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還是那碗桂花粥 文 / 蕭瑟紅
第二日,積雪幾近全部融化。村子裡,虯枝亂樹上,掛著玲瓏剔透的冰花,一如各家屋頂漆黑的瓦上,那低低墜下來的筆直的冰錐。
顧天瑜早早便起來收拾妥當。她的包袱裡,除了換洗的衣物外,還有一張圖。這張圖便是她後背那時而出現,時而隱藏的圖騰。事實上,她從未放棄過探尋這圖騰的秘密,雖然有一段時間,她的雙目失明,然,那一夜的圖樣,她其實已經牢記在心。
修養期間,她一直反反覆覆回想著那張圖,後來越想越覺得那圖騰與中國地圖上的某一處很相像。她的地理並不是很好,不過因為盜墓的需要,她愣是將整張中國地圖,以及各個省份的詳細地圖如數背下。
興許是因為太久沒有出遠門挖墓了,顧天瑜一時間竟忘記了這些。而當她的眼睛恢復之後,她便讓人拿來一張念瑜國地圖,果不其然,她在西涼國的地圖上,發現了指甲那麼大的一塊地方,與她背後的圖騰形狀一致。
查遍典籍,顧天瑜得知,西涼最西側有一座山,名為孔雀山,這座孔雀山並不是一座孤山,而是由許多連綿山峰組成的,它前後左右均有堆砌,特別是後側,無數小山峰看起來真如孔雀開屏一般,十分美麗。
而傳說這座山,乃皇家財產,只因西涼王族有個傳說,西涼當年的開國皇帝戰北宇瞻,本是富甲天下的商人,他開國花的錢財,只是他財產中的九牛一毛。而在他老年,幾位兒子為爭皇位頭破血流,甚至不顧他的死活。
一怒之下,他便將自己大部分財產,秘密遷徙到他偷偷為自己建造的陵墓。而他的陵墓之所以要偷偷建造,誰也不明白其中原因。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戰北宇瞻只留下一封詔書,便消匿於人世間。有傳說稱,他在臨死之前,已經偷偷來到了陵墓,而他的陵墓中機關無數,所有知道其存在的人,都沒有活著出來。
不過,為他們所有人陪葬的,便是那筆在國庫中不翼而飛,同時無法估量的金銀珠寶。歷年來,不僅是西涼,所有有企圖的人,幾乎都想找尋這份財寶。然而,所有進入孔雀山深處的人,都似被吞沒一般消失不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所以,這座山除了孔雀山這一名字之外,還有一個名字:鬼山。直至後來,鮮少有人敢踏入鬼山一步,而西涼王為了保護這筆巨額財富,同時又避免無謂的犧牲,遂讓士兵在孔雀山腳下駐紮,日夜看守。
現如今,縱是想在孔雀山外圍轉一轉,都必須經得西涼王的同意。遂,顧天瑜並未早早趕赴西涼,她一直在等福伯的消息。昨夜,福伯告訴她,如今年邁的第四代西涼王,在自己六十大壽那日,突然中毒,至今仍昏迷不醒。而西涼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解這種毒。
宮中如今貼出告示,以萬兩賞金尋找能人異士,希望能夠救活西涼王。而本該爭得你死我活的幾位皇子,此時竟十分安靜,均作出一副孝順模樣,每日裡輪流照看他們的父皇,每一刻都在等待他的醒來。
西涼王室如此怪異,不得不讓人懷疑,西涼王究竟攥著怎樣的秘密,讓他們寧願捨棄皇位,也要先保住這老頭子的命。
不過,顧天瑜知道,待自己過去,一切謎底都會揭開。這一次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她定要好好的利用它,解開西涼的秘密,解開她背後圖騰的秘密,拿到那筆財寶。這便是她此行的目的。
門外,一輛馬車緩緩駐足。
吳大娘迎出來,見得趕車之人是一清秀少年,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那般大,吳大娘心下歡喜,笑道:「小伙子,是來接姑娘的吧?快快,下來,吃了早飯再走吧。」
公子玉簫自房中踱步而出。那少年本就面無喜色,待看到公子玉簫時,他的瞳孔一縮,眉宇間染上幾分戾氣,聲音沉沉道:「不用了,在下已經在路上用過。」
聽到響聲的顧天瑜,拿了包袱準備離開。推開門,正見得歐陽少衡在院外徘徊,她有幾分好奇道:「大哥,你在幹嘛?」
歐陽少衡面色凝重,見顧天瑜出來,忙上前道:「天瑜,我總覺得心中不安。」
「怎麼說?」兩人一同往外走,馬蹄輕踏聲日漸清晰。
歐陽少衡面色嚴肅道:「那個納朵,不是有占卜神力麼?那日,皇上突然要她占卜,看看你的靈魂是否還在。她占卜後,很斬釘截鐵的說你已經灰飛煙滅,看她的樣子,根本不像是開玩笑,那麼一定是有什麼人,干擾了她占卜而傳說西涼王室傳承一種巫術,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顧天瑜面色凝重,仔細思量歐陽少衡的話。不一會兒,他們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顧天瑜方淡淡道:「興許,那假納朵是在說謊,畢竟納朵是她的妹妹,縱然再恨,她也不會真的希望妹妹死吧?或者說,她不希望任何人再威脅她此時的地位,要知道,她可是現下後宮唯一的妃嬪」
說至此,她的面上染上幾分傷悲,轉過臉望著歐陽少衡,顧天瑜口氣凝重道:「大哥,上次是外公又染了疾病,表哥才讓你入宮的,雖說你安全回來了,但我心總不安。你還是莫要再去京城那座宅邸了。」
歐陽少衡頗為無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皇上放我出獄時的要求,便是讓我永生永世不得踏出皇城,你想要別人假冒我一輩子,那怎麼可能?」
顧天瑜微微頷首,頗為遺憾道:「既如此,大哥切記小心。」
「放心吧。」歐陽少衡停在那裡,他輕輕拍了拍顧天瑜的肩膀,漆黑的眸中寫滿堅定,「在你的心願未了之前,我一定不會有事。只是,你一定要小心,西涼背後迷霧重重,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顧天瑜頷首,認真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兩人相視一笑,旋即轉身,一同繼續往前走。卻在邁步的那一刻,同時看到了凝眉望著兩人的公子玉簫。他斜倚門框上,大紅長袍依舊若如火如荼盛開的牡丹,妖艷中帶著幾分無法逼視的霸道。
「我走之後,就拜託大哥了。」顧天瑜望著公子玉簫,極力保持平靜道。
歐陽少衡頷首,望了一眼顧天瑜頭上那唯一的簪花,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問一句,難道,真的讓公子玉簫忘卻比較好嗎?難道真的沒有別的選擇麼?
