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弄巧成拙 文 / 蕭瑟紅
不知道顧天瑜心中所想的公子玉簫,此時臉頰微紅,一雙滿載無限風情的鳳眸中,滿園花開倒映其中,染上炫麗的紫。在陽光下,他如同有一雙紫眸一般,讓顧天瑜不由微微失神,一瞬間竟忘記了要說的話。
公子玉簫望著她的模樣,忍不住輕笑起來,剛認識的時候,她也曾出現過這般呆傻的表情,每一次,他都忍不住想湊過去,親親她的薄唇,捏捏她的臉頰,想將她擁入懷中,嵌入身體裡,恨不能將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捧到她的面前,只為換她往日般明艷動人的笑顏。
他再次握住顧天瑜的手,眉宇間難掩心中激動,「我已經決定,待天下大定,還皇后自由,讓她與歐陽少衡雙宿雙棲。」
顧天瑜有些詫異,隨後,卻沒有露出公子玉簫期望中的欣喜,而是甩開他的手,不鹹不淡道:「皇上對皇后娘娘真是恩寵有加,竟然連這種事情都能容忍,還要做個紅娘為她親自牽線搭橋。」
公子玉簫無奈扶額,鬱結道:「顧天瑜,你這小腦袋瓜子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見顧天瑜冷著臉不語,他在心中痛呼自己大意,知道顧天瑜肯定又誤會了,忙解釋道:「皇后於我有恩,我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說罷,他露出一抹淡笑,眼眸溫柔,「而少衡,能給她所有我給不起的一切。」
顧天瑜眉眼帶笑,眼角卻含著滿滿的譏誚,想起那日姜月華在他床頭說的那些話,不由氣急,忍不住嗆道:「皇上若給不起,當初為何要對皇后許諾?您既然知道皇后心中裝有他人,還這般苦苦抓著不放手,可見你對她用情至深,又何苦為難自己,說什麼勞什子成全的話呢?」
說罷,她冷冷睥睨公子玉簫一眼,冷笑道:「何況,皇后現下對皇上一片癡心。皇上這樣將她推拒出去,也忒的心狠了!」
公子玉簫有苦難言,本想表明心跡,現下卻越說越亂,顧天瑜非但不明白他的心思,反而以為他對另一個女人已經愛到癡狂,順帶著為別人抱打不平,這個傢伙,難道真的這麼遲鈍麼?
顧天瑜望著一臉糾結的公子玉簫,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遂涼涼道:「對了皇上,你說要給我的消息呢?」
公子玉簫抬眸,頗有幾分無奈的望著顧天瑜,知道一時半會兒和她解釋是沒有用的,倒不如順其自然,待自己坐穩江山,再慢慢與她細說便好。只是現下顧天瑜又問起了七彩琉璃珠的下落,他不由有些心煩意亂,冷著臉搪塞道:「消息稱多年前有人在塞北一商戶家見過一顆珠子,個頭有拳頭那麼大,週身散發著七彩光芒,煞是好看。」
顧天瑜激動地說:「真的麼?」
公子玉簫望著她發自內心的歡快笑意,忍不住神傷,遂垂下眼簾,不甚精神道:「只可惜,朕派人去追查時,那商戶早已經不再,據說是早幾年他們家遭遇土匪,被洗劫一空,所以現下,朕還在派人尋找。」
顧天瑜聽到後,眼眸中剛剛迸發出的神采便消失不見,她垂首,似是丟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難掩失落。
公子玉簫有些無奈的望著這樣的她,忍不住咕噥道:「你真的就這麼想回去?這裡這裡不好嗎?」
顧天瑜冷笑一聲,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側過臉,微微一笑,眼底一派清和,卻讓人覺得她似在睥睨他一般,「好?你覺得這裡好麼?」
公子玉簫無話可說,他沉默著坐在那兒,寬大的袍子垂落在窗簷下,上繡的繁華織錦如凌凌水波,淺淺的拂動著。
顧天瑜凝眸直視他,看著沉浸在無限陽光中,眉眼淺淡,週身華貴的他,心中淺淺的傷痛無聲擱淺。這裡是好,因為有他在,這裡也不好,亦因為有他在。
何況,在那個世界,她有自己的師傅,有自己未完成的責任。兩邊,她都捨不掉,放不下,卻更清楚,自己究竟該選擇什麼。
面前的男人,永遠不可能將一顆心如數交給她,縱然她不需要江山為聘,然,只是獨愛她一人,他都做不到。好麼?被夜夜笙歌和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折磨著,如何能好?
公子玉簫見她這般執著,也生出幾分疲憊的心思,起身,淡淡道:「你好好想一想,究竟想要什麼。別管我們之間究竟有多少阻礙,也別管你究竟有什麼無法接受,問你自己的心,是否真的願意,遠離我。」
顧天瑜怔怔不語,公子玉簫卻已經上前一步,安靜的將她圈入懷中,手指在她的胸前一點,聲音暗啞而低沉:「是我,而不是朕。是你的心,而不是你。」
未等顧天瑜反應過來,他已經鬆開她,無聲自她身邊走過,寬大冰涼的衣袖滑過她的臉頰,讓她在這如夢如幻中不能自已。
下一刻,他的聲音已經淺淺的在身後迴盪:「我會等你給我一個答案,到時候,我是公子玉簫,你是顧天瑜。我們之間,不會再有這麼多恩恩怨怨。」
顧天瑜轉身,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心中湧出無限感動。是自己的錯覺麼?為何她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公子玉簫是真的愛她麼?那麼,他是否願意獨寵她一人,將整個後宮廢棄?
