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兄弟見面 文 / 蕭瑟紅
寂靜的夜,西涼的王宮死氣沉沉,白綢依舊還懸掛在各處,默默的悼念那死去的西涼王。行宮的一處最富麗堂皇的宮殿中,此時卻是燈火輝煌,一派喧囂。
特別是左邊那間廂房內,八盞琉璃燈一齊亮著,裡面人影攢動,時不時傳來悅耳的嬌笑聲,值夜的侍衛透過一處破了一塊的窗紙往裡望去,便看到身著各色綵衣,打扮妖冶的許多女子在這房間內翩翩起舞,她們繞著花梨木圓桌團團轉,而那圓桌上,便坐了此時端著酒樽笑得一臉快活的戰北無極。
侍衛微微歎息,忙退後幾步,感歎一句,西涼危矣。
頭頂突然刮起一陣冷風,侍衛斂眉抬眸,卻什麼也沒發現。他低低頭,抱著劍下了階梯,便往別的地方去了。
戰北野趴在房頂,他小心翼翼掀開一塊瓦片,便看到一身白衣的戰北無極此時正環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的纖纖細腰,與其一杯杯的喝酒。
酒氣與濃重的脂粉氣息撲鼻而來,那味道,讓戰北野不由蹙了蹙眉。下一刻,他從腰間掏出一個月牙形的小玉珮,就那樣突兀的丟進房間內。
玉珮不偏不倚的落在戰北無極的夜光杯中,濺起幾滴酒水。那坐在戰北無極腿上的女子只是微微一愣,旋即攬著戰北無極的脖頸,一臉嬌羞道:「王上,您要送碧兒東西,也不用這般費心呀。這玉珮,難不成是要碧兒喝下去麼?」
戰北無極卻是久久不語。他只是瞪大眼睛,整個人如中魔咒一般呆呆的望著夜光杯中的玉珮,而後,在女子想要伸手去拿那玉珮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抓住那女子的玉手,力氣之大竟讓其痛呼出聲。
戰北無極這才回過神來,他的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他一把推開懷中女子,那女子大驚失色,以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忙匍匐在地,顫抖道:「王上饒命,王上饒命。」
其他的女子見最得寵的這一個都跪下了,而戰北無極的臉色的確十分難看,遂她們也停止了舞蹈,紛紛惶恐的跪倒在地上,楚楚可憐的低低叫著:「求王上饒命。」
戰北無極望著這一個房間內的鶯鶯燕燕,低低啐了一句,方抬眸,臉上帶著幾分尷尬的笑意,淡淡道:「本王今日有些不舒服,你們就先退下吧。明日,本王再陪你們玩,可好?」
那些女子見戰北無極臉上復有帶了笑意,但剛剛他的變化她們看的真切,遂此時依舊心驚膽寒,忙行禮告退。
人雖走了,但香氣依舊十分濃重。戰北無極緊緊捏著夜光杯,許久才將那玉珮拿出來,而後沉聲道:「四哥是你麼?」
戰北野倏地從屋頂上跳下來,今夜的他,著了一身黑色錦袍,比平日著紅色戰袍的他更多了幾分陰暗。「無極,好久不見。」
戰北無極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他僵直了背,而後緩緩起身,似是中了魔魘一般小心翼翼轉過身來,他多怕,轉身時候那日思夜想的四哥卻不在。
然而,他在!戰北無極瞪大眼睛,望著此時凝眉望著他的戰北野,一時間心中歡呼雀躍,下一刻,他放下這幾日的所有偽裝,突然不顧一切般撲向戰北野。他的寬袖間,帶起一陣冷風,下一刻,他已經緊緊抱住了戰北野的腰肢。
「四哥」戰北無極低低喚道。他那聲音,就似是失去了媽媽的孩子,在茫茫人群中找到母親後,那驚恐而又欣喜的低低叫喚,讓戰北野心中一痛,旋即,他反手將戰北無極箍在懷中,眼底滿是疼愛與憐惜。
房間內異常安靜,戰北無極此時窩在戰北野的懷中,似是想起了多年以前,他在皇宮中走來走去,卻終於找不到回去的路,那被甩掉的丫鬟也不知道走哪兒去了,而在這時,他看到了戰北野。
戰北野站在蔥蘢的樹木旁,目光冷冷的望著小小的戰北無極,戰北無極卻突然「咯咯」笑起來,而後伸出小手,抱住戰北野的小腿,奶聲奶氣道:「哥哥,你是哥哥~」
那時,大家都是王兄王弟的稱呼,只有他,還是糯米糰子那般大的時候,便甜膩而沒有顧慮的追著他喊「哥哥」,十分親密,親密的讓戰北野的心,也柔軟了下來。那時候,戰北野的母后剛剛「去世」不久戰北無極便是那日,和戰北野變得親密起來。
後來,戰北野離宮多年,早已就是一副冷漠的模樣,回來之後,戰北無極卻依舊對他甚是親近,只是,他再未像今日那樣抱過戰北野,那感覺就好像生怕戰北野再次丟下他離開一般。
戰北野原本的擔憂,一瞬間分崩離析。他輕輕拍了拍戰北無極的後背,柔聲道:「無極,四哥在這裡。」
說話間,他突然愣在那裡,因為,他感到胸前濕熱一片。他緩緩低眸,才看到戰北無極的肩膀在不住的顫抖。那個從來都笑的沒心沒肺的戰北無極,總是跟在他身邊,縱然他面無表情,也要將最溫暖的陽光送進他心底的戰北無極哭了。
戰北野心中萬分愧疚,「無極,對不起,是四哥不好,對不起」
