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8章 一「網」不容二虎 文 / 南宮千黎
阿斯蘭並沒有在乎自己被困,而是從他懷中搶過伊浵抱在懷中,冷聲斥道,「如果是我命人做的,豈會連自己也困於其中?」
一個金甲身影從樹梢上飛身而下,「別爭執了,這張網可是我天凌國的寶物!不但是用銀絲與天蠶絲混織,上面還灑了女王陛下研製的毒粉,不管是對狼人,還是對吸血鬼,都是致命的慢性毒藥,而且,是專為你們二人研製!」說話間,他取下頭上的頭盔。
暗夜漆黑,伊浵看不清那張臉,卻還是認出他卸除偽裝的聲音。
「黑豹,果真是你,難怪我會覺得似曾相識!」
黑豹恭敬單膝跪下,「公主恕罪,屬下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若真當我是公主,又豈會這樣利用我?」
「背信棄義的小人!」花暝司一見他就殺氣猙獰,「黑豹,你不是打定主意與我合謀背叛天凌國嗎?怎麼又做了縮頭烏龜?懦夫,你也只適合給你的女王陛下當一隻忠狗!」他急火攻心,反而促使無色無味的毒發作更快,「咳咳咳……咳咳……」
黑豹對他的罵詞不以為意,日後他有的是時間折磨這只吸血鬼。
伊浵擔心地伸手,扶住花暝司的肩,「暝司,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動氣。」隨即,她的手卻又被阿斯蘭拉回來。
伊浵擔心地反握住他的手,「阿斯蘭,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你的手,臉,都不要碰到網子,聽到沒有?」
「手和臉沒事。」他早就料到這張網詭譎,及時運功閉氣,避免毒侵入體。不過,若是能讓她擔心緊張,他也樂得軟弱一會兒,「咳咳咳……不過,我的內臟好痛。」
果然,傷勢痊癒的伊浵,怒氣衝上來,她幫阿斯蘭和花暝司撐起網子,厲聲命令,「黑豹,馬上放了他們!」
黑豹歉然俯首,「背叛天凌是黑豹一時糊塗,抓了他們兩個,就是為向女皇陛下證明屬下的悔過之心!請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待入宮之後,女皇自會妥善處置。」
「你……皇甫樂荻恨透了狼人和吸血鬼,入宮之後,他們只有死路一條!」伊浵警告,「若你不放了他們,我就咬舌自盡!」
「公主……」黑豹忙出言阻止。
黑暗中,傳來花暝司和阿斯蘭一口同聲地憤怒低呼。
伊浵雖然看不清,但也知道,他們兩個人的腦袋很奇怪地在她面前撞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翻白眼,氣結嗔怒,「你們兩個要做什麼?事已至此,還想再打下去嗎?」
花暝司悻悻哼了一聲,阿斯蘭則冷酷逼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呃……公主誤會了,他們並非是要對打。」黑豹嘲諷地代為解釋,「他們是要阻止公主咬舌自盡!」
「啊?」伊浵哭笑不得。
也就是說,這兩個男人本是都要吻她,然後於她臉前不期而遇,才碰在一起,撞痛了彼此?
這種狀況,還真是蠻尷尬,卻又蠻好笑的。
「呵呵呵,你們真可謂是基情四射哈!」.
