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磕頭 文 / 蕭瑟紅
顧天瑜抬眸,望著公子玉簫那慍怒的面容,她冷笑著質問道:「公子玉簫,你不是想我死麼?你不是一直想我死麼?怎麼這會兒子假惺惺起來了?」
公子玉簫臉色蒼白,搖頭望著顧天瑜,「這並非我的本意」
「哦?那你的本意是什麼?」顧天瑜冷笑道,說罷,再不看他,逕直往房內去了,她要去看一看沈墨濃,看一看這為了她而冤死的表哥。
歐陽少衡望著公子玉簫,雖很想生氣,但是看到他胸口汩汩流淌的鮮血,歐陽少衡只能無奈搖頭,拉著他道:「快點點穴止血,我帶你去包紮。」
公子玉簫回眸,望著顧天瑜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然後轉過臉,一把握住正拖著他往前走的歐陽少衡。
歐陽少衡轉過臉,詫異的望著公子玉簫。
四周,風急急,雨瀟瀟,嘩啦啦的聲音,似要將這個世界給掩埋掉。公子玉簫目光直直的望著歐陽少衡,沉聲道:「是她是不是?」
歐陽少衡垂眸,「皇上想多了,還是讓我趕快給你包紮一下吧。」
公子玉簫搖搖頭:「不,如果不是她,你和墨濃怎會如此在意?如果不是她,為何她說話的語調,神態,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她她怎麼會那麼恨朕?」
歐陽少衡沉默著望著他,似是想聽聽他究竟還想說什麼。他抬眸,一雙鳳眸中竟帶上幾分懇求,急切道:「你告訴朕,是她,是不是?雲升,允生,她是希望朕給她一條活路,是也不是?」
歐陽少衡拂開他的手,冷冷道:「皇上想多了。」
「告訴朕!」公子玉簫高聲喊道,遠處剛要過來的梁貴妃被嚇得瞬間停住了腳步,而公子玉簫的傷口,因為用力,血越流越多,和著雨水,在地上濺起無數飛紅。「你們為什麼都瞞著朕,為什麼都要騙朕?為什麼」
他抓著歐陽少衡的胳膊,胡亂的搖晃著,激動道:「知不知道朕有多想她?知不知道朕有多愛她?這麼久以來,朕都要被這種思念逼瘋了,你知道麼?知道麼?!」
歐陽少衡忍無可忍,一把拂開他的手,低吼道:「沒錯,雲升就是顧天瑜!」
公子玉簫望著他,一時間不知該校還是該哭。
「可是,你真的很想她?很愛她?真的那麼在乎她?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因為相貌,將一個沒有資格踏入後宮的女人寵得無法無天,讓她鳩佔鵲巢,霸佔了天瑜原本住的地方。我只知道,你寵愛那個女子,甚至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和她懷上龍種,安定天瑜辛苦幫你得來的天下!」
「我只知道,天瑜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根本認不出,而是因為另一個女子,對她發怒,施威,甚至要拿她當別的女人的肉盾,你說你愛她?公子玉簫,你的愛,未免太殘忍太敷衍了一些!」
歐陽少衡劇烈的喘息著,他目光如電,死死瞪著公子玉簫,搖搖頭道:「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為墨濃,今天,死的那個人就是天瑜!」
公子玉簫踉蹌後退,胸口的傷口越發疼痛。
歐陽少衡苦笑著望著他:「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們?」
說罷,他背過身去:「我要去陪陪她,她心裡一定很難過,至於皇上的傷口,還是勞駕那些守候在一邊的御醫看吧!只求皇上,能夠顧念一點點往日的情誼,莫要追究她今日的這一刀,你應該也知道,她還是不捨得傷害你,否則,那匕首足以刺中你的心臟。」
歐陽少衡疾步離開後,梁貴妃才慌忙來到公子玉簫面前,她望著那傷口,又驚又怒,「皇上,您的傷」
公子玉簫掉望著那張極似顧天瑜的面容,心中沒來由的覺得噁心。推開梁貴妃的手,公子玉簫垂眸,冷冷道:「誰讓你過來的?回你的寢宮去!」
梁貴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委屈道:「皇上」
「於忠!讓人送梁貴妃回去!」公子玉簫冷喝道,於忠揮揮手,兩人似憑空出現一般,來到梁貴妃面前道:「娘娘請回去吧。」
同時,李御醫匆忙上前,準備給公子玉簫包紮。
梁貴妃望著公子玉簫,只覺得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嫌棄,雖說她一直恃寵而驕,不怎麼能觀察出公子玉簫的情緒,但到了現在她也明白了些什麼,一時間委屈頓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子玉簫抬眸,「還不走?」
梁貴妃簌簌落淚,轉身,狂奔而去。
「皇上,趕快讓老臣看一看吧。」李御醫焦急道。
公子玉簫站在那裡,巋然不動,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般。李御醫焦急的望著公子玉簫,見他沒有反應,又把目光投向於忠。於忠無奈的搖搖頭,走上前去,恭謹道:「皇上,護國侯已經去了,您若再受傷,只會讓朝堂更加動盪不安。為了國家,您還是先把其他的事情都放下吧。」
