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尋美人 文 / 蕭瑟紅
公子玉簫臉上依然帶著笑,他將茶盅放下,瓷製的茶盅與花梨木的案幾底座相碰,發出細細的低鳴,在這寂靜的時候,倒顯得格外的刺耳。
「皇上,大晚上的,您怎麼突然有興致來弊府了?可別叫那些娘娘們等急了的好。」顧知秋呵呵笑著,明明長的十分俊朗,偏偏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只是,年歲不饒人,過了今年,他也有四十了。
公子玉簫哈哈大笑,說道:「丞相又取笑朕。」說罷,眼眸中閃爍著喜悅,道:「原本是不該叨擾丞相的,只是朕今兒下午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說至此,他目光又清明一分,然後定定的望著顧知秋,笑意盈盈的問道:「丞相猜我夢到了什麼呢?」
顧知秋望著公子玉簫,眼底閃過一抹輕蔑,他畢竟還是太年輕,玩心總是過大,顧知秋輕笑一聲,問道:「莫不是我璃國終於統一天下,皇上成為這整個大陸的王?」
公子玉簫哈哈一笑,撇了撇嘴說道:「這算什麼大事?」說罷,他又掃了一眼那長方形盒子,笑著說:「朕是夢到了一個美人。」
顧知秋臉色有幾分難看,一邊的沈墨濃也微微蹙了蹙眉,將目光投向一臉興致勃勃的公子玉簫,他從不相信,公子玉簫真如表面上那麼昏庸,因為,他的爺爺和爹爹,是絕對不會效忠一個沒用的王的。
顧知秋故作饒有興致的問:「美人?」
「是啊,那美人兒國色天香,也火辣膽大,竟然跑進朕的浴池裡,等著朕來寵幸,然後我們兩個」說到這裡,他微微前傾,眉眼帶笑,那雙本就邪魅的眸子,此時更是水波瀲灩,若夏初荷塘裡,盈盈一水間波光粼粼的月光倒影。「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魚水之歡。」他朱唇輕啟,皓齒在說話間,十分晃眼,聲音帶著幾分滿意,似那本不是一個夢。
這樣精緻的一個人兒,卻說出這種不正經的話語,偏偏他還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即使丞相一直不希望他有才能,但聽了這話,也不免有幾分不滿,沉聲道:「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怎可」
誰知話未說完,公子玉簫已經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又慢悠悠的拿起一邊的茶盅,顧知秋無奈,只好換了個話題,問道:「不過皇上,這和您來這兒有什麼關係麼?莫不是皇上想讓臣為您尋找那位夢中佳人?」
公子玉簫點點頭,依然細細品了一口茶,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了笑,說道:「是啊,不過丞相不必費心,因為夢中,那女子已經將身份告知於我。」
「哦?」顧知秋蹙了蹙眉,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然而他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公子玉簫已經歪了身子,半瞇著眼睛說道:「她就是丞相家的千金。」
「」顧知秋和沈墨濃均是一愣,隨即,顧知秋已經笑的合不攏嘴,要知道,他一直都想讓顧婧琪進宮,只是太后盯的緊,他也沒法子。若是公子玉簫自己想要就完全不同了。
公子玉簫自然將顧知秋的反應看在眼底,他的目光漫不經心的移到沈墨濃臉上,此時沈墨濃正低垂著眸,雖然有些訝異,然而一雙溫潤的眼眸,目光柔和,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皇上,那麼您此次前來,是來見小女的?」顧知秋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問道。
公子玉簫點點頭,用扇子敲了敲桌子,說道:「正是。只是不知道丞相捨不捨得你那花容月貌的女兒。」
顧知秋微微點點頭,說道:「婧琪這丫頭,也的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若是皇上喜歡,自是她的福氣,我這做爹的,又怎麼會阻擾?」說罷,對立在一邊的隨從說道:「還不快去請二小姐過來,就說有貴客要見她。」
那隨從忙應了,退出房間後,便疾步向聽雨齋走過去。
沈墨濃自然也以為公子玉簫要見的是顧婧琪,畢竟他剛剛的口氣,就說明他對顧天瑜抱了十分不屑,甚至有幾分歧視的態度。何況,因為一個夢就來尋美人,這樣的鬼話,也只有丞相這樣一直相信他是色迷心竅的人才會相信的。
一時間,室內無話,三人都端了茶盅品茶。公子玉簫將手放在茶几上,慵懶的用手指扣著桌案,嘴裡還哼著不著調的曲兒,聽著卻好似是妓院裡那些人唱的歌謠
此時,聽雨齋正陷入一派死寂之中。
顧婧琪的房門緊閉著,從窗格紙外透出來的淒冷燈光,比往日要黯淡幾分。而原本該呆在顧婧琪身邊的小翠,領過四十大板後,只能出氣少有進氣了。
