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4章 無望之愛 文 / 孟婆
「死殭屍，你別走！」
雖然明白是幻境，但他還是氣得不行，一拳頭狠狠地朝那個人的後腦勺砸去。
然而一道白光閃過，一低頭間，他已經在禪房裡了。
幾個人都詫異地看著葉天渡，他這覺醒的姿勢太怪異了，一醒來嘴裡就喊著龍少華的名字，還轟出了一拳。
只不過這一拳被坐在蒲團上的青年法師隨意地化解了。
葉天渡多少有些尷尬。
龍少華看見他覺醒，心裡不覺鬆了一口氣。
進入幻境的幾人中，龍少華對自己有信心，而葉漓意志堅定，他不擔心；
小香心思單純，應該也不會被迷惑；
反而是這小子的心念太重，他最擔心的是這小子走不出起來。
唇角依稀露出一抹笑意，嘴上卻不饒人：「你不是——對我有什麼想法了吧？」
葉天渡惱羞成怒：「是，本大爺對你的想法就是——剝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血，呸！你這不人不鬼的怪物！」
龍少華淡淡一笑，也不與他置氣，心中猜到他肯定是在幻境裡跟自己發生了什麼衝突。
這也不奇怪，自從自己和葉漓在一起，葉天渡向來就對自己沒什麼好感。
葉天渡轉頭瞧見籐原由美正呆呆地坐在蒲團上，雙目空洞，六神無主，眼角恍惚還有淚花，不覺心頭一動。
從沒見過籐原由美也會哭，葉天渡坐回去，盯著她：「你怎麼了？」
籐原由美慌忙斂了哀戚神色，看也不看他，更不屑回答他的問題。
天渡討了個沒趣，不由尷尬地撓了撓頭，望著屋內眾人，自己居然是第四個走出幻境的，這讓他更加鬱悶了。
這時，他又想到了幻境中的遭遇。
是的，或許龍少華是很可惡，但他有一句話說對了——自己做事總是瞻前顧後，貌似瀟灑，實則是不敢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欲、望，總是逃避。
除非逃避到了無處可退的地步，才會選擇絕地反擊。
因這，他與青梅竹馬的葉漓這輩子看來都沒有可能了。
也因為這，錯過了不少能夠真正直面惡魔，提升自己實力的機會。
嗯，看來今後是要學著改變一些了。
不說是像漓兒那樣有一說一，起碼，也要做到面對真實的自己，坦然面對自己的欲、望。
說到欲、望——他又看了一眼籐原由美。
籐原由美冷若冰霜的臉，在屋內昏暗的光線下，反而襯出一種出塵的美。
呸呸！這個時候怎麼還想這個！
天渡的視線最後落在仍然緊閉雙眼的小香身上：「現在就差小香沒覺醒了嗎？」
小香的眼睛仍然緊閉，這意味著她還沒覺醒，但扭曲的五官也顯示著，她在環境裡一定遇到了危險。
眾人都有些擔心，緊張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在這種等待中，時間每增加一分鐘，小香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這當真是時間就是生命。
葉漓的心懸了起來，小香，你不能有事，我求你了！
你一定要趕快平安地離開幻境，快醒來！
…………
在小香的幻境裡，此時，她和龍少華正在醫院的病房裡。
奶奶就在重症監護室內，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嘴上套著氧氣呼吸罩。
在潔白而狹小的病床上，奶奶的身體顯得那樣羸弱，就彷彿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手都有可能被海洋吞噬的風險。
「奶奶，你一定要醒醒，奶奶……」
小香摀住嘴巴，不敢哭出聲來。
醫生說，奶奶現在仍然是有意識的，只是她的身體機能受到打擊，嚴重衰竭，不能動彈，不能說話，甚至連飲食都不能，僅靠輸送液體維持生命。
醫生還說，這種情況，醫學再發達，也只能維持病人的生命；若病人想要康復過來，需要病人本身有強大的求生意志。
所以她不能哭。
不能讓奶奶知道自己在哭，不然，奶奶會以為沒救了，為了省錢，奶奶一定會選擇安靜的離開。
說起來，不知為何，小香對奶奶的感情反而對爸媽的更深厚一些。
大概是因為從小和奶奶一起長大吧。
對了……如果是從小和奶奶一起長大，那麼爸媽呢？在自己小的時候，他們去了哪裡？
記憶裡這一段是空缺的，銜接不上的記憶也只是讓小香愣了十分之一秒，她便立刻搖頭拋開了這個問題。
現在最要緊的，是奶奶的生命。
透過病房外面的玻璃，她可以清晰看到奶奶試圖轉動眼珠，然而就連這個簡單的動作，對她來說也已經很困難了。
奶奶在不停地喘著，那一聲一聲哀苦的歎息，每一聲聽在耳朵裡，都讓小香的心尖猛不丁的一陣冷顫。
她不想哭，可越是控制自己不去哭，眼淚越是不聽話地奔騰而下。
龍少華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走到走廊的另一側。
小香雙手放在走廊的窗戶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終於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龍少華輕輕拍著她的背部，正安慰她，忽然就聽見身後一個粗狂的嗓門吼道：「放開你的手！」
