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失控的危險 文 / 夏尾花椒
早飯過後,元鶴占便載著喬妙果以及白喜向市內進發了。
出門的時候,烏雲已經將整個天空遮蓋得密不透風,莊園區的路都開闊寬敞得很,車篷敞開著,風便肆無忌憚地來回逡巡在三人中間,帶著山雨欲來之前的涼意。
「啊,感覺好久沒有去市區逛逛了。」白喜坐在車後座上,揚了揚手臂,衝前座的喬妙果和元鶴占說道。
喬妙果笑了笑。
不知不覺,她來元氏莊園已經快三個月了,上次去市區,還是森林晚宴前,元鶴占帶她去商場裡買晚禮服,配飾之類的行頭。
除非有東西要買,以前的她也是不喜歡逛街的,但不想逛街和不能逛街總是不同。現在,終於可以去逛街了,雖然有個元鶴佔在旁邊,她也不免帶著些女人對逛街常有的小興奮。
「白喜待會兒想買點什麼呢?」喬妙果問道。
「我啊,我想去飾品店逛逛,買點髮箍、橡皮圈什麼的。」白喜說道。
「我以前看到過有那種白熊的發圈,很適合你今天的衣服。」喬妙果回過頭來,看了看白喜今天的打扮。
兩人均沒有注意到元鶴占輕輕皺起的眉頭。
這兩個女人,他之所以帶他們出來,不過就是帶他們去挑點做點心的材料去,買完就馬上回莊園的,他並沒有說過還要帶他們逛其他地方,他們真以為他是帶他倆去逛街的嗎?
於是,他看向喬妙果,準備「提醒」一下他們不要再繼續做超出範圍之外的美夢,然而,一陣風襲來,正好吹亂了她的頭髮,半張臉都被遮了去,只露出白白尖尖的像荷塘裡藕尖一樣的下巴。她渾然不覺,仍然向後座傾著身子,側著臉和白喜聊著天,髮絲凌亂到了臉上,她像在花園裡撥弄野草一樣隨意地,用手胡亂地把它們撩開。
當初齊耳的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長到耳朵下了。
元鶴占心中一動,像是想起什麼來,他騰出一隻手來,在褲子口袋裡一摸索,然後,「接著。」他說。
喬妙果聞聲回過頭來,表情還在疑問間,一隻嫩綠色的小小發卡便被塞到了她手中,然後他的手又回到了方向盤上。
看見喬妙果愣愣地看著他,他又開口道:「把頭髮別起來。」
明明算是關懷,但語氣簡短,依然命令意味十足。
「你怎麼會有這種小東西?」喬妙果沒有馬上依言而行,而是將它捧在手心裡,疑惑地問道。
「上次你試晚禮服時,我買單時,那家店送的,我便隨手放在褲子口袋裡,後來一直就忘了。」看喬妙果還一臉半信半疑,他不免「哼」了一聲,「洗衣服的時候,阿姨居然也沒有把它給清出來,我看是又不想做了……」
在他們對話間,白喜已經將發卡從喬妙果手心裡撿起,放在自己手心裡,好奇地看著。
突然,從他們背後傳來一聲「哎呀!」
喬妙果回過頭看向後面,只見白喜捧著空空的手心,表情有些呆呆地看著她。
「發卡……」她支支吾吾地,「掉出去了。」
「啊?」喬妙果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時,車已經停下了,元鶴占轉過頭,看向白喜。
「怎麼會掉下去的呢?」喬妙果問。
「手一滑,就掉出去了。」白喜無辜地說。
「哦。」喬妙果看向元鶴占,反正她是無所謂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停下車來。
「下去撿!」元鶴占命令道。
「啊?」喬妙果和白喜兩人同聲道。
「啊什麼啊?叫你下去撿起來。」元鶴占繼續著命令的語氣。