宋氏在丞相來時,便早早的等著與他一同用膳,然而她沒想到,沈墨濃竟然與顧知秋一同前來,這也便罷了,中間還生了這檔子事兒。
何其精明的一個人,宋氏直到顧天瑜離開聽雨齋後,才「匆忙」趕到院子裡,她自然知道女兒一生氣,竟是說了十分了不得的話語,惹得了老爺不高興,於是裝模作樣的罵了幾句,又讓人帶了小翠下去,狠狠打了她四十大板,直到顧知秋接到消息,又喝止她們所有人老老實實的在院子裡等著,然後匆匆離開,這才拉了女兒,溫柔的勸了幾句。
冷風蕭瑟。
顧婧琪端坐在桌子前,一雙眼睛此時有幾分紅腫,她不曾想過,有一日她的爹爹竟會如此待她,竟是會那麼溫柔的對待那個傻子!想及此,她怒火中燒,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慍怒,一揮手,便將桌子上的茶碗打翻在地。
一旁的宋氏此時正在喫茶,見的顧婧琪這樣,不由蹙眉,說道:「你這丫頭也真是的,發這麼大火作甚?」
「娘,您沒看到麼?爹爹他今晚竟然罵我!還當了那麼多人的面!難道,他要護著那個傻子麼?」顧婧琪想及此,一拳打在桌子上,宋氏剛要放下茶盅,立時嚇得端著自己的茶盅跑的遠遠的。
想起顧天瑜,她冷哼一聲,說道:「這個傻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又突然出現了,你爹爹估計是看她無故失蹤,才上心了些。何況,過段時日,聽說那沈年老將軍就要從邊疆回來了,他對那個傻子,可是打心眼兒裡疼呢。你爹爹估計是怕他找事兒,所以做做樣子給人看罷了。」
她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看顧婧琪,更沒有發現,顧婧琪的臉色此時白的難看,一雙眼眸中也流露出一抹擔憂,只聽宋氏繼續說道:「不過我也好奇,丞相府一向戒備森嚴,這傻子平日裡連個大門都找不到,是怎麼離開的?莫不是真讓人劫走了?」
「娘!」突然,顧婧琪高喊一聲。
宋氏一愣,隨即有些不悅的說:「哎呀婧琪,你要把娘嚇死啊?」然後,她便看到顧婧琪的臉色難看的厲害,不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道:「難道是你」
顧婧琪狠狠瞪了她一眼,說道:「娘親莫要說葷話才好。」
雖說是女兒,然而被顧婧琪那冰冷而惡毒的目光一盯,她不由的瑟縮一下,勉強笑了笑,說道:「好好,娘不說。」
正在這時,一個人在門口站定,叩叩門,說道:「二小姐,老爺說有貴客相見,讓您仔細打扮一番,去前廳見客。」
顧婧琪沒好氣的說:「爹爹不是罰了我面壁思過麼?這會兒又讓我見什麼勞什子的貴客?」說罷,她忽又抬眸,有些期待的問:「前廳?」
那小廝沉聲「嗯」了一聲。
顧婧琪歡喜的跳起來,又問道:「表哥可是在前廳?」
「回二小姐的話,沈公子正在。」
顧婧琪與宋氏對視一眼,然後激動地說:「我就知道,爹爹不可能不偏向我!」
公子玉簫故意沒有說夢到的是顧天瑜還是顧婧琪,而所有人的思維定式,都認為他該是看上顧婧琪的,至於那夢,是真是假,誰也不在乎。
而顧婧琪並不知道是皇上來了,那小廝不敢暴露皇上的身份,因此只是用『貴客』來稱呼,正如顧知秋告知他的那般,因而讓顧婧琪誤會,以為是顧知秋讓自己見沈墨濃了。
這段日子,自從顧天瑜失蹤之後,沈墨濃對她雖依然彬彬有禮,然而她能感受得到,沈墨濃對她的排斥和厭惡,比之前更甚。像他們那樣聰明的人物,怎麼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包括顧知秋,他前幾日也有意無意的問過她,只是顧婧琪一直裝作不知罷了。
宋氏看著女兒笑開了花的臉蛋,不由鬆了口氣,說道:「來,讓為娘好好為你梳洗一番。」說罷,便拉了顧婧琪的手來到了銅鏡前,仔細的為她理髮。
「娘,這些事情,讓那些下人做便好了,何煩您親自動手呢?」顧婧琪此時心裡高興,語氣也不由柔了三分。
宋氏白了她一眼,說道:「你一發脾氣,丫鬟們還不都被趕走了?何況,若你爹爹真的決心幫你,那麼沈公子一定得娶你,所以,今夜為娘親自為你打扮,要知道,為娘以前可是風華絕代,十分會化妝的。」想起過往,她的臉上不由多了幾分驕傲。誰人可知,當年只是一個歌姬的她,而今能成為當朝丞相的夫人?
顧婧琪於是不再多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重新化好了細緻的妝容,一張本就嬌艷的臉蛋兒,越發美麗,換上一身淺黃色裡衣,纖纖細腰上,銀色腰帶輕輕扣著,外套一件淺青色紗裙,胸前的瑩白,在燈光下顯得那般誘人,讓人不由想去咬一口。
「哎呀呀,我的好女兒,你真是比當年的娘還要驚艷呢!」宋氏笑的合不攏嘴,望著鏡子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兒,得意的說道。
顧婧琪眼眸中閃過一抹自負的笑意,抬了抬下巴,說道:「那是自然,哼,我就不相信,那個傻子真的能比得過我。」
說罷,她便打開門,那隨從此時依然恭謹的站在門外,許是等得有些久,眼眸中閃過一抹焦急,見顧婧琪走出來後,忙說道:「二小姐快隨奴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