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次穿越 文 / 蕭瑟紅
分明是燥熱的風,吹在臉上卻如刀割一般的冷。
顧天瑜站在天台上,傻傻的望著漫天星辰,杏眸中佈滿了血痕,似是織就的一張網。
燕十三死了,死的那般突兀,一時間整個神偷門似炸開了鍋,而顧天瑜不希望任何人再在她的師傅死後,將他在他們心目中神一般的形象顛覆,所以,關於顧天瑜的身世,無人知曉,關於燕十三的死因,亦無人知曉。
然而,顧天瑜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的匕首插入燕十三心臟的那一刻,她的恐懼和自責。一邊是從未見過,但若存在定會將她視為珍寶的親生父母,一邊是帶著內疚,盡心盡力將她撫養長大的師傅。顧天瑜無法抉擇究竟在乎誰更多一些。
她上前挪動幾步,腳尖著空,似是踩在了空氣上。此時,她的心情十分平靜,她捧著七彩琉璃珠,此時這枚珠子已經無法幫助她穿越,至少,她可以一直這樣看著它,卻再也覺察不出異常。
這樣,是不是就代表一切糾葛都結束了?顧天瑜微微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氣,望了望地面,害怕在心中蔓延,可是她再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孩子沒了,也再見不到最愛的人,然後,她還親手殺死了最親的人。試問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再活著,不過是給別人增加更多的痛苦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顧天瑜轉過臉,望著樓梯口,微微一笑,淡淡道:「少衡,別了。」
下一刻,她縱身一躍,從此生死不知。
歐陽少衡攀上高樓,望著那如蝴蝶般墜落的女子,瘋了一般的喊叫著,然而,她還是重重摔下了,似是摔碎了他本期待的美好的人生
有水流的聲音,在耳畔清靈而有規律的迴盪著。
顧天瑜有些不可置信的繼續凝神聽著,除了流水聲,似乎還有腳步聲,自遠處緩緩靠近。
陽光有些刺眼,打在臉上暖暖的,身後,軟軟的,卻不似床榻那般柔軟。顧天瑜有些好奇,難道自己跳樓並未身亡,難道歐陽少衡又將她救回來了麼?可是,她分明從七樓跳下去的,若她真的活了,歐陽少衡豈不成了華佗在世了?
「相公,你看河邊有一個女子」這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傳入顧天瑜的耳畔,並且,小跑的腳步聲聲聲入耳。
顧天瑜極力想睜開眼睛,卻發現渾身無力。然一回想到女子說的話,她突然驚坐而起,雙目瞪大,河邊?難道她又穿越了?
面前,一白一藍兩道身影旋即出現。藍衣女子似是沒有預料到,顧天瑜會突然驚坐而起,她驚嚇的低低「啊」了一聲,下一刻已經緊緊抓住了白衣男子的胳膊。
白衣男子斂眉不語,對她親暱的動作,似有些不自在,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好奇的望著顧天瑜,柔聲道:「這位姑娘敢問你」他的目光在顧天瑜身上掃過一圈,但見她週身**的一片,似是剛從河中爬出來一般,一張小臉蒼白異常,然好看的五官雖不施粉黛,卻驚艷無比,比之自己心中的女子竟不讓鬚眉。
顧天瑜望著白衣男子,一時間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不一會兒,她轉眸,望著那小鳥依人般的藍衣女子,又望了望這白衣男子,旋即,搖了搖頭,喃喃道:「沒事我只是不甚落水罷了。」
一開口,她便因自己的嗓音愣住了。因為,這嗓音雖婉轉若黃鸝,卻不是她自己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興許是她的臉色太難看,那藍衣女子有些擔憂道:「姑娘,你沒事吧?」
顧天瑜卻沒有回答她,而是慌張的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河邊,望著河中自己的臉,然後淒慘一笑。
這是一張嫵媚妖嬈的面容,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挺拔的秀鼻,如春色般好看溫潤的唇色,烏髮三千如瀑,零零散散束著髮髻,鵝黃衣裙雖粘膩在身上,然在那水波凌凌的河面上,依然能倒影出其輕搖的韻味。
完全陌生的一張面孔,完全讓人驚艷的一張面容。
如果說原本的顧天瑜,不施粉黛時是乾淨清透的精靈,那一雙杏眸中無論何時都帶著幾分如水般的清澈,那麼,現在的她,便是天生嫵媚的牡丹,丹鳳眼中,波光流轉間,唯有嫵媚一詞可以形容。
顧天瑜渾渾噩噩起身,終於明白自己的表哥,竟會認不出她的原因。原來,並不是因為他有了新歡,便忘了曾經癡癡唸唸的表妹,而是因為,這張臉早已經不是顧天瑜的臉了。
而身後,沈墨濃凝眸望著這奇怪的少女,雖那張臉是陌生的,然,他總覺得這個女子是那樣的熟悉。
顧天瑜緩緩轉過臉來,望著依舊溫潤儒雅的沈墨濃,一雙墨如點漆的眸子在陽光下,蕩漾一池碧水,清澈好看,然眼底陰霾重重,似蒙霧的森林,看不透其中幾許荒涼。
四目相對,沈墨濃情不自禁的淪陷在那雙美麗的丹鳳眼中,他並非沒有見過長著這樣一雙眸子的女子,當年曾衝冠六宮的淑妃,不就生了這樣一雙眸子麼?然而,面前女子的眸子,不但邪魅非常,更似幽幽深潭下那神秘的光,讓人忍不住沉淪
「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沈墨濃終於忍不住問道,但話一出口,他便自覺唐突,若真的認識,他又怎會不記得呢?怕是那雙眸子太勾人,讓他一時失了神吧。而他身邊,那藍衣女子的目光,已經由驚奇而化作了警惕,目光灼灼的望著顧天瑜,似望著一個與自己夫君偷腥的女人。
顧天瑜望著藍衣女子,略施粉黛的面容姣姣如月清,精緻的五官似畫師小心翼翼勾勒而出一般完美,加上那得體的穿著,梳得半寸不亂的髮髻,不得不讓人承認,這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加之那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這個女子定是某朝廷命官的千金吧?