公子玉簫見兩人面不改色走過來,不知為何,剛剛抽痛的心口,突然滑過淺淺的失落。面對顧天瑜,他有太多莫名的情緒,讓他越發懷疑,自己是否丟失了什麼。
那少年見顧天瑜走來,一個縱身便跳下馬車,幾步來到顧天瑜面前,單膝下跪,恭謹垂首抱拳道:「主上,屬下燕小六來接您。」
顧天瑜忙上前攙扶他,淺笑道:「小六,我說過多少次了,見我不必行這樣的大禮,快些起來。」
燕小六卻梗著脖子,如磐石般跪在那裡,嚴肅道:「規矩便是規矩,主上不讓小六跪,小六便不起來。」
這是什麼道理?顧天瑜見他小小年紀,竟已經有了如此深的奴性,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好好好,日後你還跪便是了。現下,我以主上之令,命你起來,這總行了吧?」顧天瑜無奈妥協道。
燕小六這才鄭重道:「是。」他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問道:「主上,我們幾時上路?」
吳大娘忙上前,拉著顧天瑜道:「姑娘,你可別不吃飯就走。你身子弱,又受不了冷風,昨兒一早已經玩雪玩過頭了,今兒要是再不吃飯就受涼受顛簸什麼的,對身子可就不好了。」
說話時,吳大娘一直用眼睛向站在這裡的幾個男子丟飛刀。原來是昨兒早上玩的太過火,顧天瑜吃過早飯後,便覺得頭有些暈。歐陽少衡試了試溫度,才知道她有些發燒。吳大娘打心眼裡疼愛顧天瑜,自然免不了數落歐陽少衡幾人幾句。
歐陽少衡等人自知犯了錯,也不反駁,只是心疼顧天瑜的身子,心疼的緊。
燕小六蹙眉。,焦急道:「主上身子怎樣了?,莫不是那姓公子的欺負了你?」說罷,他便擼起袖子,一副要上前找公子玉簫事的架勢。
顧天瑜忙攔住他道:「沒有啦。是我自己身子不爽,小六,隨我去屋裡坐坐吧,讓大娘給你裝碗熱乎乎的粥,吃了之後我們便啟程。」
燕小六脖子一扭,神色彆扭道:「我不要和那人同桌而食。」
「嘿!」於忠老大不樂意道,「這小子是不是皮癢癢了?」他可不樂意誰對公子玉簫出言不遜。
燕小六挺直胸脯,高傲向前,「是又如何?不如我們切磋一番?」
於忠揚眉冷笑,眼底閃過一抹冷光,直勾勾望著燕小六,燕小六瞬間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撒了冰般的寒冷,一時間竟然連動都不能動。
顧天瑜「撲哧」一聲,拍了拍燕小六的肩膀道:「小六,你可不是于先生的對手。」
燕小六雖然老大不樂意,但顧天瑜的話在那裡,加之她根本不會允許他打鬥,他只好忍下一口氣,屁顛屁顛跟在顧天瑜身後進了屋。
這天的早飯,吳大娘熬了顧天瑜最愛吃的桂花粥,公子玉簫盯著那碗桂花粥,總覺得有什麼模糊的場景在腦海中重現,他卻捕捉不到。
顧天瑜望著他那一臉懵懂的模樣,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吃什麼便都沒了味道。
用過早飯後,顧天瑜便上了馬車,公子玉簫始終沒有開口,只是安靜望著馬車走遠,他看著那被車轱轆碾壓出來的痕跡,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似乎也送走過這麼一個人。
「於忠,我是不是早就認識她?」鬼使神差的,公子玉簫有些悵惘道,語氣是他自己都未料及到的憂傷。
於忠微微一愣,旋即垂首躬身道:「主子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