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沒那麼簡單 文 / 蕭瑟紅
戰北野沒想到,顧天瑜的一句話,竟然讓打死不開口的麝月,說出了這等話。然而他的心情並未因此而好轉幾分,他依舊冷冷瞪著麝月,有幾分譏誚道:「幸好這郡王府中,還有你在乎的人,否則,本王就只能永遠讓一隻白眼狼在我身邊了。」
麝月咬唇,面色慘白的望著此時對她十分厭惡的戰北野,搖搖頭,頹敗道:「麝月知道走到這一步,怨不得別人,只怨麝月自己,只是但求王爺看在淵兒年紀尚小,還不懂事的份上,對他多多包容,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顧天瑜不禁斂眉,這麝月怎麼突然說這等話,感覺好像是離別生死一般,忒不吉利了。再看戰北野,此時他依舊面若寒霜,微微頷首,麝月緩緩起身,輕輕拍拍戰北淵的頭,柔聲道:「淵兒,娘親有些話要和爹爹說,你先和姐姐玩一會兒,可好?」
戰北淵剛剛已經被嚇壞了,現如今聽說娘親又要走,立時用兩隻細胳膊緊緊纏著麝月,淚眼汪汪道:「不要,淵兒不要娘親跟爹爹走,爹爹壞」
麝月忍不住簌簌落淚,卻依然輕言軟語道:「淵兒,再不聽話,娘親就真不要你了。」說罷她抬眸望著顧天瑜,微微頷首道:「拜託姑娘了。」
顧天瑜頷首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戰北淵聽說麝月會生氣,不敢再阻攔她跟著戰北野離開,顧天瑜將他擁入懷中,柔聲細語的勸說道:「小淵淵,放心吧,你爹爹不會為難你娘親的,父母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不哭,好不好?」
戰北淵可憐兮兮的望著顧天瑜,囁嚅道:「真的麼?可是爹爹從未發過這樣大的火,娘親做錯了什麼,爹爹要這樣對她?」
顧天瑜搖搖頭,思量片刻,她將戰北淵抱起來走進屋內,燕小六則繼續在外面守候,顧天瑜一邊為戰北淵收拾,一邊柔聲道:「興許與你那啞婆婆有關,你不是說,你娘親和啞婆婆都讓你不要告訴你爹爹,她的存在麼?你爹爹許是察覺到了,才發了這樣大的脾氣。」
戰北淵蹙眉望著顧天瑜,疑惑道:「真的麼?院子裡的姐姐們偷偷告訴我說,爹爹以前和娘親感情很好的,後來突然就變了,難道也是因為啞婆婆麼?」
顧天瑜搖搖頭,將他哭花的小臉擦洗乾淨後,從桌上取了她自己研製的雪花膏,抹了些許在手中,她小心翼翼的為戰北淵塗抹,一邊道:「許是如此吧,只是,這些話就不要和你娘親說了,省的惹得她傷心不是?」
戰北淵點點頭,有些無奈道:「是啊,娘親定會十分難過的。」說罷,他嗅了嗅鼻子,一臉詫異道:「好香啊,像水果的味道。」
顧天瑜「咯咯」笑起來,將雪花膏放到他手上,柔聲道:「這是姐姐做的『護膚產品』,護膚產品懂麼?就是保護你這俊俏臉蛋的東西。」她捏了捏戰北淵的臉,眼眸中滿是溫柔,「天冷,哭花了臉,臉會疼的,這個時候,塗些雪花膏就好了。」
戰北淵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而後感歎道:「姐姐好厲害哦。」
顧天瑜揉揉他的發頂心,「待我過幾日再給你做一盒,保準讓你抹了之後,小臉嫩滑出水~比姑娘還要水靈。」
戰北淵嘴巴一撇,頗為不屑道:「我才不要像個姑娘,我要當男子漢,日後好保護娘親,那樣爹爹就不會欺負她了。」
顧天瑜望著此時握緊拳頭,那未被塵世沾染的雙眸中滿是堅定的戰北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戰北野和麝月之間的心結,恐怕沒那麼簡單吧。如果這一切均與那啞婆婆有關,那麼這啞婆婆的身份,定十分重要。
顧天瑜陪著戰北淵玩了許久,戰北淵突然喊肚子疼。顧天瑜以為他吃壞了肚子,為他把脈後發現他是受了涼,不由氣憤道:「這些個奴才,怎的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
戰北淵像犯了錯一般垂下小腦袋,一手拉著顧天瑜的袖子,一手緊緊捏著桌沿,囁嚅道:「姐姐,不是她們不會照顧,是是」
「嗯?」顧天瑜一臉茫然的望著戰北淵,戰北淵偷偷抬眼,望著面色焦急的她,方開口道:「我聽娘親跟姐姐們說過,我身子骨弱,千萬不能受寒,今日娘親被爹爹叫走之後,我真的以為是因為姐姐,遂自己喝了幾口冷水,沒想到這會兒肚子真痛起來了。」
顧天瑜望著認真解釋的戰北淵,突然「噗」的一聲笑出來,而後起身,一邊抓藥一邊說道:「你這小子,虧得姐姐對你這麼好,原來你一早就存了誣陷姐姐的心思?」
戰北淵以為顧天瑜生氣了,忙從板凳上滑下來,來到顧天瑜身邊,拽著她的袖子唯唯諾諾道:「淵兒知錯了,淵兒只是想為娘親打抱不平而已,就像剛剛姐姐那樣姐姐,你莫要生淵兒的氣,淵兒給你賠禮道歉還不成麼?」
