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一個人 文 / 池曉晴
接到小櫻委託律師打來的電話時，辛祈一正在去機場的路上，「關於離婚的事宜我已經全權委託給我的律師，您直接聯繫他就可以。」
「辛先生，您誤會了，我代表我的當事人東方洛櫻小姐給您打這通電話並不是為了談離婚贍養費的問題，而是想告訴您，過幾天，蘇西白先生會去您家收拾東方小姐的衣物，請問您什麼時間方便？」
「隨你們，我會通知管家的，這次我會去瑞典一個禮拜，希望到時候你們可以將這件事處理好。」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嗎？連在辛家的東西都要統統帶走。
如果不是這次瑞典之行關係到整個金融工會的發展，他真的想立刻飛到小櫻身邊問清楚，自己真的就那麼讓她討厭。
辛祈一在瑞典留了一個禮拜，當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屬於她的東西就像是原本就不存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空氣中殘留了一絲獨屬於她的香甜氣味，似有若無地勾繞著他的鼻息。
因為身體原因，辛媽媽去了加拿大靜養，她是那麼喜歡小櫻，所以到現在辛祈一都沒有跟母親提起這件事。也許是他心裡還存在幻想吧，如果有一天他們還能繼續在一起，那麼離婚這件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羅菲蒙太太走過來，接下了他的外套，然後又消失在他面前。此刻他覺得這間房子居然這麼安靜，安靜的讓人壓抑。以前他不是就喜歡這樣靜謐的環境嗎，從什麼時候起，他也習慣了吵鬧。
走上樓，打開房間，裡面又恢復到了他單身時的樣子，少了小櫻用來午睡的軟榻，少了卡通抱枕，少了蒙奇奇的小毛毯。
只不過少了幾樣她的東西，屋子裡就顯得有些空洞。
辛祈一解開領帶，扔在椅子上，室內安靜得連他的腳步聲都顯得刺耳，他走進房間的更衣室，才正要拿浴袍的時候，發現櫃子空了一半。
那丫頭還真是到處侵佔他的地盤，他的唇畔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拿起浴袍走進浴室，洗手台上，少了她的牙刷杯，毛巾架上少了她的鵝黃色毛巾。環顧四周，超強的記憶力讓他幾乎可以勾勒出她的東西原先放在哪些地方。
可是，此刻它們全都不見了。
除了自己帶來的東西，其他的一件她都沒拿走，包括他，她也不要的那麼乾脆。
打開了水龍頭，任由冷水淋濕他強健的身軀，他閉上眼睛，仰起頭讓水流漫過臉龐。此刻他的心裡有一種從來沒有的心情，一種從來沒有的情緒。
他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跟她離婚？
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感到有些後悔，果然如令成揚當時說的，他後悔了，終於他也嘗到了這滋味，不過說實話，還真不怎麼好受。
不，對她來說，這樣的決定是再正確不過的了，心裡會覺得寂寞，只是因為還不太習慣罷了。
她想走，他不過是沒有開口挽留，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
陽光有些刺眼，不知是什麼時候，反正就是一陣電話鈴聲將辛祈一吵醒。
「祈，出什麼事了？」令成揚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唔……怎麼了？」還沒睡醒的辛祈一聲音有些沙啞。
「你還在睡覺？大哥，現在已近十點了，你不記得九點半有個會議要開嗎？」令成揚的聲音更是不可思議，這個自從工作開始就沒有一次遲到過的視工作如生命的鋼鐵狂人居然因為在家睡覺而錯過開會！
「確實不記得了。」辛祈一老實的回到。
「你說你忘了？辛祈一你居然忘了要開會？！」
「對，忘了就忘了，別打擾我，我今天要休息一天，就這樣。」掛掉電話，辛祈一果斷的按下關機鍵。然後把手機遠遠地扔到房間的一角。
看著被仍到遠處的手機，辛祈一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他真的好累，閉上眼睛，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輕歎了口氣，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想沉沉地睡一覺。
好累！
樓下的古董大中敲了四下，下午四點。
其實他早就了無睡意，卻只是懶懶的躺在床上，根本就不想動彈。一整天，他就這樣躺著。
以往，在這個時間，在他身邊已經有一隻勤勞的小蜜蜂，開始在他的耳邊說著這一天的生活，不外乎就是今天她發現了哪裡比較好玩，今天吃了什麼好吃的東西，羅菲蒙太太又怎樣的對她視而不見，或者是她的秘密基地建到了哪一環節。