白喜瞅了瞅元鶴占的臉色,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在腦海裡回想了下剛才發卡掉下去的畫面,刻舟求劍一樣地估算了下掉下去的位置,白喜往後跑了幾步,開始低下頭找了起來。
一分鐘後,白喜朝車子裡的喬妙果和元鶴占喊道:「好像找不到了。」
估計是滾落在草叢裡了,草叢都是綠色的,發卡也是綠色的,天然的視覺障礙,叫人怎麼找嘛。白喜想。
「找不到就算啦。」喬妙果在一旁說。
元鶴占卻看都不看她一眼,把車往後倒退,停在了白喜跟前。
白喜也一個跨步上來,準備上車。然而,她和喬妙果都想錯了,元大總裁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嗎?只見他伸手在後座上一撈,將白喜放在後座上的那把傘抄在手上,然後朝她扔過去。
「那就在這裡慢慢找吧,等我們回來時再載你一起走。」
說完,「轟」的一聲,車子響起發動的聲音,然後,沒等喬妙果和白喜反應過來,便揚長而去。
直到車子排出的尾氣也消散開去,白喜這才醒悟過來,狠狠地朝地面踱了踱腳。
……
「原來是這樣啊。」海成淵聽完白喜的講述,笑道。
「可不是嘛,他們一走遠,就下起雨來了,我在那片草叢裡,左找啊右找,上上下下找了個夠,也沒能找到。」白喜面露怨尤。
「可是,沒找到怎麼辦?元鶴占會讓你上車嗎?」海成淵問。
「不知道呢,喬姐姐應該會在路上為我說情吧,不過,反正我現在不是已經上了你的車了嗎?」白喜說著,望向海成淵,得意地一笑。
「也是。」海成淵也笑笑。
因為對方把答應留給自己的食物給吃掉了而生氣;當對方說要為自己親自做吃的時,又高興地帶她去逛街挑選材料;送對方發卡,因為發卡掉了便罰人尋找……元鶴占再喜怒無常,可這樣如同小兒女一般彆扭情態,使人不得不懷疑,他是否陷入愛情中了……
想到這裡,海成淵手一抖,方向盤隨之一滑,車子險些向斜刺裡的大樹衝去,幸而他反應快,即時扳了回來。
「愛情」?他想,對於自己來說,愛情真正的模樣,從未得見,愛情最深的感受,從未體會,又如何去斷定什麼叫「陷入愛情」呢?
如果控制欲算是愛情的話,那父親和母親是否從未愛過?母親端麗秀雅,儘管父親在打拼事業的過程中,對家庭疏於照顧,亦免不了酒色應酬,母親也從來沒有哭鬧,連指責都不曾聽聞;而父親呢,對母親,敬愛之中卻帶著明顯的疏離,在他的記憶裡,母親離世前的最後幾年裡,他們欲發「相敬如賓」,似乎無論發生什麼,都引不起彼此的嫉妒、爭執、興奮、悲慟一般。
那幾年,屋子裡,瀰漫著一種冰冷的安靜。
也就是在那幾年,他學會了和丁術一起泡酒館,同時發現,酒是那麼能使人變得熱烘烘的東西,從茫茫雪地裡,或是從夏天裡依然氣氛涼如深秋的家裡跑開,推開酒館的門,從一屋鮮活的鬧騰中,辨認出丁術的笑聲,坐到桌邊,接過一杯仰頭下去,從身到心,瞬間便溫暖熨帖起來。在眾人起哄的「好」聲中,意氣沸騰,以喬峰大戰聚賢莊一般的氣魄,大喊一聲,「再來!」,英雄千杯不醉,可他只是一個不相愛的產物,一個不被愛的孤弱少年,所以,三杯下肚,他便醉了。
醉的感覺也是好的,又重又熱的身心,忽然變得很輕很輕,一點點向高處升上去,暈暈乎乎地像遨遊在雲端一般,直到有人扯住他的胳膊,把他狠狠地摔下來……是的,他便知道,酒也是會讓人失控的玩意兒,因為這個緣故,現在的他一般不沾酒,即便是應酬,也是點到為止,不醉為妙。
對於他和元鶴佔這種人來說,陷入愛情便如同醉酒一般吧,如果說,少年時代還能快意雲端,成年的他們,更多的則是面臨失控的危險。
想到這裡,海成淵不覺握緊了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