龍少華的手一抖，回頭看了來人一眼，老實安分地垂首站立。
「都是你這個混蛋，欺騙我的女兒，害我老母親住院，你還有臉來！」
小香的爸爸媽媽從家裡過來，看見龍少華在此，小香爸爸頓時怒急攻心。
他又故技重施，操起奶奶的枴杖就朝龍少華打來。
小香大驚，忙撲上前攔在龍少華面前：「不！爸爸，別這樣！」
小香爸爸見此更怒：「我連你這個不孝女一起打！」
棍子眼看就要落在小香身上，小香驚嚇地閉上了眼睛，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如期到來。
她睜開眼，看見龍少華抓住了爸爸手中的枴杖，心知不好。
果然，爸爸臉色都變了，嘴唇蠕動卻氣得說不出一個字。
龍少華漫不經心鬆開他的枴杖道：「叔叔，我敬重你是長輩。但是也請你要講道理，小香已經是成年人了，有什麼事情她會自己做主。這裡是醫院，你動不動就喊打喊罵，讓旁人怎麼看？」
小香急了，忙哀求龍少華：「求你別說了，你先走吧，快走吧。」
龍少華點頭，知道自己不適合留在這裡，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小香爸爸卻不肯放過他，朝他吼道：「站住！」
龍少華從來沒怕過誰，聽言便站住，不動如松。
小香爸爸氣得臉色鐵青，一把年紀了，沒想到在公眾場合被晚輩一頓教訓，這讓他的臉往哪擱？
「我告訴你，有老子在一天，你就別妄想娶我的女兒！想娶她，除非我死！」
小香爸爸氣的直咳嗽，龍少華轉過身，一雙深邃如湖水的黑眸裡古井無瀾：「若那是小香的意思，我會遵從。叔叔阿姨，再見！」
禮貌道別，他只留下一個背影，小香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也漸漸冷了。
眼淚止不住地再次流下來。
她彷彿能夠看見，那個人，他正在走出自己的生命，離自己越來越遠。
爸爸突然走到她面前，粗魯地抓住她的胳膊，吼道：「你聽見爸爸的話了沒有？你若是再跟那小子來往，那我和你媽就先死給你看，聽懂了嗎？」
小香木然地點了點頭。
她不明白，為什麼爸媽要阻止自己追求幸福。
如果和龍少華在一起，會給自己帶來傷害，那麼自己承受就是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她願意。
可爸媽為什麼非要聽從一個神棍的胡言亂語，然後阻止自己和他在一起？
爸爸，媽媽，你們可知道，你們的反對，對我而言才是最大的傷害啊……
我是你們的女兒，難道你們不希望我幸福快樂嗎？
為什麼，要以愛之名，禁錮我的自由，阻止我去愛他……
淚水模糊了小香的視線。
第一次，她覺得，如果爸媽都不在了，自己就可以自由的追求幸福，那該多好……
只是一個閃念，然而詭異的是，小香竟然看見爸媽就那麼自己面前化作一陣虛無。
心下大駭，她趕忙伸手去拉住爸媽：「爸爸，媽媽……」
爸媽仍然微笑著，但身影漸漸單薄，透明，直至最終成為一片空白。
彷彿那兩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
爸媽！
小香心中一寒，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剛才她只是隨便想一想，為什麼爸媽真的離開了自己？
病房裡忽然響起了尖銳的滴滴聲，小香惶恐地扭頭，看見護士和醫生慌忙衝進了病房裡。
小香的腳彷彿被釘子盯住，她不敢相信。
然而卻不由得她不信，奶奶竟也在同一時刻，永遠地離開了。
眼淚決堤，小香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在同一時刻，永遠地失去了三個親人。三個這世上最愛自己的人。
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嗎？
是因為自己剛才的那個念頭嗎？
是因為——自己對師父的執著之愛嗎？
她淚流滿面，跌坐在醫院的長廊上，想著，若早知如此，她絕不要這一切眼睜睜在自己眼前發生。
原來，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若是強求，竟會帶來厄運。
師父……
我再也不敢了，不敢貪求不屬於自己的愛了……
可是……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師父為什麼不屬於自己？
因為自己還有師娘——葉漓。
這裡，是幻境麼？
小香眨了眨眼，望著四周白色的牆壁，想起了自己的處境。
就在葉漓等人焦慮不安地等待時，小香終於漸漸覺醒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吁出了一口氣，就算是籐原由美，剛才也很緊張。
當然，她緊張的不是小香的生命，而是這次會不會成功。
老實說，她對葉漓的眼睛能不能恢復不感興趣，但這面渴望之鏡實在太過玄妙，竟然能讓自己實現心底千百年來的幻想。
所以她很想知道，小香能不能走出來？
這面神奇的渴望之鏡，又到底有著怎樣的特殊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