顧天瑜並未發現自己這般仔細的盯著女子看,有多麼的無禮。而藍衣女子在那樣的目光下,原本的警惕和慍怒,紛紛消散,她甚至莫名感到緊張,不由自主的往沈墨濃身上靠了靠,咬唇望著顧天瑜。
顧天瑜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她慌忙垂下眸,掩下眼底苦澀,算一算時間,這裡已經過去兩年了,連沈墨濃都娶妻了,公子玉簫他會等自己麼?
似乎是高下立判。
顧天瑜雖然一直都希望沈墨濃娶妻,但是當親眼目睹的時候,不知是否因為她覺得自己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這裡,心中竟有些難以接受。
沈墨濃斂眉凝眸端詳著她,見她瑟瑟發抖,忍不住道:「姑娘,天涼,你還是早些回家換下濕衣服吧,著涼便不好了。」
顧天瑜搖搖頭,緩緩抬眸望著沈墨濃,眼底一派青灰,「我沒有家」
真真是應了那句話,天下之大,何處為家?
而今她再次穿越,卻要以不同的身體,不同的身份生活在這個時空,而這一次,她再不會找尋那七彩琉璃珠,再穿越回現代了,因為那裡,她已經沒有一分留戀了。
而這裡,又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呢?那深宮大院裡高高在上的帝王啊,是否還記得曾經有個女子,傾其所有為他的江山出謀劃策?
不,他不會記得的。
顧天瑜失魂落魄的轉身,踉踉蹌蹌往前走去,腳步情婦似要跌倒一般。她只覺得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下一刻,整個人已經天旋地轉般,重重的向前摔去。
冰涼的臉,被芳草擦過,帶著火辣辣的痛,顧天瑜卻再也沒有清醒過來。她那狹長的眼角,無聲無息掛著一滴淚,訴不盡心中苦澀般,讓人不忍直視。
沈墨濃慌忙上前,扶起昏迷中的顧天瑜,焦急叫喚著,旋即,他一把抱起她,便匆匆離開。
身後,蕩漾的湖水旁,藍衣女子怔忪站在那裡,泫然欲泣,原來,她心心唸唸的夫君並不是木頭人,原來他也會焦急的關切著別人,只是,那個人並不是她。
沈墨濃走出多遠,突然轉身,因著許久都未有過的戰事而五官再次淺淡的他,此時迎著陽光筆直站立,白衣翩翩,懷中佳人溫軟如玉,鵝黃裙擺拂動如蝶舞,讓人生出兩人竟如此般配的感覺來。
藍衣女子面色倉皇,垂眸掩下眼底淚水,沈墨濃依舊冷著一張面容,淡淡道:「夫人,回府吧。」
藍衣女子點點頭,這才匆匆跟上。然,沈墨濃自始至終不言不語,除了會緊張看一看懷中女子之外,竟不多看藍衣女子一眼
顧天瑜一連發了幾日的高燒,原本該由丫鬟們伺候的她,卻被沈墨濃及其夫人親自照顧著。
這一日,顧天瑜終於從混沌中醒來,迷茫的睜開眼睛,她側過臉,映入眼底的是佈置低調而精緻的房間,瑞腦金獸似就在不遠處,吐著裊裊香氣。
而案幾前,一襲白衣的沈墨濃安靜站立,手中執了一隻毛筆,安靜作畫,他的眼神那般專注,以至於顧天瑜坐起來他都沒有發現。
顧天瑜望著那副畫,一瞬間潸然淚下。
「表哥」因著幾日高燒而瘖啞萬分的嗓子,非但不難聽,反而更低沉迷人。
沈墨濃的手抖了一分,那原本美麗的裙擺,劃出難看的一道痕跡。他抬眸,溫潤的眸子中幽幽不見底,有些僵硬的側過臉來望著顧天瑜,隔著紗幔,顧天瑜慌忙摀住嘴巴,但知道為時已晚,她搖了搖頭,無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