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知廉恥 文 / 蕭瑟紅
夜色蒼茫,寒風冷冽,透過小軒窗,怒轉風雲般,帶起陣陣冷意。
顧天瑜走到窗前,瞥見那直直跪著的男子,眼底閃過一抹冷意,而後,她「唰」的一聲將窗戶關上,臉上帶著幾分嗜血的笑意,公子玉簫,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懦弱?她的手緩緩滑落下來,可是她何嘗不知道,將公子玉簫逼成這幅模樣的,正是她顧天瑜呢?
「快來吃飯吧,我們走了一路,連我都覺得餓了。」戰北野背對著顧天瑜,親自為她裝那一碗桂花粥,他卻不曾回頭,似怕看到顧天瑜那淒然的面容。
顧天瑜無聲來到桌前,她望著一桌子的美味佳餚,摸了摸早就餓得扁扁的肚子,她有些勉強的擠出一個笑意道:「是呢,我也的確餓得不清。」
戰北野望著她的笑容,她並不知道,此時的她,眼底無一分光亮,根本就似一個空洞的瓷娃娃。偏偏他不願摔碎她,只想拼盡一切護住她。
顧天瑜接過戰北野遞來的粥,濃郁的香氣,那般熟悉,顧天瑜卻只想墜淚。大家都知道她愛喝桂花粥,卻不知道,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嗅到這粥的氣味,便有些想吐。她不願懷念,那一場傾城絕戀,如果可以,她寧願也封鎖了自己的記憶。可是哪裡能?
「怎麼了?」戰北野坐下來,他素來討厭喝粥,特別是這等桂花粥梅花粥之類的,可是為了她,他願意改,他相信,歐陽少衡一定也為她改過這些習慣。
顧天瑜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以前只會橫眉豎眼的郡王爺,而今乖巧的連裝粥端碗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如此順溜了,若是王后和月夫人知道,還不要心疼死了?」她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可是提到麝月,顧天瑜心中的內疚又湧了上來。立時,她連勉強喝一口粥的念頭都沒了。
戰北野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見顧天瑜鬱鬱寡歡,他的面色有幾分痛楚,良久,他垂下眼簾,有幾分卑微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介意這些」於她這樣的女子而言,追求她的人定是連家室也不能有的吧?
顧天瑜卻突然重重敲了一下他的頭,佯怒道:「那個公子玉簫已經是那副模樣,難不成連你也要這般唯唯諾諾?」說罷,她微微挑眉,大口喝了一口粥,鄙夷道:「我可討厭那種懦弱無能的人。」
戰北野抿了抿唇,望著她此時大快朵頤的模樣,她何時才不會為了別人而如此勉強自己?
只是,他能說什麼?縱然他依舊是那個冷傲而又不可一世,縱使她生的花容月貌也絕不會動一分感情的戰北野,她會多看他一眼麼?不,她會信任他,卻不會愛上他。
不會麼?戰北野握著勺子的手微微攥緊,骨節突兀而泛白。可是,他只是低著頭,沉默的一勺一勺喝著粥。
顧天瑜小心翼翼的望了戰北野一眼,她想要他去尋麝月,畢竟這麼多年,是他虧欠了那個女子,縱然,那個女子欺騙過他
可是,看到戰北野那陰沉的面容,顧天瑜也悶聲喝粥,不再說話。
用罷飯後,顧天瑜與戰北野各自沐浴,而後顧天瑜便準備歇下,她躺在榻上,腦海中卻是剛剛看到的那幅畫面。
公子玉簫依舊跪著,在那獵獵寒風中,他的衣擺沾了泥土,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然而他依舊垂首,安靜的跪坐在那裡。他當真要在那裡跪上一夜麼?顧天瑜清淺一笑,眼底卻一派冷意,是了,他定要跪的。否則,惹怒了她,他豈不是見不到他的心上人?
顧天瑜的腦子有些亂,她轉身,將自己掩在被衾底下,不願去想那些雜亂的事情,現下,她要的只是這座江山。江山麼?昏暗中,她睜開眼睛,原本灰暗的眸子,此時卻異常的明亮。她從來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從來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一路坎坷漂泊。顧天瑜因為公子玉簫,幾次三番改變自己的初衷,說了要將這個天下還給他,卻在小魚兒出現的那一刻,她開始怨開始恨,於是,她想要拿了那鬼山的財富,一半給納蘭雄,那畢竟是鐸鐸族的財富,一半給小六他們,因為他們是她的家人,即便他們不需要
只是,此時,戰北野因為她,成為逆賊,失了在西涼的立足之地,沈墨濃定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解決掉他的,何況,而今沈墨濃知道了公子玉簫和小魚兒,還有她顧天瑜的存在,若她不奪了這天下,那麼,因為她而暴露而受傷的人,便永遠不會安寧。
可是,奪了這天下以後,她該怎麼做?把這江山丟給戰北野?可他根本不欲做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也只是想瀟灑度日罷了。那給門外跪著的那個公子玉簫?她真的忍心,看著他美人在懷,坐擁天下麼?
而她,真的明白自己最想要什麼麼?待一切風平浪靜,她該當如何是好?身負歐陽少衡最後的心願,她又如何能忘記?