戰北無極卻搖搖頭,他緩緩鬆開戰北野,抬首,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一個白燦燦的笑意,「四哥沒有對不起無極,無極相信四哥,父王的死與四哥絕對沒有關係。」說罷,他忙拉了戰北野的袖子,要他去桌邊坐,但看到桌上那杯盤狼藉的模樣,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剛要叫小喜子,卻被戰北野攔了下來,「無極,無妨。」
戰北無極紅著臉低著頭,和戰北野一起坐了下來。戰北野微瞇眼眸,眼底閃過一抹堅定,而後,他淡淡道:「無極,你為何相信四哥?」
戰北無極尋了個乾淨的杯子,準備為戰北野倒茶,聽到戰北野的話,他微微一愣,望著戰北野陰沉的面容,他的心中「咯登」一聲,拿著茶壺的手竟有些抖。他訕訕地笑了笑,故作輕鬆道:「四哥說什麼傻話呢?無極不相信四哥,要相信誰?四哥不會傷害父王的,無極一直都知道」
「無極。」戰北野突然沉聲喚道。
戰北無極的身形虛虛一晃,只聽戰北野的聲音又沉重了一分,冷聲道:「抬起頭來,看著四哥,將你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
戰北無極面色有些發白,他緩緩抬眸,目光望進戰北野那深沉如海的眼底,心中如被千萬螻蟻滾爬一般。他抖了抖薄唇,卻說不出話來。
戰北野接過他手中的水壺,將其放好,而後淡淡道:「其實,你也不是全然相信四哥是吧?只是,就像你說的,你更不願意懷疑我。傻小子」
戰北無極的眼圈再次紅了,他垂首,有些無力的搖搖頭道:「我知道母后一直都對四哥懷恨在心,她挑撥離間已經很多次了,這一次也定是」
後面的話,卻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
戰北野無奈歎息,他目光沉沉的望著自己這個耿直的好弟弟,淡淡道:「可是四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戰北無極手中的玉珮倏然掉落,他猛然抬眸,目瞪口呆的望著戰北野,那眼底,滿是恐懼、逃避,他突然摀住耳朵,咬牙道:「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戰北野卻用力拿開戰北無極的手,見他泫然欲泣,戰北野忙安慰道:「無極,你放心,父王的死不是我下的毒手。」
戰北無極還閉著眼睛,似乎只要看不到戰北野,他便可以裝作聽不到她的話一般,可是此時聽到戰北野的解釋,戰北無極忙睜開眼睛,見戰北野一臉認真,他知道,他的四哥從來不會說謊。
戰北野思忖片刻,沉聲道:「無極,你可還記得我的母后?」
戰北無極有些疑惑的望著戰北野,微微頷首,旋即臉上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自然記得的,四哥的母后,美若天仙,溫柔善良,是無極見過的,除了神醫姐姐外最美的人。」戰北無極想到顧天瑜,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想問問戰北野關於顧天瑜的情況,又心知現在還不是時候。遂他只安靜的等著戰北野後面的話。
戰北野蹙了蹙眉,是啊,他的母后,之前的確是這副模樣,生的也好,性格也好,絕對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一個女子。只是,現在的她
「四哥,怎麼了?」戰北無極見戰北野神色黯淡,有些擔憂道。
戰北野搖搖頭,他抬眸,目光溫和的望著戰北無極,然後者卻從他那隱忍的眸光中讀出一抹悲涼。
不知該如何開口。戰北野的面色有些為難,他從未如此躊躇過,如果說了一切都是娜拉王后所為,戰北無極會如何?如果戰北無極一定要為父報仇,到時候,他們兄弟二人是不是真的只能兵戎相見?
不過,無論如何,戰北野認為,戰北無極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力。遂他思量許久,還是決定將關於娜拉王后未死,並且殺害了西涼王的事情告訴了戰北無極,當然,關於那假西涼王的事情,他自然沒有遺漏。
沉默。戰北無極聽完之後,便一直目光渙散的坐在那裡,似乎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所以他需要用很多的時間來消化這個問題,許久之後,他才眨巴眨巴眼睛,抬眸望向戰北野,卻不是戰北野想像的那般興師問罪,而是冷冷道:「娜拉王后既然是從暗道裡將父王綁走的,那麼那囚禁父王的人,定是母后了,是不是?」
戰北野眼眸半瞇,望著此時面色異常嚴肅的戰北無極,良久,他方微微頷首道:「不錯。」
戰北無極的身子瑟縮一分,如堅硬的牆面瞬間轟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