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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黑白誰能用入玄 文 / 雁歸來

    皇甫燁起身對明曦道,「隨朕來!」

    明曦望他一眼,孫福生已快步走到明曦身畔,「公主請!」明曦見那玄色龍袍已消失到堂後,提裙跟上——

    後堂過廊,轉過花窗的粉牆,到一室,長案明幾,宮燈明亮,案上佈了棋局,皇甫燁手捻黑子,「與朕對弈!」

    明曦在凝陰閣閒來無事,多以對弈自娛,自己與自己作對手,不知棋力幾何。如今卻是要與新帝做對手,不禁小心萬分。

    似看透明曦之擔憂,皇甫燁抬頭道,「若讓朕開懷,你母女或可平安!」

    聞此言明曦毫不猶豫坐於棋盤前,素手持子落案。

    一夜的獨處,誰也不能相信,他們只是對弈三局,帝勝二平一,明曦步步小心,他在第三局星眸凌厲的問,「你要輸了第三局,便就此不得再出這殿門。」

    明曦還有母妃要照顧,她尚不知母妃的情形。就算是贏了棋,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所以第三局,二人平和。皇甫燁將棋子丟入棋盒,清脆的落子聲就此停止。他起身,將訝然的她抱到龍床之上,她緊緊的抓著自己胸前的衣襟,低聲怒道,「皇兄請自重!」

    他卻輕笑,她叫他皇兄,想來自是認得他的。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後背上傳來他濕熱的呼吸,明曦卻是一身的冷汗。他有力的臂膀在她的腰間,固執不動。她知道外面還有一干的宮女太監,不需多久這殿中之事便會入了靖懷王妃及各側妃的耳中,皇家亂輪之事,豈不成天下人的笑柄?她極力一掙,卻被他摟得更緊,「你若是我皇妹,當年我何必阻你遠嫁?」

    明曦不解,卻又聽他在耳後呢喃,「我小時候,母妃便是這般抱著我入睡。」

    明曦怔了,這話又是何意?可是不由的,她卻想到自己。母妃得寵時,自己一直由乳母照顧。而入了凝陰閣,雖然只是母女相依為命,卻更加的難有這種親近,母親病重又癡昏,全靠明曦照顧,哪裡還能給她母親的關愛?

    「你母妃呢?」思量許久不知其意,不由的,明曦問一句。耳後卻傳來他漸漸均勻的呼吸,竟已睡熟。

    明曦緩慢放鬆自己,想著,他的母妃是哪個?久在凝陰閣,對宮中的各嬪妃能認得不過是最得寵的幾個,還是因為參加宴會慶典之類時她們太過張揚,而其他的,哪裡又有印象?既然他比自己年長,他的母妃應該也是後宮被冷落的眾妃之一罷。

    晨起初醒,皇甫燁將全身團在一處,錦被卻早踢下龍床。明曦起身將被重新為他蓋好,披了大氅緩步出門。不久,內侍叫起,皇甫燁要上朝了。明曦施禮相送,皇甫燁扶起她道,「朕會再來看你!」玄色龍袍上金龍飛舞,身後躬身急行的宮女太監,持刀舉槍的禁衛軍森嚴相隨,他又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明曦等他身影不見,靜立於廊下,看著太陽自東方緩緩升起,將黑夜推離,拉開重重黑幕!

    皇帝登基後的大事便是按功過獎罰,文武官員或因此陞遷,或至此獲罪。明曦早從宮女媚兒的口中聽到,據說新帝以前朝官員以禮相待,順從者不僅不罰而且會量材重用,對那些愚守前朝貞烈者,則男子罰作勞役,女子充作官妓,這其中不乏王候名將之家。明曦對朝中所知不多,但聽到新帝的政策還是暗暗點頭,前朝已有近百載歷史,即使改旗易幟,恐人心一時難以平復,以前朝官吏治理本朝政務,只要用人合適,不無優勢。新帝如此聰慧睿智,恐怕比父皇在位時的奢靡狂妄,嗜血暴虐更能為百姓謀福。

    雖然皇帝登基,但國內並不平安。呂後之父尚帶兵在陣前清剿前朝餘黨,還有皇帝自靖州帶出的嫡兵三十萬,亦在浴血奮戰。每日皇帝所忙,不僅是安撫前朝降臣,還要聽取前線戰報。隨時間推移,聽說前朝餘黨在兩路夾擊之下,已被清殆盡,朝中捷報連連,國內局勢已大定!

    待卿得勝還朝時,便可一家團圓!那夜皇甫燁的話是何用意,與明曦又有何干?明曦百思不得其解,卻在聽聞連傳捷報的時候,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父皇的江山終將全部易主於人,皇家之血脈親情,遠不如江山皇權來得親近!

    母妃近日神情越發的糊塗,或許她也感覺到這山河變色。一入宮門深如海,她們母女不過是深海中飄泊的一葉孤舟,稍有風吹浪打就有可能傾覆,落得舟毀人亡。被皇甫燁禁錮的時間越久,明曦的擔憂越重。

    這幾日皇甫燁並未到承歡殿來,明曦如今有眾多的宮女太監服侍,倒是一下子清閒了許多。無事可做了,反倒更加茫然,常是獨坐望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麼。

    黃昏已過,朝霞的最後一絲亮色也被黑夜吞噬。明曦望著越來越黑的天空不知坐了多久,忽聽到內侍一聲高喊,「皇上駕到!」明曦急忙起身相迎!

    一轉身,便看到那明黃龍袍在明亮宮燈照耀下炫目而來,見明曦行禮,他只淡然自明曦身畔陘直走過,「隨朕來!」

    明曦略怔,低首應道,「是!」並非是習慣了順從,而是對他,是甘心順從。那年殿上他的一舉一動次次於腦間重放,對他的信賴莫名而生,至今日這般竟是極為自然。

    皇甫燁寬袖一展,虎步踏上朱幾坐於榻前,「今日做了什麼?」

    明曦微抬頭,不解的望著他,只見一雙明眸朗朗,忽然發覺自己直視龍顏,急低了頭答,「不曾做什麼。」

    頜下一隻溫暖的手指搭過來,稍用力將她的臉抬起,讓她與他直面,她眸中有他王者之風,他眸中有她驚惶之態。他是皇帝,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面對他時,她總免不了有一絲的慌亂與驚懼。

    「朕問你話時,你要面對著朕答,不要低頭。」他的話音溫和,語速平緩,卻字字透著不得違背的強勢。她稍稍點頭,卻覺得下頜被他捏得更緊,不禁秀眉輕蹙。

    似看到她的不適,他鬆了手,卻扯她更加近前,端詳著她的樣子。他坐她立,但他身量高大,居然與她差不多可以平視。明曦輕聲問道,「皇上可要用茶?」

    他卻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你總是裝扮的這麼素雅,明明是素淨的過度,卻偏生讓人心神寧靜詳和。」

    明曦微蹲身謝道,「皇上謬讚,明曦只是在凝陰閣中習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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