「在想什麼?」床榻旁,剛沐浴過的戰北野站在那裡,濕濕的發還散落在胸前,如果顧天瑜此時轉過臉來,定會發現,這樣的戰北野絕不比她少幾分美艷。
顧天瑜閉眸,臉上紅暈一閃而過,她囁嚅道:「沒想什麼。」沒想到,戰北野真的來了。在隱山也便罷了,畢竟那裡沒有那麼多人,然而,這是在這裡
戰北野大大方方褪了外袍上了床榻,他輕輕試了試顧天瑜的發,微微蹙眉道:「你的發還是濕的,你這樣便要睡了,也不怕頭痛麼?」說罷,他一抬掌,顧天瑜只覺得發上突然一熱,而後,她的發便干了個徹底。
顧天瑜故作漫不經心的試了試頭髮,而後笑瞇瞇道:「有功夫就是好啊,比那吹風機要好用多了。」
「嗯?」戰北野此時正將自己的頭髮弄乾,聽了戰北野的話,他不由蹙眉。
顧天瑜卻忙擺擺手道:「沒什麼,我睡了。」沉默了幾秒,她才別彆扭扭道:「你也是,早點睡。」那樣你才能在我第二日醒來之前,便早早的滾蛋。
戰北野輕輕「嗯」了一聲,似是十分高興般,躺下後,他伸出手指,輕輕一談,便將那燭火熄滅,而後,他安逸入睡。
只是,那跪在門口的公子玉簫,終究沒有那麼淡然。他緊緊抿著唇,望著那緊緊關閉的朱紅色房門,那後面,是兩個人同榻而眠的溫馨。
他看到戰北野旁若無人的進了房間,聽到他們兩個燈下那聽不清晰的話語,他內力高深,自然也聽得清他們的話,雖沒有半分旖旎之語,可是為何心中會有這般滔天醋意?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竟然在用如此嬌羞的語氣,對別的男人說話麼?
掩在袖子底下的一雙手,漸漸攥緊。公子玉簫目光直愣愣的望著那扇門,那裡,悄然無聲,他卻恨不能將這座門劈開。
翌日,拂曉時分。
戰北野打開門,他依舊睡得很香很沉,顧天瑜似有魔力一般,在她的身邊,他便如一個卸下防備的小嬰兒,能夠做著美夢,一夜到天亮。
只是,當他望著跪在底下的公子玉簫時,他那原本帶笑的臉上,笑意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那陰冷斜睨的雙眸。
「看來公子還真是對你那相好的十分上心,竟寧願跪在別的女子門口一夜。」戰北野本不是多話的人,可是,他卻很想狠狠的諷刺和貶低面前的男子。
公子玉簫緩緩抬眸,跪了一夜,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鳳眸染上幾分赤紅,他卻依舊冷淡的笑了笑:「郡王爺也是,甘心爬上女人的床,有自己花容月貌的小妾不嘗,偏偏要與人行那『苟且』之事,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戰北野目光陰冷,他突然上前,拍出一掌,掌風凌厲,讓人躲閃不及。然公子玉簫只是冷然一笑,面上沒有多少惶恐,也只是淡淡出掌,兩掌相觸,「啪」的相撞,公子玉簫悶哼一聲,戰北野也踉蹌退後幾步。
他們凝眸望著彼此,均從彼此的眸光中讀出一抹訝異。他們的武功都是那般高深。
戰北野凝眸,眼底閃過一抹殺機:「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她,尤其是你!」戰北野飛身而出,又想與公子玉簫纏鬥。
公子玉簫依舊筆直的跪著,直到如今,他仍然不曾忘記顧天瑜的那句話。唯有這樣跪一夜,他才被允許見小魚兒。可是他卻說了那番氣話。分明他們兩人要做什麼事情根本與他無關。可是他就是嚥不下那口氣至於是什麼氣,他卻不明白。
「夠了!」在兩掌即將相觸的那一剎那,顧天瑜的聲音驀然響起。
戰北野和公子玉簫身形均是一滯,下一刻,戰北野已經退後幾步,那掌風卻是收不回來了,他一掌打在虛空,立時掀起漫天灰塵。
他有些懊惱的轉過臉,望著那軟軟自榻上坐起的女子,此時她的面色一派平靜,望著戰北野,突然沒有一分苛責,只是攏了攏微亂的發,笑瞇瞇道:「怎的一大早就這般吵鬧?平白擾了我的好夢。」
戰北野微微蹙眉,此時的顧天瑜,很涼,不是冷,而是涼,那笑,也是淡漠如水。顧天瑜卻沒有理他,她隨意披了件外衣,便來到門前,望著此時依舊跪在那裡,滿身拂塵的公子玉簫,心咯登一聲,他是那般狼狽。而這一切,是因為她。
她清淺一笑,迅速掩下眼底的難過,只是笑瞇瞇道:「你剛剛說什麼?」
公子玉簫抿了抿唇,見她依舊還在笑,他的心,卻在不可遏制的痛!
「難道你今日才曉得,我是這般不知廉恥的女子麼?」良久,她清淺一笑,眼底狡黠那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