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當眾痛罵 文 / 蕭瑟紅
身處戰場,顧天瑜自然知道,她與公子玉簫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何況,閒裡偷歡,並不是她的風格,她更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幾位將軍難做。
好在公子玉簫也不是那種沒完沒了之人,他永遠都分得清孰輕孰重,甚至明白,自己如何做,會給顧天瑜帶來什麼樣的名聲。遂,這幾日他也一直嚴於律己,處理公務反倒比以往更加認真嚴謹。
這一下,那幾位說閒話的將軍,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日,沈墨濃臉色奇差的掀簾走進營帳中,公子玉簫斂眉坐在那裡研究計策,聞聲連頭都未抬,問道:「如何?」
沈墨濃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色站在那裡,讓下人幫他將鎧甲卸下。
顧天瑜此時正坐在公子玉簫一旁的矮几上,一個人下棋完,見狀,她抬眸,望著滿臉肅殺,神色難看又疲憊的沈墨濃,心下立時有了計較。公子玉簫揉了揉眉心,自然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把戰書煩躁的往桌上一丟:「北戎當真如此強悍?」
沈墨濃長歎一聲:「何止?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弄來新的馬匹,那些馬都是精種汗血寶馬,逃跑的時候我們追不上,追我們的時候,馬上的人射出的箭,我們也躲不過。這一次,戰士們都有點喪氣。」
公子玉簫垂眸,微微歎息道:「再這樣下去不行,俗話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們這是在跟我們耗呢,想把我們的耐心給耗沒了。」
沈墨濃點點頭,眼眸中滿是焦慮,「何況,爺爺傳信過來,那幾個亂臣賊子已經斬於市,然無人發現姜弄月的身影,且,不知姜弄月究竟要做什麼。他這般按兵不動,真真讓人煩躁不安。」
公子玉簫面色也沉了下來,他本想與敵方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誰知,敵方如此狡詐,竟然與他們打游擊戰,莫說出現的時機無法預測,就連他們出現的地點都不同,無奈之下,公子玉簫只得將十萬人馬一分為五,留兩萬在這裡駐守,另外八萬分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時刻盯住那些人。
然,即便如此,己方也討不到多少便宜。
顧天瑜單手托腮在那裡聽著,順手將北疆的地圖給拿了過來。她突然輕輕「嗯」了一聲。公子玉簫與沈墨濃同時將目光望向她,只見此時,她蔥白的玉指指向一處山頭,好奇道:「這座山是什麼山?」
公子玉簫走過去,拍拍她的發頂心道:「這是羅剎山,山上地勢陡峭,常年霧靄飄渺,據說山中有毒氣,曾經我們一隊軍隊來過這裡,結果」說至此,他頓了頓,神色有些暗淡,那一夜,二十人無一倖免。他們本以為是北戎所為,但北戎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到那山頭去,因為若他們真可以,以他們的騎射能力,一定會讓璃國大軍遭受重創
顧天瑜斂眉,突然問道:「北戎最缺什麼?」
公子玉簫和沈墨濃對視一眼,一時間倒是給不了準確答案。
顧天瑜若有所思道:「北戎攻打璃國,是想要這一方國土?不,他們習慣遷徙,是與生俱來的事情,何況,姜弄月是不可能和他們分土地,那麼,他們還能要什麼?遊牧的生活雖愜意,到了冬天卻時常物資不足,捱過冬天自然是很艱難的事情,所以,他們要這國土作甚?他們分明是要錢財。」
公子玉簫點點頭:「愛妃分析的有理,不過,他們也可能的確想要這國土,畢竟,我們這裡比較富碩是真的。」
顧天瑜撇了撇嘴巴,指了指外面道:「北疆富碩?」
公子玉簫無奈的說:「北疆,只是他們的第一戰。在他們眼中,恐怕和姜國聯手,便能萬事無憂了。」
「哼,若他們的王真是那麼以為的,恐怕他們就危險了。」
「什麼意思?」
顧天瑜見公子玉簫和沈墨濃滿臉疑惑,無奈的長歎一聲,「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想啊,姜弄月是什麼人?他素來是以狠厲為名的,和他合作的人,定存著幾個心眼,而且,現如今他們也沒討得了好,死的都是北戎的人,憑什麼姜弄月能保存實力修養生息?」
公子玉簫沉吟片刻,點點頭道:「愛妃分析的有理。只是,這離間計,沒那麼好用吧?」他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們早早的便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姜弄月不是省油的燈,他既然能說服北戎,自然也有其厲害之處。
「唔離間計永遠都是殺人越貨之必備良招,而且,還是女子的專長。」顧天瑜嘟囔道,想到現在還在冷宮裡吃冷饅頭的姜月華,她舔了舔嘴唇,當年這笨女人不就是被離間計給搞的麼?