一想到阿斯蘭竟也想吻她,伊浵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兒,甘甜如蜜。但是,又思及他和古麗婭有孩子的事,一根刺猛地豎起來,哽在心頭,讓她嬌羞欣喜的笑一僵,唇角又抿下去。
阿斯蘭將她生動多變的神情盡收眼底,本要解釋,見她往花暝司那邊靠了靠,他的話又嚥下去。
「呃……其實罩在網中也蠻好的,至少你們打也活動不開手腳。」她又多此一舉地補充一句,本想和緩一下尷尬的氣氛,卻反而弄得更加尷尬。
黑豹無聲冷笑,「那就預祝三位旅途愉快。」
「等一下!」
「公主還有事?」
「黑豹,這個毒藥會損傷到什麼程度?你有帶緩解痛苦的解藥嗎?我擔心……我擔心……花暝司會支撐不住。」
阿斯蘭怒火又衝上來,她就這麼關係這只該死的吸血鬼?!如果是為了挑釁他,她可真是做到了。「他若這麼輕易就死了,還真是不配做我祺爾欽的對手!」
花暝司忍痛譏諷,「哈!你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長!」
「那就別在伊浵面前露出一副快要吐血翹辮子的土鱉樣!」
花暝司頓時火兒大,全然沒了儲君威儀,「你才土鱉!」
「你是!」
「你是!」
伊浵豎起黛眉,「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吶?幼稚!」
黑豹懶得理會他們的爭吵,「把狼王陛下,血族儲君殿下,還有我們的公主殿下抬上馬車,小心那張網,不要讓他們有機會逃走。」
「是!」
這一晚,前來突襲的雪狼族沒有討到便宜,而布好陷阱的血族更是損失慘重,兩族兩敗俱傷,因最後統帥遍尋不到,而不了了之。
戰況也因此而僵持不下,也並未因為兩方統帥的失蹤而結束。
阿斯蘭不在,雪狼族由黎格統領,而血族則由十七公主花穗姬和十九皇子花煞統領。
血戰結束三天,漫山遍野的血腥之氣仍是濃郁地散不盡,太多的屍體尚未清理乾淨,而血族人用土葬儀式,祭奠死去的將士,而非將屍體抬去陽光下讓他們隨風散盡。
因此,雪狼族黎格王率領大隊人馬在山下擂鼓擺陣之時,十七公主花穗姬正忙著指揮士兵們埋葬屍體。
「公主殿下,不好了,黎格率領大軍正在山下挑釁,說若是我族不交出雪狼王,他就夷平整座山!」
「狂妄!他是栽贓嫁禍!」花穗姬滿腔仇怒正無處發洩,「狼人凶殘,卑鄙,陰毒,他們擄走我皇兄皇嫂,還敢來滋事?姑奶奶拿鞭子抽死他!」
見她要沖去山下,花煞忙出手拉住她,「十七,你糊塗了?他人多勢眾,又部署周密,而且,黎格最擅長兵法,之前就是他不費吹灰之力,擊敗了花燎他們,你這樣前去,只有死路一條。」
花穗姬冷繃著臉,杏眸冷厲如冰,「好,我不去,你說怎麼辦?」
「這……我……我怎麼知道?」花煞手足無措。
「不知道怎麼辦,就跟我去!說不定他們現在正要把皇兄綁去日頭底下!」一想到花暝司在烈陽之下灰飛煙滅的樣子,花穗姬就越是隱忍不住,怒火沖天地甩開花煞,「我一定要救出皇兄!」
話音落,咻——一聲,她火紅的身影消失無蹤,只餘下一股冷風撩動花煞的衣袍。
花煞無奈跺腳,「十七,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一位將領忍不住提醒,「十九皇子,十七公主已經走遠了。」
「我長了眼!」花煞六神無主,不免氣急敗壞,「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整軍備戰?一個個給我打起精神,就算皇兄不在,也不要輸了我們血族的士氣,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雪恨!」
將士們心知肚明,十七公主性情刁蠻倔強,而十九則只知貪玩,沒有了儲君殿下,整個血族大軍就如一盤散沙,如何還能擊垮軍心勃勃的雪狼族大軍?!不過,仇恨,這兩個字,如飲鴆止渴,讓他們士氣倍增。
「是!」
花煞還是擔心會吃敗仗,被血族王責難,口氣又和緩幾分,「當然,前幾天損失慘重,我們還需得養精蓄銳,若是今日能避免一戰,就盡量避免。」
「……遵命。」士氣又低靡下去。
