦的禮物,說是可以美容養顏,那漁婦不捨得用,我坐船,正巧看到,便花重金買了下來。」
沈墨濃緊緊握著那錦盒,臉上笑意雖在,卻多了幾分傷感,他微微歎息,淡淡道:「這個丫頭,還要躲我們多久?戰北野呢?有沒有收到什麼消息?」
公子玉簫搖搖頭,眉頭緊緊蹙起:「他若有消息,也不會告訴我。」
沈墨濃默然不語,他有些同情的望著公子玉簫,想起戰北野,不由感慨公子玉簫的情路坎坷。
「我要走了。」公子玉簫淡淡道。
沈墨濃看了看天色,搖搖頭道:「天色已晚,還是等明日再走吧,爺爺和爹爹都很想見你呢,還有你也想看看小魚兒她穿上紅妝的模樣吧。」
公子玉簫搖搖頭,轉身上馬,他沉吟一笑,「我一直都記得,她穿著紅妝嫁與我的那日,那模樣我永生不會忘記。」不會忘記,亦不會再看別人和她穿的一樣。
沈墨濃還要說什麼,公子玉簫已經打斷他道:「而且,我聽到消息,她就在這附近,若我去晚了一步,不知道她又要逃到哪兒。」
沈墨濃遂不再說話,他知道,於公子玉簫而言,最重要的是顧天瑜的下落。
「我知道了,如果我有消息,一定通知你。」沈墨濃斂眉道,公子玉簫頷首,駕馬絕塵而去。此時星空萬里,萬家燈火通明,那男子策馬奔騰,身體纖長優雅,在月下如即將騰雲而去的謫仙,他看起來依舊慵懶自得,然而,沈墨濃知道,他的心中萬分焦急。
小廝還在愣神望著那遠去的背影,沈墨濃已經轉身進屋,旋即,有人高喊「吉時已到」,於是,鼓樂齊鳴,寧王府繼續沉浸在一片歡天喜地之中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璃姜國王宮中,攝政王戰北野此時正坐在御書房中批改著那一份份奏折,然今夜不知為何,他只覺得心中急躁不安,萬千思緒絞成一團。
放下奏折,他款款來到窗前,不遠處長階下,有窈窕女子提著飯盒款款而來,戰北野的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那是麝月,他唯一的攝政王妃。
儘管這御膳房每日都會為他準備精緻菜餚,然麝月堅持要自己送飯菜過來,起初戰北野不願,麝月卻一改這幾年來的沉默羸弱,多了幾分相識時候的大膽熱情,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漸漸地,麝月若有一日不來,他竟有些不習慣。想及此,戰北野撫闖苦笑,麝月的改變,他只當不見,卻不得能不與之和顧天瑜聯想到一起。那個女子呵,無情的走了也便罷了,還恨不能給他們每個人身邊,都塞一個女人,讓她們替代她,可是,這樣光環籠罩的女子,誰替代的了?
「王爺。」窗前,安寧突然出現,打斷了戰北野的思緒。「找到女皇了。」
戰北野猛然轉過臉來,漆黑的眸光中萬千星輝跳躍,他激動道:「你說什麼?」
安寧抬眸,臉上難得的輕鬆,淡淡道:「找到女皇了。她此時正在歌城一家醫館中,雖然依舊戴了面具,但是是燕小六看到的,他說自己絕不會認錯。」
「他們找到她了,有沒有」戰北野一時間倒不知說什麼好。
安寧卻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安寧有些無奈道:「小六不敢出現,生怕再次嚇跑了女皇,如果硬來,女皇一定不會高興。」
戰北野重重頷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而後激動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沉默許久,他卻長長歎了一口氣,悠悠道:「那個人,知道了麼?」
安寧蹙眉,臉色有幾分難看,躬身道:「燕小六說,已經通知了那人,只是,那人此時已經快走到邊境了,想趕過去,與我們路程相差無幾。」
戰北野又陷入了沉默。
安寧一直那樣躬身站著,他眼角的餘光落在那款款而來的女子身上,又想起戰北野心心唸唸著別的女子,心中不由長歎。
「王爺,怎麼了?」麝月推門而入,見戰北野正僵著身子立在那裡,心中「咯登」一聲,卻不知是喜還是悲。看他的模樣,想必姑娘是有消息了。
想至此,麝月便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儘管此時房間內只有戰北野一人,她卻覺得,那當年叱吒風雲的女子,此時正坐在上座,等待她去款待了。
她轉身,將飯菜從食盒中一一取出,戰北野微微抬眸,望著她那清瘦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疲憊。
「暗中保護陛下。」良久,戰北野沉聲道,「直到那個人找到她,知道了麼?」
安寧訝異的望著戰北野,卻在看到戰北野那落在麝月身後的眸光時,恍然明白了一切。「是。」他轉身飛躍而去,似不願過多打擾房內的二人。
麝月的手微微發抖,她將食盒放好,轉身,目光複雜的望向此時正凝眸望她的戰北野,咬了咬唇,方鄭重道:「王爺,去吧,把她接回來。」她的喉嚨澀澀的,沒說一個字,都似飲了毒酒一般。
戰北野微微攏了攏袖子,緩緩來到案幾前坐下,執了玉箸,他一邊夾菜一邊雲淡風輕道:「去了又如何?陛下想見的人不是我,本王要保護的人,也不是她。」
麝月微微一愣,旋即吃驚的抬眸望向戰北野,只見此時他的神情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然而,他的失落,她怎會不懂?即便如此,她也感到滿心歡喜,至少,戰北野不會拋棄她,他永遠都記得,自己有一個妻,名為麝月。
「淵兒最近怎麼樣了?最近公務繁忙,本王連見他的時間都沒有。」戰北野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似乎,找到顧天瑜的事情已經結束。
提到戰北淵,麝月的臉上堆滿了笑意,她在戰北野的指示下坐到他的對面,如數家珍般將戰北淵最近的事情一一說出來。
琉璃燈下,女子溫婉的笑意似是一杯甘醇的溫酒,將整個房間的抑鬱寸寸分解,最後只剩下那低低笑聲。
戰北野安靜的聽著,面上神情柔和,然而,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內心的煎熬。
顧天瑜想要他做的,他全部都會完成。所以,他不能去找她,即使,她就在宮門外,即使,她就在他的門口。
她要他守著自己的妻兒,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她要他好好守著這個國家,定國安邦,成為一國之主。
她要的,他怎會違背?
寒江邊,剛剛得到消息的公子玉簫翻身上馬,顧不得手中那烤好的魚,顧不得已經三頓未食的身子,只瘋狂的向著遠處奔去。
五月的夜裡,涼氣襲人,裹緊了被子熟睡的江邊人家,半夜裡只聽得馬蹄踏踏,聲聲震動入耳,不禁爬起,以為是大軍來襲,隔著窗戶,卻只看了一淺袍男子的背影在風中搖曳。
「天瑜,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