公子玉蕭微微一愣,旋即眉眼帶笑,剛剛的陰沉一掃而過,「看來,愛妃已經有主意了。」
顧天瑜點點頭:「不錯,只是這一次,皇上恐怕要破費了。」
公子玉簫挑挑眉,一直不語的沈墨濃眼眸中也閃過一抹激動,見顧天瑜突然望向他,他心中一驚,旋即輕笑起來,柔和道:「娘娘是不是有什麼要屬下去做?」
顧天瑜笑的一臉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無疑是驚雷滾滾,炸得公子玉簫二人一陣頭暈腦脹,瞠目結舌了好久。
她突然將手中捏的棋子重重落下,用亂石投碧水,將金光玉墜如數砸碎,然後全部揉進她那含光瀲灩的杏眸中,「我要表哥當著眾將士的面,痛罵我!」
一時間,帳篷內寂靜無聲。
公子玉簫和沈墨濃饒是平時再淡定,現如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給我一個理由。」沉默良久,沈墨濃望著半分沒有玩笑的顧天瑜,終於還是無奈道。
顧天瑜一揚眉,「理由很簡單,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當日的貴妃娘娘,而今就在這軍營,且深得寵愛,我要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姜帝的耳中。」提起姜弄月,她心中微微酸楚。再見面,他們是敵人,果然,一語成謁。
公子玉簫面色微沉,擺擺手道:「要他知道很容易,何必要罵你?」
顧天瑜冷笑一聲,悠悠道:「因為我要那北戎老大知道,姜弄月與我之間有說不清的糾葛。」
公子玉簫自然不允,然當下,戰事再拖下去已是不可能,沈墨濃思及兩方利害,濃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冷光:「你這是想激怒姜弄月?」
顧天瑜點點頭:「沒錯,我們之間總要有個了斷的。」
公子玉簫依然不語,他自然知道顧天瑜什麼意思,埋下這個猜忌的導火索,對他們無疑有很大的幫助,然而,當真要費這樣大的神?
顧天瑜見公子玉簫一副不悅的模樣,忙起身,抱著他的胳膊撒嬌道:「玉簫~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呀你就聽我一次好不好?」
公子玉簫見顧天瑜眨巴眼睛,嘟囔著嘴巴,一副小女兒家的作態,心中軟軟的,但一想到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姜弄月都覬覦的女人,他心中就十分不是滋味。
顧天瑜跺了跺腳,斂眉央求道:「就這樣,好不好嘛。」
公子玉簫被她搖的心也晃了,他轉過臉來,狐疑的望著她,「你保證心中沒有別的打算?」
顧天瑜心下一跳,面上卻波瀾不驚道:「不然呢?你以為我還能做什麼?」她的確有自己的小算盤,只是這個算盤能否合意,並不受她控制。畢竟,她與姜弄月已經兩年沒見了,他是否已經變心,她無從知曉。
見公子玉簫還在猶疑,顧天瑜繼續撒嬌道:「玉簫~嗯?你放心,接下來我一定乖乖的,好不好?好不好?」
公子玉簫耐不住她這般糾纏,又深知她要做的事情,誰也阻攔不得,遂他只好點頭。
顧天瑜高興的一把抱住他,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笑瞇瞇道:「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的夫君~」
公子玉簫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一隻手卻將她攬在懷中,邪魅道:「你這傢伙,就知道欺負朕。」
顧天瑜笑瞇瞇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寵我麼?」
沈墨濃安靜的站在那裡,他望著濃情蜜意的兩人,心中酸澀異常。曾經,他那因害怕而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妹,以前只有在他面前才會這般的活潑可愛,現如今,對他,只有那兩個簡單的「表哥」二字。
公子玉簫問她究竟有沒有其他目的,她不說,沈墨濃卻是知道的。她在用這種方式,要他將這麼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不甘和慍怒發洩出來。可是他哪裡能做到?
顧天瑜似也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她淺笑一分,對傻站在那裡的沈墨濃道:「表哥,選個合適的時機就好。畢竟,這罵聲不讓對方的探子聽到可就不好玩了。」
沈墨濃點點頭,垂首,眼底無盡的哀傷被淺淺的隱藏,蒼白無一絲血絲的臉上僵硬陰沉。「是,娘娘。那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麼做?」
顧天瑜凝眉,剛要將計劃道出,公子玉簫突然道:「慢著。」
兩人好奇地望著他。只見此時他的眼底滿是狡黠,對沈墨濃道:「去把兩位正將軍叫來。這軍隊裡的流言蜚語,朕雖不說,但也不是不知,怎能任由他們胡說八道下去?」
沈墨濃點點頭,望著溫柔為顧天瑜理發的公子玉簫,原本僵硬的面容漸漸緩和,既然露出一抹溫柔淺笑,柔聲道:「還是皇上考慮周詳。」說罷,他抬眸,目光複雜的望了顧天瑜一眼,眼底卻再沒有悲傷。若他這般對你,表妹,我也可以安心。
顧天瑜衝他微微一笑,他淡淡頷首,旋即,轉身離開。
這一日,兩位正將軍與沈墨濃等人在營帳內呆到很晚。顧天瑜將詳細的計劃告知他們,所有人都對顧天瑜的膽大和聰穎感到驚訝。
當晚,璃國大軍因鎮國大將軍醉酒大發雷霆之事,而比以往警惕少了幾分。北戎探子隔了多遠,將沈墨濃對顧天瑜的謾罵指責聽得一清二楚,而後,便一臉驚愕的奔到了自己的部隊中。
這第一步棋,已經步下。只是,當顧天瑜透過帳篷間的細縫,看到那清瘦的少將軍,眼含淚光,聲嘶力竭的怒罵,她的心中,痛楚綿延不絕,若細雨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