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對峙 文 / 蕭瑟紅
風吹得燈火有些恍惚,窗外的樹影,透過密格紗窗,若有似無的投射進來,而跪在地上的沈墨濃,神情沮喪,原本溫和的一張面頰,此時灰敗異常,然而,他卻依然不甘心,那是他一直以來拼盡力量保護的表妹,那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娶回家的表妹,怎麼可以就這麼拱手相讓?
顧知秋怔怔的看著坐在那裡,滿眼都是笑意的公子玉簫,不由有些無奈,說道:「皇上,若您真的已經與小女」說到這裡,他咬咬牙,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垂眸,聲音也不見起伏的說:「皇上既然不怕世人取笑,我這傻子女兒也算好福氣,只是,不知道太后會不會同意。皇上,您若忤逆了太后的意思,恐怕」
話未說完,他已經住了嘴。
他知道,這樣已經夠了。這是他的威脅,不僅僅是拿太后,還是拿自己。雖然公子玉簫現在和以前十分不同,然而,他縱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又如何,國家的兵權,他只有四分之一,還是在關外,而自己和太后兩人,一人握了四分之二,一人握了四分之一,無論怎樣,都比公子玉簫要強。他現在就想稱霸,也太異想天開了。
公子玉簫目光淺淡的落在顧知秋的身上,眼眸中閃過一抹可笑的光芒,然後,他依然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朕只是想和丞相更近一步罷了,何況,朕是真心喜歡她,若太后真的不允,太后不就太戒備朕與丞相大人了?」
他的語氣不輕不重,聽在顧知秋的耳中,卻如千萬隻鼠蟻鑽心一般。沉默片刻,他有些無奈的說:「既然如此,多謝皇上對天瑜的寵愛了。」
「丞相!」沈墨濃從震驚和傷悲中清醒過來,聽到顧知秋的話,臉色大變。不,他不要,那是他的表妹
顧知秋的臉色冷了下來,毫不客氣的對沈墨濃說:「沈公子,希望你記住,是你們家退婚在先,小女現在得皇上寵愛,實屬萬幸,讓我顧家不至於成為京城的笑話。沈公子還是知趣的好。」
他面上一派清冷,眼角處帶著淡淡的不屑,然而,誰也不知道他內心此時的驚天巨浪。公子玉簫說的沒錯,太后一定會反對,然而,自己已經隱忍了那麼多年,若再不行動,恐怕會被太后搶了先機。公子玉簫看上的不管是顧天瑜還是顧婧琪,終歸是自己的女兒,縱然顧天瑜對自己心存怨恨又如何,他是她爹,這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他心裡明白,自然也知道面對公子玉簫和沈墨濃,該選擇誰。
沈墨濃頹然的跪在那裡,顧天瑜秀眉輕蹙,望著孤身一人跪在那裡的他,突然間,彷彿所有的繁華都不在,這金碧輝煌的丞相府,因著他的沮喪,而顯得那樣落寞。
公子玉簫有些不滿的捏了顧天瑜的腰一把,顧天瑜轉過臉,看著他笑的甚為得意的面容,突然有些索然無味。帝王與她,終究是她見識短淺,鬥不過他。
「罷了,丞相也莫要再說了。沈公子,朕多謝你對愛妃的疼愛,不過自此以後,她便是我的了。」公子玉簫說罷,已經起身,豪情萬丈的抱著顧天瑜,這一刻,琉璃燈火映照在他的眼底,他那狹長的鳳眼,笑的越發明媚,染指了燈火,明亮若一汪綴滿星星的深邃天空。
「愛妃,還不願與朕回宮麼?」公子玉簫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變對顧天瑜的稱呼,可見他此時的美好心情,以及對顧天瑜的寵愛。
若不是因為顧天瑜先前就瞭解了他的劣根,說不定也會小小的感動一番。只可惜,她現下對公子玉簫只有厭惡和排斥。
沈墨濃猛然抬頭,有一絲希冀的盯著顧天瑜,顧天瑜咬唇不語,她本想表達自己是傻子,不會說願不願的話,然而,她的猶疑,卻讓沈墨濃鼓起了勇氣,他突然從地上站起來,目光凌厲的望著公子玉簫,問道:「敢問皇上,天瑜是怎麼出現在您的浴池的?」
公子玉簫將顧天瑜放下來,然後從後面擁緊了她,一邊把玩她的三千青絲,一邊慵懶而散漫的問:「我哪裡知道?所以我才覺得,她是天賜給朕的女人。」
顧天瑜心中一陣惡寒,小身板也自顧自的抖了一抖,公子玉簫感覺到了,不由輕笑起來,一邊繞著她的頭髮,一邊貼著她的耳畔說道:「淘氣。」
顧天瑜抖得更厲害,若不是因為現在有那麼多人在,她一定會海扁這不知死活的傢伙。竟然還在輕薄自己
沈墨濃的臉色微紅,目光複雜的望著顧天瑜,顧天瑜垂眸,竟有些不好意思與他對視,他心中一痛,五指緊緊攥著,骨節甚至已經泛白,然而他卻依然不死不休的問道:「是麼?可是皇上莫要忘了,表妹是個傻子,她連這相府的門都出不了,怎麼可能會離家出走?縱然她離家出走了,又怎麼進得了那深宮大院?縱然她有幸進了皇宮,宮中道路複雜,每一處都有多人護衛,她一個小女子,又怎麼會進入皇上的宮殿?」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一張面容已經不復先前的溫和,在激動的情緒下,那原本淺淡如畫的眉眼,突然間也似深刻了幾分一般,特別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此時定定的直視著公子玉簫,沒有一分害怕,或者是逃避。
顧婧琪臉色大變,慌張的喊道:「表哥!」
顧知秋也在公子玉簫的示意下起身,他臉色難看的聽著沈墨濃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原本他還以為,顧天瑜離開,多多少少是有顧婧琪的動作,然而現在,他真的要懷疑,這一切,不過都是公子玉簫安排好的。
可是如果真是公子玉簫的安排,他為什麼要擄走天瑜?難道他真的荒唐如斯,只愛女子的皮囊?縱然如此,天瑜從來都養在深閨,公子玉簫又怎麼會知道她長的什麼樣子?難道他目光中閃過一抹猶疑,望著公子玉簫,似是望著一個狐狸。
如果公子玉簫一開始便是為了阻止自己將婧琪送到他的身邊呢?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釋合理了?