顧天瑜擺擺手,無奈道:「罷了,你呀,日後莫要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倘若今日ni有什麼大問題,無論你爹爹信不信是我做的,最心疼最難過的,不還是你娘親?」
戰北淵垂下頭,許久沒有說話,顧天瑜抬起他的臉,發現他已經紅了眼眶,顧天瑜無奈搖頭,一本正經道:「動不動就哭,是男子漢麼?」
戰北淵抬眸,望著此時眼底滿是笑意的顧天瑜,怯怯道:「姐姐真的不生氣了麼?」
顧天瑜搖頭道:「不氣了。」說罷,她沖外面喊道:「小六。」
燕小六走進來,顧天瑜將一包藥丟給他,淡淡道:「讓丫鬟將這藥煎了。」
燕小六頷首離開,不一會兒,便有丫鬟風風火火接了藥去了,而終於從戰北無極那裡脫身的納蘭雄見丫鬟急匆匆捧了藥離開,以為是顧天瑜出了什麼事,忙來到院內,隔著半開的窗戶,卻看到顧天瑜正抱著一個糯米糰子一般的小人,正在給他揉肚子。
「那是誰?」納蘭雄來到燕小六面前,好奇道。
燕小六皺眉,揮了揮手,示意一身酒氣的納蘭雄離他遠些。納蘭雄黑著臉向一邊走了兩步,燕小六方才開口,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納蘭雄搖搖頭,眼眸中堆滿笑意,頗為無奈道:「還是那麼愛管閒事。」
燕小六冷冷掃了他一眼,不屑道:「姐姐最有正義感。」
納蘭雄歎息一聲,攏袖抱臂悠悠道:「是啊,可是有時候,太有正義感,不過是為自己多尋煩惱罷了。」
「怎麼說?」
「你還是個孩子,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
燕小六蹭了一鼻子的灰,臉色更黑了,不由從門右邊走到左邊,誓要與納蘭雄這混蛋涇渭分明,隔「海」相望。
納蘭雄倚靠在牆上,吹著冷風,也不說話。他今天準備好好試探戰北無極一番,卻發現這個人真的乾乾淨淨,宛若綴在天上的星星,不被這塵世的一切污濁。納蘭雄並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存在,然,事實就在眼前,連他,都不得不佩服戰北無極了。
過了許久,丫鬟將煎好的藥送來,顧天瑜放到桌上,本以為還要勸阻一番。誰知戰北淵竟一口氣喝完,一句抱怨都沒有。顧天瑜斂眉,方才想起戰北淵自小身體便不好,這些苦藥於他來說,該是和家常便飯差不多了吧。想及此,她越發心疼戰北淵。
直到用晚膳的時間,麝月也沒有出現。顧天瑜斂眉,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最後她差了燕小六去問,誰知,燕小六卻帶回來一個可怕的消息:麝月懸樑自盡了。
這時,玩了一下午的戰北淵已經躺在了顧天瑜的榻上睡著了,遂他並未聽到。而其他人,因為懼怕戰北野,根本就不敢多說什麼,權當不知罷了。
顧天瑜冷笑道:「好你個戰北野!」說罷,她叫來一個丫鬟,叮囑道:「不要吵醒小世子,好好看著他,知道了麼?」
那丫鬟忙頷首道:「姑娘放心吧。」
顧天瑜準備離開,然出了門口後又退了回來,她從包袱裡搜出幾片暗紅色的草葉,在眾人的疑惑中,將那草葉丟進瑞腦金獸中,而後對納蘭雄道:「大雄你在這裡守著,小六隨我去馨香園。」
原來,麝月雖然懸樑自盡,然丫鬟及早發現,遂她被救下來,只是她似是服了什麼藥,一直都昏迷不醒。雖說戰北野請了御醫,然御醫一時間也束手無策。
顧天瑜風風火火往馨香園趕去,中途卻遇見了戰北野。她本來積了一肚子的怒火,準備狠狠罵戰北野一通。然,當她看到顧天瑜時,她卻沒了所有怒氣。
因為,她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戰北野。
但見他身著月白色青衫,寬袍大袖長長拽地,長髮凌亂披散在肩頭,在水波凌凌的池塘邊,孤涼涼獨坐在假石之上。
四周冷月鉛華,虯枝隨風輕顫,發出細碎的聲響。戰北野斂眉螓首,邪魅的面上帶著幾分難言的感傷。假石上放著一壺酒,然突如其來的一陣冷風,將酒壺捲到地上,但見那桃木酒壺在地上「咚咚咚」滾落著,最後停在戰北野的腳下,如一朵終究謝了的花。
酒壺已空,戰北野卻依舊清醒。借酒消愁愁更愁,喝再多的酒又能如何?顧天瑜凝眉站在那裡,沉聲道:「你這是何苦?」
顧天瑜看得出來,戰北野對麝月並非只有厭惡,他分明也有掙扎,有想說又不敢說的一些話,只是,究竟為何,才能讓他狠下心來,逼的曾經的摯愛,如今懸樑自盡,生死未卜之下,他依舊獨自飲酒,似是要躲起來般。
「你以為你什麼都知道麼?」良久,戰北野緩緩開口道,他轉過臉,他月光下的那雙黑眸,猶如無底深淵,流光黯淡中看不清眼底複雜思緒。
「不,這世界上有太多東西,都不似你想像中那麼簡單,你什麼也不知道。」戰北野說罷,他垂眸,沉默著轉過臉,不再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