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燕子啄春泥 文 / 夏尾花椒
五十、燕子啄春泥
聽見「呀」的一聲,元鶴占抬起頭來,便見到那嬌小的身影朝自己撲了過來,他唇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喬妙果已經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下。
「你——」元鶴占的驚斥還未出口,便被打斷了。
「捉到了!」喬妙果虛弱的聲音裡帶著高昂的快意,然後,她的手在他被打的部位輕輕一捻,一隻黑色的小蟲子便被捻落到她手心。
這個蟲子,應該是他剛才為了生火,去撿樹林中的枯枝時,從樹上掉落在他頭上的,講究精細如元鶴占元大總裁不知道為什麼沒注意到。反倒是剛才,喬妙果無意間看向元鶴占時,居然眼尖地發現了它,但是那蟲子極為狡猾,在元鶴占茂密的頭髮間進進出出,沒有規律可言,喬妙果全神貫注地盯著它,守了好一會兒,才等到蟲子停在頭髮外面的後腦勺下,於是立馬抓住這可能轉瞬即逝的機會,撲上前去,手如閃電地將它擊殺之。
現在,它的屍體躺在喬妙果的手心裡,變得又黑又扁,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落在屍體上和喬妙果的手上,喬妙果對此好像還不在意,像捧著戰利品一樣對元鶴占笑著。
元鶴占迅速地理解了之前喬妙果的怪異行為,按理說,他應該感謝她的「好心」,幫他驅掉了那可惡的蟲子,但是元大總裁卻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失望,尤其是看到喬妙果沒心沒肺地笑著,他更覺得惱怒了。
「真噁心!」元鶴占斥道。
喬妙果愣了愣,看看手上的蟲子,再看看元鶴占,露出無辜的表情。
「你看看你手上的血,拍那麼重,一定把這蟲子的血留到我頭髮上了!」元鶴占皺著眉頭,用手拍打著後面。
喬妙果忍不住笑了,看到元鶴占臭著臉摸著後腦勺的樣子,她忽然生出了惡作劇的衝動。
「嘿」的一聲,她將手往元鶴占後面頭髮上半抹半拍一下,然後半仰起頭,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哈,這樣血就更多了!你抹不掉了,哈哈哈。」
元鶴占猛地撤回手臂,怒氣沖沖地一把拽住喬妙果的手腕,臉上表情風起雲湧,像雷雨到來之前的天色。
「你幹什麼?!」伴隨著這一聲高聲呵斥,喬妙果有種瞬間跌落現實的感覺,但是這個時候後悔自己的放鬆貌似已經晚了。
「噁心得還不夠嗎?你趕緊給我弄乾淨!」他狠狠地說著,在她的手腕上加重力量。
他的目色被火光染紅,在喬妙果看來,這讓她瞬間想起了之前掐她脖子的程飛,雖然明知道他不是他,但她仍然升起一種恐懼,本能地掙扎著,同時哀求道:「你……你放開我。」
「不放!除非你給我弄乾淨!不,在這個破地方,你怎麼幫我弄得乾淨?!」對方有種越想越氣急敗壞的急躁。
這個時候,元鶴占坐著,而喬妙果一條腿半跪著朝向元鶴占,因為被元鶴占扯住手腕,她的腰都被迫扭曲,整個身體向他的懷抱中傾斜著。
「蟲子已經被我悄悄地從指縫中漏下去了,我剛才用手背弄的你。」她委屈地解釋道,眼睛裡已然帶起了淚花。
元鶴占一愣,同時一鬆手,因為遽然失力,喬妙果整個向他懷裡跌滾下去!
