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撿到一隻跌倒的熊 文 / 夏尾花椒
從王誠志家出來後,海成淵又去了周進光家,當時鳴翠島開發權的投標上,海東方面的出面操作的就是周進光,但是因為他對市政廳內部形式估算不清,結果最後還是花落元家,在後來的總結大會上,他自然有被問責,但是這樣大的項目,最後失敗,責任肯定不在一個人身上,至少不會是全在周進光身上,大家對這點都心知肚明,再加上勝敗乃兵家常事,誰這幾十年間沒有弄砸一個case?因此,問責大會之後,大家都是該幹嘛幹嘛,沒有誰會揪著別人的錯誤的不放——除非別有用心。
而海成泊就是這個「別有用心」的人,和對王誠志一樣,他總是在意見不合的地方,拿周進光曾犯的過錯來壓迫他。大意就是,「鳴翠島開發投標的事,要不是你無能搞砸了,現在還需要我來想補救方法嗎?!所以在我決定如何補救的時候,你應該閉嘴!」
和王誠志的出發點一樣,周進光閉嘴了,但不滿也積蓄在了心中,而海成淵所要做的就是,給這份不滿一個出口,一個選擇釋放的機會。
有了王誠志的許諾,到了周進光這裡,便好辦了很多,而五個股東中,最大的兩個已經達成一致,剩下的就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海成淵開著車,車窗上的雨刮沖刷著企圖模糊他視線的雨珠,將它們打散,向兩邊飛濺而去,道路兩旁綠樹憧憧,碧葉青青,如果不是雨太大,他真想打開車窗,伸出身子去,在這無人的馬路上大聲吶喊。
不對,馬路上並非沒有人。
前方,一棵大樹的底下,一把蘋果綠的公主傘下站著一個人,正低著頭,好像在樹下尋找著什麼。
車子慢慢駛近,海成淵先是看到白色的涼鞋裡套著的光腳丫,然後就是挽起的褲腳裡露出的纖細的腳踝,繼而是紮在背帶牛仔褲裡的胸前繪小熊的白色長t,再就是兩根粗黑辮子裡圓圓的臉蛋,清新得就像一幅明信片。不過因為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傘下之人的全貌,但海成淵依然覺得有些眼熟。
待車子駛過,後視鏡裡,正好可以看到少女抬起頭來。
海成淵車子一停,搖下車窗,望向後面,沖傘下的人喊道:「白喜!」
少女應聲望來,圓圓臉蛋上大眼睛撲閃一下,眼中的驚喜呼之欲出,「海二公子!」
她幾乎是雀躍著向海成淵的車子跑過去,後腳跟重重踏在水裡,濺起幾顆水滴到褲管上,絲毫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你!」她聲音明亮清脆,像泉水撥弄著琴弦。
「是啊。你在這裡干什……」話還沒說完,海成淵皺眉看向白喜的腳下,「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啊啊啊!」因為走過來太急,加上地上有水,一個打滑,白喜左右搖晃了一下,向地上摔了下去。
雖然沒有摔成四仰八叉的樣子,但是整個人都跪坐在了泥水裡。
這一摔,把所有的雀躍好像都摔碎了,比起腳踝處被地面擦破的痛,白喜更覺得難堪。
「丟臉死了。」她想著,垂著頭,將它埋在臂彎裡。
雨傘被摔落到一旁,雨現在已經不大了,但還是有絲絲點點的雨滴掉落在她的手臂上,冰冰涼涼的。
不過,沒幾秒鐘,雨便像停了一般,接著,是帶著笑意的詢問,「你還好吧?摔傷哪裡了?」
「嗯嗯。」白喜鼻子裡嗡嗡道,頭埋得更深了。
對方好像蹲了下來,然後,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沒事吧?」聲音明顯帶上了疑惑不解。
「我……我還好!」白喜掙扎了下,還是埋著頭。
「那你埋著頭幹嘛?額頭受傷了?」對方認真地問道。同時更加疑惑不解,剛才分明沒有看到她摔到頭啊。