但最後總是被他冷冷一瞪，才乖乖地收斂閉嘴。
終於，他還是離開了床鋪，進了浴室梳洗過後，下樓吃東西。即使現在是二月，芬蘭的黑天來的還是很早，才剛剛六點，太陽就已經下山，窗外，黑的有些看不清遠處的山了。
很習慣地走進書房，他已經太習慣隨時進入工作狀態之中，就算根本不想做任何事情，他還是打開了電腦，開了電子信箱。
因為許多事情都有下屬去做，通常到他這裡的都是些重大決策，所以郵件並不是很多，他滑動鼠標向下翻看，居然有好多小櫻發給他的電郵。
他記得，她跟他要過信箱地址，沒想到她真的給他發過郵件，而且基本上是每個禮拜都有兩三封，可是他卻一封都沒看過。
因為那些內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一些她的生活片段，無聊的小孩子玩意。再加上他的工作很忙，他覺得實在沒必要特意浪費時間去聽她的廢話。
他按日期點開了其中一封，裡面是一些她拍的照片，附件還插了一段視頻，輕點鼠標，她的影像便出現在他眼前。
「快看，這是雪，好大的雪哦！祈一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一定看不見這麼大的雪，你看，這是我堆的雪人，不過好醜。嘿嘿，沒關係，等你有時間我們一起堆一個，我知道你其實很想和我一起玩的，可是你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所以抽不出時間陪我，是不？沒關係，我原諒你了，誰讓我是你老婆呢。哈哈，老公，我愛你，親一下。」
如果以前，他一定會覺得無聊，可是，看到她最後俏皮的嘟嘴對著鏡頭，就像真的親到他一樣，他不自覺地樂了。老公，她可從來沒有當面這樣叫過他呢。
一連開了幾封之後，他忽然看到一封加急的郵件。心想她能有什麼急事，十有**又是一封寄來鬧他的信件。
可是他想錯了，她確實有事，從影片中看來，她似乎病得不輕，整個人用毛毯裹得緊緊的，臉蛋微紅，應該是在發燒。
「已經四十度了。」她從嘴裡拿出體溫計，放在鏡頭前，上面確實顯示著四十度。
「媽咪說，超過四十度就會死掉，老公怎麼辦，我還沒有給你生寶寶不想就這樣死掉，已經很晚了，我實在是不想麻煩羅菲蒙太太，你也知道她一直都不喜歡我。好在我聰明，已經吃了藥，估計等一下就會好，你千萬不要擔心我，不過我知道，即使我這麼說你也會擔心的，誰讓我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老公呢。放心吧，我一定會乖乖吃藥的，親一個，老公，我愛你。」
本以為到這裡視頻就會結束，當辛祈一剛要關上時，卻發現，下面的進度條並沒有到頭，這時，屏幕上又出現了小櫻的樣子，「你打電話給我好不好？我想聽聽你的聲音，這樣我的病一定會好得比較快，所以你打電話給我好不好？你要罵我也可以，只說一句話也可以，無論你多晚打給我都可以，我……」
最後，她只說到這就不說了，不過臉上卻露出了苦笑，「算了，我知道你很忙，一定忙的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今天就到這吧，我等下吃完藥就睡了……晚安，親愛的。」
在她的影像消失之前，他看見了她眼底閃動的淚光，他的心口彷彿被巨石沉重地一擊，痛得他幾乎快要無法喘息。
看看日期，那天，他在國外出差，而他確實沒有打電話給她，因為他忙的連郵件都沒看，不，其實應該是有時間的，畢竟看一封郵件連五分鐘都用不上，可是他卻偏偏該死的沒有。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就算再忙，他也會撥出時間打個電話給她，就算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也好過他什麼事情都不曾努力過。
一抹自嘲的苦笑泛上他的唇瓣，光憑這一點，她就應該跟他離婚，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聰明得學會不再在他身上浪費她的愛。
「一個人，要學會照顧自己。」他輕輕地對著已經恢復到桌面的顯示屏幕，說出他沒能來得及對她說的話。
而隨著他消失的嗓音而來的，是沉重得幾乎教人窒息的安靜，他環顧四周，終於，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向她爭取的嗎？但這一瞬間，緊掐住他心口的疼痛，讓他不這麼確定這份安靜真的是他心裡想要的了！
那麼，在他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一時之間，他竟說不上來，只是內心隱隱約約的疼痛更加地劇烈發作了起來。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感覺，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