山下,綠茵茵的山丘被數十萬雪狼族大軍覆蓋,戰甲於陽光下冷光翼翼,兵器鋒銳,氣勢恢宏,尚未發攻,已注定一場大捷在即。
弓箭手在前,火藥手在後,鐵騎精銳已是等得不耐煩,馬兒皆是吐著鼻息。
黎格身著戰甲,手握狂雲長刀,端坐在親王戰車金光閃閃的高背椅上,從隨侍手上接過茶盅,喝了一口茶,隨手將茶盅甩在地上,怒氣也爆發。
「血族這些該死的膽小鬼,讓本王等了一個時辰,竟也沒人敢下山!傳本王令,強攻上山,務必把陛下救出來!」
銀影於車旁的馬背上提醒,「殿下,此時最不易強攻,他們擄走陛下,恐怕在山上布下陷阱。」
「你說的本王自然早就想到了,難道我們就這樣乾巴巴地等著嗎?說不定花暝司這會兒正躲在他的中軍大帳裡擁著穆伊浵尋歡作樂,故意拖延我將士的耐性呢!」
這尋常不過的交談,卻讓在銀影右側馬背上的賀百,聽得格外刺心。「黎格王,請注意你的言辭!宸皇貴妃娘娘不是那種見異思遷之人。若非當初太后命人追殺娘娘,娘娘也不會無奈之下,進入血族!黎格王咒罵花暝司可以,請不要牽扯娘娘。」
黎格怒極冷笑,「哈,本王差點忘了,那個禍水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偏就提起她,本王就一腔怒火,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若非為了她,皇兄也不會找花暝司單打獨鬥而中計!」
賀百無視銀影的阻止勸解,不卑不亢地反駁,「陛下甘願為娘娘決鬥,那不是娘娘讓他去做的!與皇族排輩,宸皇貴妃是王爺您的皇嫂,長嫂如母,王爺理當尊她敬她!」
「呸!」嗖——一聲長刀破空,精準架在賀百的脖子上。
賀百眼睛不眨,冷目迎視,「戰前殺將,士氣必損,王爺不會做這種蠢事吧?!」
黎格玉顏驚怒,「你果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敢罵本王蠢?」
偏偏,就是有人敢罵他蠢,還罵得震耳欲聾,中氣十足!
「黎格王,你這頭蠢狼,敢在姑奶奶的地盤上叫陣?看姑奶奶怎麼把你碎屍萬段!」
說話之人,猶如一陣紅色龍捲風,在千軍萬馬之前忽而站定,毫無懼意。艷麗的紅袍與銀色鎧甲嬌艷奪目,罩於紅色連衣帽下的俏麗怒顏,卻籠於暗處,叫人看不真切。
黎格冷冷白了眼賀百,這才慵懶而故作驚訝地鄙夷眺望著那渺小的紅影笑道,「哈哈哈……本王當是誰如此狂妄,竟膽敢在本王陣前放肆?原來是血族裡刁蠻放肆,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眾將聽後,轟然大笑。
一個女人,最無法忍受的是,被人譏諷嫁不出去,還用老姑婆這個詞?他簡直是找死!花穗姬羞惱抓狂,手上的帶著銀鈴蒺藜的蛇鞭揮舞如蛇,啪一聲爆響,真氣砰砰砰……炸響陣前,碎石橫飛,叫眾人肅然震驚。
黎格王挑眉,也不禁讚賞,敢單槍匹馬的出現,已經是勇氣可嘉,還如此不顧後果的放肆發飆,他真不知該說她腦子進水,還是該說她根本就沒腦子!
「倒是有兩下子,不過,本王不和女人過招。既然你來了,本王也不好讓你再回去。」
花穗姬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少在那邊賣關子,有本事你放馬過來,和本公主一教高下!」
「你省省力氣吧,本王說了不和女人鬥!」
自從幾年前,他在夏州輸給了伊浵的一根小手指頭,就對女人有著莫名地牴觸,更對伊浵視如蛇蠍禍水,恨之入骨。
「銀影,就讓你們『客棧』高手去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拿下,正好用來交換皇兄。本王也給賀百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他若能擺平這丫頭,本王就原諒他的不敬之罪!」
「王爺此計甚好!」銀影轉而看向賀百,沒有多說什麼,只道,「賀百,你去吧。」
「是!」
賀百從馬上飛身而起,騰空如獵鷹,飛過前面的十幾排將士,無聲落在花穗姬面前,黑色披風飛旋揮展,瀟灑而俊雅,霸氣四射!