她不敢去想。縱然愛又能如何?公子玉簫,你要我問自己的心,可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東西,是確實存在著,並且永遠無法忽視的。你又何嘗,問過自己的心
自東娥宮離開後,公子玉簫款款沿著長道往前走,身後數十步外,於忠與一干人等亦步亦趨的跟著。無人敢上前打擾他,因為他們知道,今日的皇上比往常更加猜不透,靠近不得。
來到一棵古樹下,他慵懶的倚靠其上,腳下幾片碎葉,無聲翻轉。
此時,他的左側,便是蓮雲殿的大門。
蓮雲殿內,顧婧琪坐在長廊外,手指輕撫琴弦。自那日聽顧天瑜彈奏一曲《廣陵散》,她便好久不再撫琴。因為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彈奏出那樣蕩氣迴腸的曲子。
今日卻不同。
昨夜公子玉簫留宿東娥宮的事情,她已經知道。只要一想起顧天瑜,她的心中就一陣陣發寒,然後,滔天的恨意便席捲而來。她所愛的,愛顧天瑜,她所依靠的,也愛顧天瑜。顧天瑜就好似一根刺,若拔不出,她便永世不得安寧一般,食而無味,鬱鬱寡歡。
「娘娘,皇上就在宮外站著呢。」小翠低首,輕聲說道。
顧婧琪淡淡點頭,示意小翠退下。隨後,她伴著清風烈日,手指輕撫,彈奏出第一個流暢低沉的音節。
公子玉簫靜靜聆聽,一曲《鳳求凰》若夜之月光飛瀉而下,照著半米方塘一地碎影流光,空靈幽靜的曲調,一聲急似一聲,若碧玉碎珠盤,似踩著層疊起伏的濃綠夜間滾滾流動的朝露,瞬間沁入心底。
徐徐走高的曲調,琴下愛慕與思念之情,卻如翻騰的巨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滾而來,翻騰的浪花扑打在礁石之上,發出悲切的空鳴。心也在這一刻不斷收緊,下一時,琴音又陡然走低,若失去愛人一臉的女子,於夜間寂寥的房內,獨坐桌前,倚燭話淒涼。蒼涼,悲慼,帶著無盡的愛戀,跌宕起伏的直撲胸臆,讓人無法也不忍忽視。
一曲畢,無數飛鳥自遠處林間飛躍而出,在廣闊無垠的藍天,劃出一道道淺影。清風寂寂,樹下的公子玉簫卻兀自沉浸在這首綿延迴腸的曲子中無法自拔。
他緩緩抬首,望著天空零散飛翔的幾隻飛鳥,許久,無奈歎息一聲。轉身,他終於決定往蓮雲殿去。該演的戲,還是要演下去。顧婧琪此時對他有多重要,他相信顧天瑜也知道,只是,因為愛,他們都不像以前冷靜罷了。
蓮雲殿的院落內,排列錯落有致的水缸中,碩大的合歡花如火如荼的開放著。紅艷艷的花朵盡頭,是顧婧琪那張略施粉黛的清麗姿言。自她的娘親去世後,顧婧琪便一改往日的嫵媚聘婷,換下了所有艷麗的長裙,無論春夏秋冬,只著淡白色衣裳。
她於花海中抬眸,望著長階下的公子玉簫盈盈一笑,眼波流轉,纖媚笑容讓人不由眼前一晃。
「皇上,您總算願意來了。」她施施然起身,繞過古琴,柔聲上前。
公子玉簫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但依然伸出手,臉上帶著幾分癡迷的笑容。顧婧琪垂眸,羞澀的伸出手,大手包住纖細的小手,同樣是細膩柔滑的手感,公子玉簫卻提不起一分興趣。而顧天瑜,只要輕輕擁著她,那種渴望便會席捲他的全身。
顧婧琪小鳥依人般倚在他的懷中,眼波流轉間,卻看到公子玉簫在怔忪出神。心中立時生起一抹怒氣,然而,她只能努力壓抑這種情緒,輕言軟語道:「皇上~臣妾好不容易盼得您來,您卻在走神。臣妾好傷心呀,臣妾不依,不依啦~~」
公子玉簫回過神來,他有些厭惡顧婧琪這般扭捏作態的模樣,只是,此時他依然低低的笑起來,一臉寵溺道:「好好好,朕錯了不行麼?誰讓愛妃昨日為別的男人失神?朕也吃醋。」
顧婧琪垂眸,眼底情緒波動不定,只是下一刻,她已經緊緊攬住公子玉簫的脖子,柔聲道:「臣妾沒有,是皇上太愛吃醋了。自入宮那日,臣妾想要的,便是皇上的寵愛。至於他人,早已與臣妾無關。」
公子玉簫故作無意的將她的手拿下,牽了她步入殿內,半開玩笑道:「哦?既如此,不知愛妃是更愛朕呢,還是更愛你爹爹?」他轉過臉,眼眸中滿是溫情笑意,眼底卻一派清冷,沒有一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