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畔,似乎是對方在將頭湊向自己的胳膊,仔細探視著什麼。
這一下,讓白喜耳酣面熱,更加難受了,胸悶之間,她不由得抬起頭來,海成淵正撐著傘,彎著腰半蹲在她面前,他濃密眉峰之下深邃的雙眼,正像觀察雨後樹葉下爬行的蝸牛一樣,認真地看著她。
她覺得自己不敢和這雙眼睛對視,立馬移開了眼睛,但臉已經紅了,「我……我覺得很丟臉……」她聲音弱弱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平時的爽直去了哪裡。
對方似乎沉默了一瞬,然後「咳咳」地笑了。
「是地太滑了,不關你的事,咳咳。」他似乎憋著笑意。
被他這麼一笑,白喜反倒有了一種果敢,她瞬地一下,看向他,認真道:「你在嘲笑我?」
海成淵一愣,更加覺得眼前的少女很可笑,但是看她認真的模樣,似乎很在乎這件事似的,不由努力斂回了笑意,然後說道:「沒有。」
繼而,抓住她的胳膊,催促她道:「你快起來吧,地上都是水,小心感冒。」
被抓住的胳膊像主人的表情一樣呆呆的,由著男人的大手往上方一帶,然後,整個身體被從地上帶起。
世界有片刻的搖晃,然而等她立定之後,那雙手便從她的胳膊上撤了下來,「先進車裡吧。」海成淵轉過身,向自己的車走去。
打開副駕的車門,等白喜坐進去後,海成淵這才將傘收好,然後跑到車後座去,在裡面一陣搜索,從裡面提出一個箱子來,這才鑽回車裡,坐到主駕的座位上。
「我找了下,沒有吹風,來,先用這個,把身上的泥水擦一擦。」他遞給白喜一條毛巾。
從腳踝到膝蓋,白喜背帶褲的整個褲管都已經濕掉了,白色長t上也濺上了幾滴泥水,正好污在了小熊的眼睛上。
白喜悄悄吐了下舌頭,沒想到第二次見到他,就出現這樣丟人的一幕。
她接過毛巾,低頭開始擦拭起來,那毛巾柔軟而且吸水性強,雖然褲管仍然是濕的,但是已經沒有明顯的水滴了,海成淵就在一旁看著,等到白喜放下毛巾,他這才說道:「來,把你的腳伸過來。」
白喜一愣,疑惑地望著海成淵。
他已經開始從箱子裡拿出雲南白藥、創口貼,酒精,棉簽之類的東西,邊拿邊說:「你的腳踝那裡不是被蹭破皮了嗎?趕緊包紮了,免得發炎。」
他居然注意到了這個?她都沒有和他說呢,真是細心的人啊。
白喜乖乖地把那只受傷的腳從鞋子裡面脫出來,可是,一脫出來,她就皺起了眉頭。
腳上一股奇怪的味道!是橡膠涼鞋在水裡泡久了後的味道!沾染到了腳上後,感覺臭臭的……怎麼辦?白喜急急地想著。
「我自己來吧,我……」她縮回準備伸向他的腿,「我是醫生,自己會弄的。」
「我知道你會弄。」海成淵說,「不過,要不是我突然喊你,你也不會摔倒擦傷,所以,就當我為剛才的行為表達抱歉吧。」
他真誠地看著她,語氣如此有禮貌,這讓白喜覺得有點愣愣的。
這個人,明明和自己無關卻偏要說是自己的錯,他是濫好人嗎?看來是的,想到他也曾對喬姐姐好過,白喜便覺得,這人現在對自己的關心,都是天性使然,沒有什麼特別的……
「嗯。好吧。」她有點懨懨地將腳伸到他面前,她才不要他抱歉呢,她想,寧願臭到他而丟臉,都不要他抱歉。
她斜坐在座位上,腿長長地伸到他的座位上,然後別過頭去。他輕輕地捧起少女白皙纖細如新竹一般的腳踝,小心翼翼地將它稍微翻轉了下,使傷口處面向自己。
然而,在腳踝被一個溫暖的手心包裹的時候,白喜突然感覺一道電流從腳下一直傳到腦子裡,她腦子裡所有的想法都被電得煙消雲散,只剩一片空白。
但是,感官卻變得異常明銳,陽光透過烏雲的縫隙,灑在樹葉上的光影流動;青草上的水滴,滴落在悠悠爬行的蝸牛背上的聲音;水坑裡蜉蝣的呼吸、樹葉上知了的展翅;鼻尖上雨後的青草香以及流動在車內的男人溫熱的氣息……一切的一切,如此清晰,清晰得有如一個明亮的夢境。
白喜微微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