倒下去後,她的頭枕落在他腿上,而臉卻仰向著他。
火光在兩人臉上明暗跳動著,喬妙果清麗的臉上,被火光映襯得如傍晚的紅霞,兩隻烏黑的眼睛裡瀰漫著薄薄的水汽,蘊著一種煙水迷濛的幽夢表情,而元鶴占,火光一路親吻著他小麥色光亮飽滿的胸膛,將剛才目色中的紅光也化成一片旖旎。
火堆裡,木枝發出燃燒時的嗤嗤聲,但都不能蓋住兩個人的心跳聲。
是的,這是喬妙果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靜謐的夜裡,它像鼓點一樣起伏,暗合著心潮的震盪,暗合著同樣頻率的另一份心跳——元鶴占的。
她正為自己能夠聽到自己的以及元鶴占的心跳聲感到奇怪時,一個吻落了下來,阻擋了她對自己是否出現幻覺的猜想。
雖然,對喬妙果而言,元鶴占已然是強吻狂人,但這個吻,依然令她感到意外。
它這樣輕柔,像燕子啄春泥一般,在她唇瓣輕吻淺拂著,沒有靈舌貿然地進犯糾纏,只有唇與唇之間溫柔的熱情,雖小心翼翼,卻讓人覺得這夜,格外舒緩,莫名芬芳。
頭枕在腿上,手自然地垂落在身體兩側,元鶴占彎著腰,低著頭,將她頭頂上的星星都蓋住,但他的吻,好像一個光源體,她在裡面輾轉流連,竟忘了反抗。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刺鼻的臭味突然斜刺裡殺進兩人之間,兩人遽然分開。
「噢!衣服!」喬妙果翻身坐起來,看著火堆裡正在燃燒的元鶴占的西裝叫道。
「噢!**!」元鶴占也叫了起來,這可是他專門從意大利手工定制回來的西裝,做一件需要最少需要一個月,而喬妙果,給她包裹身體,弄濕弄髒也就算了,但是現在,它居然掉到火堆裡被燒掉了!
一定是她剛才掉進他懷裡時,衣服滾落到火堆裡的。剛才那個嗤嗤聲,他還以為那是木枝在火堆裡燃燒得炸開時的聲音,沒想到,原來是他的西裝的!
他幾乎又要對喬妙果怒目而視了:這女人,不僅跟水有仇!而且跟火有仇啊!
不,她是跟他有仇!
為防襯衣也遭厄運,他慌忙撿起剛才接吻的時候隨手放在地上的襯衣,一把套在身上,一邊扣上扣子,一邊看著喬妙果用樹枝將西裝從火堆裡挑出來,丟到一旁。
嫩綠色的禮服裙被海風吹得鼓鼓的,說明她的衣服也幹得差不多了,裙擺的蝴蝶結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了,導致那一塊燒焦的部分再次垂落在身後。
喬妙果自己還無知無覺地,元鶴占卻看到了。
黑乎乎的醜陋,像綠色蝴蝶翅膀上的疤,元鶴占暗暗皺了皺眉,表示了鄙視,然後心想:算了,她的裙子也壞掉了,算是扯平了……
但嘴上仍不免說道:「不僅把我給你買的衣服弄燒了,現在把我自己的也弄燒了,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喬妙果似乎鼻子了「哼」了一下,依舊走回火堆旁邊坐好,抱住膝蓋,眼睛直盯著那跳躍的火焰,回答道:「如果今天不過來,這些都不會發生。」
如果不是他拉她過來參加這個晚宴,那麼,當眾出醜、坐船失水、在海水裡那樣恐懼地游泳、在島上那樣忐忑地等待救援、還差點被人神志不清的掐死……雖然他最後親自來救她了,但兩個人依然要被困島上……這些,包括剛才那個奇妙的吻在內,都不會發生。
現在,他的西裝被點燃,將她之前隱藏的不快也重新點燃。
他既然問了,那麼,她便不再掩飾自己的想法,將它如實地說了出來。
元鶴占果然一愣,這句話,讓他無法反駁什麼,他本應該解釋,但是他,從來不是需要解釋的人。
他端詳著她,火光在她臉上跳躍著,但是,他卻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或者說,她講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沒有表情的。
這樣一句話,明明帶著怨氣,但是她為什麼要有意掩飾自己的表情?
元鶴占突然意識到,就在不知不覺間,喬妙果身上正在發生著某種他不知道的變化,她不再是當初他認識她時,那個無論什麼情緒都會寫在臉上的姑娘了。
但他來不及去展開更多的懷疑和推想了,甚至,沒有等他就上一句話有所表達,她已經面無表情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會帶我來這裡,還說是上戰場,戰場就是指今天發生的這些嗎?」
她從對火堆的注視裡抬起頭來,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