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證明 文 / 蕭瑟紅
燈火輝煌的皇宮大院中,今夜喜氣洋洋。
有幾分醉意的公子玉簫,晃晃悠悠往寢殿去。一路上,穿花過廊,步履輕盈,每走一步,便有帶起清風與暗香。
一處長廊之上,有人臨風而立,身前一樹芬芳,她卻冷落蕭條。
公子玉簫頓住腳步,望著不遠處的女子,心口微微泛酸。
她轉過臉來,一如往常那般妝容素雅,只綰了一個鬆散的髮髻,髮髻上別了一個碧玉蝴蝶簪,裡衣是乳白色抹胸長裙,腰束一條淺黃絲軟腰帶,外套一件淡粉色綢裙,微風一起,輕盈的裙擺便伴著簌簌落花一同,如潑墨一般鋪開。
這個女人,便是璃國皇后姜月華。
「皇后,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公子玉簫終於還是開口說道。
「晚來無事,想起還未恭喜皇上娶得佳人,特此前來祝賀皇上。」姜月華朱唇輕啟,聲音輕柔似夜風曼曼,言畢,便作了個揖,然後轉身,往前去了。
公子玉簫上前一步,伸出手,手掌攤開,似是要抓住什麼,最終,卻只是無奈一笑,然後緩緩放下手,望著那悠雅清冷的背影,久久未動作一分
來到寢宮前,公子玉簫揮退所有人,收起心中那幾分寂寥,然後才推門而入。
只聽「吱嘎」一聲,月光便也迫不及待的湧了進來。紅木軟榻上,顧天瑜斜倚榻上,半瞇著眼睛望著進來的公子玉簫,如一隻慵懶的夜貓一般,嫵媚動人。
公子玉簫心間砰然一動,然後關上房門,來到圓桌前,款款拿起精緻的碧玉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手一杯,踱步至龍床前,含笑遞給顧天瑜一杯,開口道:「愛妃不是該端坐好,等著朕來寵幸麼?現下」他的眸子在顧天瑜那玲瓏有致的身段上掃了一眼,說道:「現下擺出這般撩人的姿勢,是要誘惑朕麼?」
顧天瑜咯咯一笑,然後從床榻上翻身而坐,目光輕瞟一眼那杯酒,窗外投來的月光,晃在這一杯玉酒中,如流光湧動。顧天瑜卻沒有接那杯酒,她盈盈一笑,指了指頭上的鳳冠,說道:「皇上說笑了,皇上讓臣妾戴著皇后的鳳冠,一路招搖,臣妾累了,所以才躺一會兒,等著皇上親自將這鳳冠給摘了。」
公子玉簫將酒杯放在一旁的高腳木几上,握著顧天瑜的手,輕撫鳳冠上的金鳳,問道:「愛妃不喜歡麼?」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如果皇上能直接讓臣妾當了皇后,再戴上這鳳冠,臣妾會更喜歡。」顧天瑜依然淺笑著說道,語氣輕柔中帶著怒氣,惹得公子玉簫不由輕笑起來。
他拉著顧天瑜來到銅鏡前,讓她坐下來,然後一點點將她的頭髮弄好,小心翼翼的將鳳冠拿下來,生怕扯痛她的發。顧天瑜望著身後的男子,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何要這麼做?」
公子玉簫將鳳冠放到桌子上,轉身,含笑望著顧天瑜道:「你不是說喜歡麼?朕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討愛妃開心罷了。」
顧天瑜冷哼一聲,起身,幾步來到床榻上,這一次,她舒服的往榻上一倒,只覺得拿了鳳冠後,一身疲憊都被去了。她望著綴滿琉璃的床頂,淡淡道:「你不說便算了,反正你們帝王,總喜歡搞神秘。」
公子玉簫拿起兩杯酒,再次遞給她,說道:「愛妃,長夜漫漫,有什麼話,還是待會兒再說的好。」
顧天瑜斜睨他一眼,坐起後接了酒杯,在手中無聊的轉著,然後抬眸,瀲灩鳳眸中滿是笑意的說道:「合巹酒?」
公子玉簫點點頭,坐到榻上,一手攬了她的腰說道:「沒錯,喝過這合巹酒,我們也該行這夫妻之禮了。」他的聲音,在她的脖頸間迴盪,唇有意無意的擦著她的白細的脖頸,讓她週身登時一派酥麻。
顧天瑜淺笑一聲,垂眸道:「恐怕小女子要拂了皇上的美意了。」說話間,她已經推開他貼近的胸膛,目光清明的望著他,然後在公子玉簫不出所料的淡然目光中,笑著說道:「不知皇上與丞相相處如何?」
燭火下,她的每一個神情都帶著蠱惑的魅力,公子玉簫微微一愣,隨即輕聲一笑,竟是再次貼上了她,說道:「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顧天瑜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不動聲色的再次推開他的胸膛,聲音鏗然有力的說道:「皇上,明人不說暗話,我顧天瑜雖然笨拙,但也能看出來,您忌憚丞相,卻寸步不想讓,他虎視眈眈,連丞相府都建的與皇宮無異,似是在公然蔑視你。你們兩個,該是水火不容的吧?」她雖用了問句,然卻滿是肯定的語氣。
公子玉簫目光沉沉的望著顧天瑜,看著她毫不顧忌的笑著,然後危險的半瞇上眼睛,鬆開攬著她腰的手,改為撫上她的臉頰,不動聲色的說:「那麼,你是丞相找來向朕示威的?還是你以為,有了丞相替你撐腰,朕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顧天瑜冷冷一笑,說道:「皇上,您如此聰明,怎麼會看不出,我與丞相,本身也是水火不容呢?」