不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顧天瑜無奈的穿越造成的的顧知秋,沉默著推測了這麼多,若是讓顧天瑜知道了,肯定要笑的前仰後合,告訴他一句:親,雖然你心思縝密,但是心思太密的話,會被說成缺心眼兒的。
按照公子玉簫的性格,他怎麼會介意讓顧婧琪進宮?相反,若不是因為顧天瑜這莫名其妙的摻和,說不定過幾日,顧婧琪就會成為後宮貴妃呢。
顧天瑜有幾分吃驚的望著沈墨濃,她沒有想到,沈墨濃竟然會為了自己,哦不,確切來說會為了那個傻子,敢這麼和皇上叫板。
果不其然,公子玉簫還沒說話,那一直站在公子玉簫身邊的老太監已經拈著蘭花指,大喝一聲:「大膽!竟然敢這麼對皇上說話!」
嘖嘖顧天瑜想,這老太監,發起狐威來,陰陽怪氣的一股騷氣兒。
沈墨濃卻面不改色,在所有人都惶恐的跪了一地之時,他依然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子,顯得那樣蒼白無力。他目光平靜而又執著的望著不語的公子玉簫,說道:「小民不敢,小民只是想要聽一聽皇上的解釋罷了。」
「表哥,你瘋了?!」顧婧琪跪在那裡,突然抓住沈墨濃的袖子,泫然欲泣的問道。要知道他再這麼下去,萬一公子玉簫怪罪下來,那可是觸犯龍威之罪
顧知秋倒是有些欣賞的望了沈墨濃一眼,又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那老太監還要說什麼,公子玉簫已經擺了擺手,淡淡道:「李公公,無礙。」
說罷,他輕輕咬了顧天瑜的耳垂一下,那般小心翼翼而又帶著點懲罰的味道,立刻讓顧天瑜臉色通紅,垂眸,再也不敢有所動作。
然後,公子玉簫示威一般看著臉色陰鬱的沈墨濃,說道:「沈墨濃,你的意思是,朕擄走了朕的愛妃?」
沈墨濃倔強的抬起下巴,一抹流光滑過他精緻的下頷,如水墨畫上那筆走龍蛇的一筆,說不出的流暢瀟灑。
他迎視著公子玉簫那雲淡風輕的面容,繼續說道:「小民不敢,小民只是想知道,僅此而已。」
公子玉簫清淺一笑,抱了顧天瑜重新坐下來,顧天瑜有些焦急的望著沈墨濃,當看到他那般倔強的表情時,心下一痛,竟是有些羨慕那個傻子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肯為了她,這般執著而又不畏生死的與君王作對
月上中天,花香瀰漫,蝶影重重,雅致而又大氣的丞相府內,依然如往日般燈火通明。
然而,此時府內的氣氛卻說不出的緊張。
大廳內,筆直站立的沈墨濃,白色的衣衫隨風飄動,在燈火搖曳下,顯得蒼涼而孤單。所有人都屏了呼吸,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公子玉簫坐在那裡,面上依然含笑,手中依然緊緊扣著顧天瑜的纖腰,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陰沉與狠厲,手突然在案幾上重重一拍,那茶盅因這震動飛躍起來,復有落在案几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眾人跪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沈墨濃縱然不願,也還是在公子玉簫那聲「大膽」中,無奈下跪。然而,他雖垂著眸,眼底卻泛著不甘心和決絕。
顧天瑜此時正被公子玉簫抱在懷中,然而,當她抬眸望著他,才發現他那眼神,竟是冷如冰窖,讓人一分也動彈不得。
公子玉簫沉著臉,說道:「朕已經明明白白的給你解釋過了,朕與愛妃是天賜良緣,沈墨濃,莫不是你以為朕在開玩笑?」
沈墨濃緊抿著唇,沉默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