花穗姬不禁暗歎不已,好俊的狼人,他的血液散發的氣息竟也不像一般狼人那樣腥臭難聞,反而讓她心神一恍,差點走神。
賀百以決鬥大禮,抱拳,「聽聞公主與我家娘娘相交甚篤,不知我家娘娘在血族是否安好?」
他家娘娘?是說皇嫂嗎?花穗姬挑眉打量著他,見他俊朗挺拔,器宇不凡,眉宇間還有股浩然剛直之氣,不禁又對他暗生幾分好感。
「你怎麼叫我皇嫂是你家娘娘?」看他一身宮廷金甲,不同於一般雪狼族將士,想必身份特殊。
「我是娘娘的貼身護衛,賀百。娘娘對我有救命之恩,當初沒有保護好娘娘,是我失職,所以,我必須對娘娘的安危負責。若能確定娘娘安然無恙,我方能心安。」
不只俊朗奪目,剛毅而忠義,若他是血族人就好了。「想不到狼人之中,竟也有個好的!」
「公主過獎。」
「賀百!」這個名字怎麼如此熟悉呢?
花穗姬欣賞著他足以稱得上驚艷的面容,恍然大悟,原來他是雪狼王祺爾欽.勒金殺手組織——「客棧」中的高手之一,傳聞他不管是輕功,內功,還是武功,皆是出神入化,與他單打獨鬥,她恐怕只會輸得一敗塗地!
心中一番思量,她眸光一轉,索性收起鞭子,別在腰間。
而一直靜候他們決鬥的黎格與銀影,還有期盼看一場雌雄大戰的眾將士們,不禁有些失望。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兩人沒有動起手來,反而聊起天?
「皇嫂和我皇兄不是被你們狼人抓走了嗎?」花穗姬疑惑追問道,「為何你反而問我關於皇嫂的近況?」
賀百聽得匪夷所思,「公主何出此言?當晚兩軍只是血戰,而且,我雪狼族無人知曉娘娘就在軍營之事,豈會擄走娘娘?而且,我陛下也失蹤,黎格王斷定是你們血族擄走了陛下,所以才帶兵來要人。」
「你此話當真?」
「事關陛下與娘娘安危,賀百無心玩笑。」
「可是……除了雪狼王能戰敗皇兄之外,誰還有本事擄走他?當晚,他們不是要單打獨鬥的嗎?可有不少人看著皇兄跟隨你們雪狼王進了林中。」
「這……陛下已經失蹤三日未歸,生死未卜,又如何解釋?」
兩人正發現事情詭異之時,就聽黎格王怒聲嚷道,「賀百,你是中了美人計,還是被那女鬼迷了心魂?若是沒本事打,就給本王滾回來!」
賀百置若罔聞,對花穗姬道,「公主想不想與賀百聯手,查明真相?公主與花暝司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血脈牽引,若尋找起來,定事半功倍。」
這倒也是,不過,現在她完全感覺不到皇兄身在何處。花穗姬提醒,「黎格王可是正在那邊狂吠呢!你不回去嗎?」
「賀百是殺手與護衛,不是軍人,賀百在乎的只有陛下和娘娘的安危。」
「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爽快且忠肝義膽的男人!」
「呃?」賀百錯愕看向她連衣帽下,不禁因她明艷的花容一怔,又慌忙移開視線,「請公主自重。」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花穗姬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活了幾百年,還從沒如此心慌意亂過。「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我皇兄和皇嫂,我一直都很擔心他們。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那片樹林看看吧,說不定能尋到什麼蛛絲馬跡呢!」
「好,公主先請,請容賀百與銀影道別。」賀百說完,轉身朝銀影飛去。
花穗姬忍不住咕噥,「你可不要跟丟哦。」他應該沒有聽到吧。
她悵然歎了口氣,轉身朝花暝司與阿斯蘭決鬥的樹林飛去,其實她也想去找一找,可就怕皇兄與祺爾欽已同歸於盡,更怕見到皇嫂為祺爾欽殉情的慘狀。
此刻的她,全然沒有了剛才在雪狼族大軍前的勇猛英氣,反而如失去父母的孩童,茫然無助,不知日後該怎麼辦才好,尚未抵達樹林,就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