公子玉簫沉默,他這幾日早讓人將顧天瑜調查的清清楚楚,知道這麼多年來,顧知秋對顧天瑜一直不聞不問,顧家上下,除了那老管家和喜兒,所有人都會欺負她這個傻子。而她的性格也十分怯弱,一直以來,只要被欺負了就只會哭,也很害怕顧知秋。
可是,面前的女子,哪裡是那個傳說中的顧天瑜?她明明明艷若牡丹,狡猾如狐狸,單單是她能洞悉一切,明知道有人來謀害自己,卻依然不動聲色,等待甕中捉鱉的膽量,就絕不是原本的顧天瑜。
「皇上是不是很好奇,我就算突然不傻了,又怎麼會變得這麼厲害?」顧天瑜淺笑著將公子玉簫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公子玉簫也毫不掩飾地說:「沒錯。朕的確好奇,是你這些年來偽裝的太好,一直等著釣朕這尾大魚,還是你真的突然就好了這麼簡單呢?」
說話間,他伸出纖細的手指,將顧天瑜發上小巧的珠花摘下,讓她的發垂落下來,三千青絲立刻如瀑般散落,他的手指滑過髮絲,然後將那發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說道:「真香。」
顧天瑜冷眼望著他,說道:「皇上,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我,不過,今夜我便告訴你,我並不是丞相的女兒。」
果不其然,公子玉簫的面容一僵,握著她發的手也驀然一緊,立刻有幾根頭髮,若斷了的弦一般被扯下來,顧天瑜吃痛的拂開他的手,頗為不滿的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皇上應該也很奇怪,我為何從來不怕你,一直以為我是依仗了丞相,才不把你看在眼中,是不是?」
公子玉簫冷笑著反問道:「難道不是麼?」
顧天瑜搖搖頭,說道:「當然不是。我之所以不怕你,是因為在我生活的家鄉,人人平等,沒有任何人要向別人下跪,每個人都有權利,自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見了誰都要叩拜,都要作揖,動輒便要被杖斃,被殺頭。在那裡,只有違反法律的人,才會受到制裁。」
說完這些話,顧天瑜才發現,原來她那麼喜歡現代社會。
公子玉簫望著顧天瑜有些落寞的表情,想起那夜,她看到放蛇的幾人被丞相殺死時的傷悲,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就像現在,她亦是難過與懷念參半,不由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真有這樣的朝代?」
顧天瑜點點頭,隨即說道:「所以,我討厭這裡,我要回去,回到屬於我的故鄉。」
公子玉簫望著顧天瑜那堅定的神情,突然微瞇雙眼,扯了一個狐媚的笑意問道:「哦?你如何能夠離開?難道你就不怕朕告訴丞相,你是假冒的人?還有,如果你真的不是顧天瑜,那真正的顧天瑜在哪裡?」
顧天瑜無奈一笑,望著地上那一方月影,悠悠道:「我也想知道她在哪裡,究竟是被誰害了,是死了,還是活著。」
公子玉簫摸著下巴,用思量的眼神望著她說:「你覺得朕會相信你?」
顧天瑜清淺一笑,細長的眼角立刻如化開的雨霧一般,帶起無數嫵媚的漣漪,她抬眸,目光清定的望著公子玉簫說:「皇上不需要相信我,因為總有一天,我會用事實證明我並沒有說謊。當下,我只想問皇上,你是否願意和我合作?」
公子玉簫哈哈一笑,昂首間,微抬的下巴上,滑過一抹燭火的紅光,他亦目光沉沉如月般望著顧天瑜,說道:「愛妃,莫要和朕開玩笑了,我們的合作,就是夫妻恩愛,然後你為朕生一個大胖娃娃。何況,朕不相信這世界上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顧天瑜卻並不退讓,只步步緊逼的問:「對皇上而言,究竟是江山重要,還是和我這樣一個女子消磨日子重要?」
公子玉簫目光流轉,淡然道:「自然是這江山。」
顧天瑜點點頭,將酒杯舉到公子玉簫面前,說道:「若我能證明我絕非顧天瑜,皇上,你是否會改變今夜的決定?」
公子玉簫挑眉,目光探究的望著顧天瑜,這個女子,雖然如狐狸一般千嬌百媚,也的確聰穎過人。他淡淡道:「那要看你如何證明。」
顧天瑜當下便說:「好,那煩請皇上讓人將顧婧琪身邊那大丫鬟小翠劫來,到時候,我自會證明。」
公子玉簫思量一番,將酒遞給顧天瑜,然後手掌一拍,暗夜中,立刻有一個黑影,斑駁在窗前,遮掩了那一地的月影,顧天瑜心下一凜,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能順利離開皇宮了,那些侍衛,大概就是被這些人給引去了吧?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去丞相府,將顧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帶來。」
隨著公子玉簫的話音落,那黑影淡淡說了個「是」,便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