公子玉簫緩緩抬眸,望著這跟著他那麼多年的太監總管,沉聲道:「於忠,朕悔不當初,若當時聽你的,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
於忠垂眸,太息道:「天意弄人。皇上,有些事情已經做了,與其茫然,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如何解決和挽回。」
公子玉簫沒有說話,他望著那慟哭聲此起彼伏的房間,緩緩閉眸:「朕錯了真的錯了」
護國府,淒婉的哀樂輕輕淺淺的響著,白色帷幔隨處可見,哀痛的情緒,由府內傳遍整個京城,傳遍整個璃國。
府邸正室,房門大開,內左右各擺放著兩具棺槨,屋內女眷高聲慟哭,屋外百官絡繹不絕前來,每個人的臉上,表情哀傷。
李婉兒跪在那裡,目光空洞,如木偶一般,沈母跪在她身邊,不斷抽泣,低聲道:「我兒啊,難過你就哭出來,莫要這樣,讓為娘的擔心。」
李婉兒卻依然不動,只是機械的往火盆裡添紙。
顧天瑜站在門口,望著這樣失魂落魄的李婉兒,摀住嘴巴強忍淚水。歐陽少衡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道:「你莫要太自責,這都是命運驅使。」
顧天瑜搖搖頭,她望著歐陽少衡,「我我不該回來的。如果沒有我,表哥根本就不會死,婉兒姐姐也不會受這樣的苦,我的存在我的存在不過是讓他們每個人都變得不幸罷了,我好後悔,我好後悔
歐陽少衡擁住她,柔聲道:「不,你沒錯,沒有你,我們活著都是行屍走肉,不要這樣好不好?墨濃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所以,莫要再說這種話了。」
「皇上駕到。」這時,於忠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公子玉簫快步來到院內,正看到歐陽少衡擁著顧天瑜的這一幕。他愣在那裡,臉上閃過一抹慍怒,直直瞪著歐陽少衡,歐陽少衡緩緩鬆開顧天瑜,臉上沒有半分心虛,坦坦蕩蕩的迎視著公子玉簫目光。
顧天瑜轉過臉,望著面色有幾分蒼白的公子玉簫,眼眸冰冷。她別過臉去,對歐陽少蘅道:「我不想看到他我們走吧。」
歐陽少衡點點頭,他深深望了公子玉簫一眼,然後將手緩緩覆上顧天瑜冰涼的小手,緊緊牽著她的手,低聲道:「我們走。」
兩人並肩離開,緊緊相牽的手,看在公子玉簫眼底是那樣的刺眼。他僵直了身子望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依舊安靜的站在那裡。
「皇上,眾人都看著呢。」於忠見公子玉簫發呆,有些無奈的提醒到。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收回目光,這才款款往大廳走去。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干人等忙行禮,然而,李婉兒似沒有看到公子玉簫般,依舊直直跪坐在那裡,重複著燒紙的動作,沈離蹙眉,忙道:「婉兒,還不快快起身給皇上行禮。」
李婉兒緩緩抬眸,空洞的雙眸似被抽乾水的河般,她啞著嗓子喃喃道:「皇上?哪個皇上?莫不是那個為了一個女人,而犧牲了戰功纍纍的護國侯之命的皇上?」
「婉兒!」
公子玉簫擺擺手,示意沈離莫要阻止,望著靈堂內那兩張畫像,他搖搖頭,沉聲道:「是朕對不起沈家上下,沈老將軍一生為我璃國效力,立下無數汗馬功勞,若沒有他的支持,朕根本無法在最早的時候,保得江山安然無恙。」
說至此,他微微歎息,「至於護國侯,他年紀輕輕,卻是朕的左膀右臂,沒有他,朕不可能打敗姜國,統一天下,不可能給百姓一個安定祥和的生活。是朕愧對於他們,愧對於沈家,事到如今,朕無力補償」
公子玉簫掀起衣擺,旋即,「撲通」跪了下來,認真道:「請受朕三拜!」
「皇上,使不得啊!」沈離慌忙上前攙扶,而其他人已經全部跪了下來。
公子玉簫心意已決,沈離無奈長歎,同樣下跪,沉聲道:「為國效力乃是我們臣子天經地義之事,為皇上喪命同樣也是值得榮耀的事情,我相信,我爹和我兒,絕對不會後悔,更不會怨怪皇上的。」
公子玉簫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旋即搖搖頭道:「不,這次是朕的錯,一切都是朕的錯沈大人若不怪朕,朕才覺得罪大莫及。」
他起身,緩緩來到棺槨前,望著右邊棺槨內,沈墨濃那蒼白的俊顏,手緩緩撫上棺槨,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墨濃,你知不知道,朕多希望躺在這裡的人是我?」
一句話,讓所有人白了臉。
一時間,「皇上節哀」的話語此起彼伏。眾人都以為公子玉簫是愛才心切,與沈墨濃感情甚篤才會如此,卻不知,公子玉簫的心思,只為顧天瑜而生。
若那日,死的是他公子玉簫,顧天瑜會不會如此傷心呢?
還是會覺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