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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9章 皇后薨 文 / 南宮千黎

    「想死,沒那麼容易!」一個陰沉冷怒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只是一瞬,帳簾被一股狂冷的風揚起。

    沈弘澤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他懷中的伊浵便被強大的力量捲走,消失無蹤。

    若非地上還有一灘血漬,他真的會懷疑,剛才只是他不經意做的一場噩夢。

    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危險邪惡,伊浵就這樣被抓了去,恐怕凶多吉少,而且,她本就有傷在身。

    沈弘澤來不及思考,忙衝出寢帳,卻正被大內總管徐厚抓了個正著。

    「哎呀,我的沈御醫,您怎麼還在這兒呀?皇上和皇后性命攸關,您快去瞧瞧吧!」

    「可是……」伊浵怎麼辦?「你放開我,靖王妃被人擄走了,我得去找她!」

    「什麼?靖王妃?穆伊浵?怎麼會被人擄走呢?」徐厚也來不及聽他的答案,「你放心,雜家會命人去找王妃娘娘的,你現在先救活皇上和皇后吧!」

    「靖王妃受了傷,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這……該不會又是皇上的計謀吧?」

    沈弘澤捕捉到他話中的關鍵,「徐公公什麼意思?難道上次靖王妃和太子被刺殺不是偶然?」如果那真的是皇上的計謀,伊浵的復仇反倒是有情可原了。

    「呵呵……雜家可沒這麼說!快走吧,再晚了,皇上怕是支撐不住了。」

    沈弘澤止步不前,「徐公公,剛才明明就說了,皇上的計謀五個字,若是您解釋不清楚,請別怪弘澤口沒遮攔地嚷嚷出去。而且,最近弘澤只負責照顧重傷的太子,至於皇上的龍體,怕是要勞煩其他御醫。」

    「沈御醫,你……」徐厚見他堅持,而眼下情況又危機,「好吧,好吧,雜家就告訴你實話,不過,你聽後要馬上跟雜家去救皇上。」

    「這是自然,不過,弘澤醫術淺薄,徐公公也不能指望弘澤能起死回生。」

    言外之意,他只答應前去看看,至於能不能救,卻還難說。

    圍場外的樹林內,幾個黑衣人像是飛射出的流星鏢,身影一閃,隱入濃密的樹冠,默契忠誠地幫主人守衛著四面八方。

    神智已經混沌地伊浵,臉色蒼白如紙,她被輕輕地放在一處柔軟的草地上。

    她深重割破的手腕,被一隻大手拉住,隨即,她看到那個讓她難堪,讓她愛恨交織的男人,正不疾不徐地品嚐她的血液,彷彿正品嚐世間最美味的糕點。

    他並不急著救她,像是玩弄到手的獵物,尖利的齒啃咬她傷口上翻開的肌膚。

    「啊——」她痛得週身輕顫,「阿斯蘭,你……你到底要怎樣?」

    「呵呵,你還知道疼呀?味道不錯。」阿斯蘭笑得嗜血,微揚的唇角上,還掛著她艷紅的血,越顯的俊顏妖邪。

    「放開我!」

    她越是掙扎,他就越是惱怒,乾脆把她的傷口要的更深,大口大口吞嚥著她的血。「想為你的鳳倫流血,我成全你!不過,浪費可恥,女人甘甜的血,可是最滋補的良藥,能讓我力量更強大。」

    伊浵想從他手中抽回手,卻使不上力氣,最後,她的意識模糊之際,口中滾入溫熱腥甜的液體。

    她知道這是他的血,本能地抗拒吞嚥,想吐出,唇上卻堵上他的唇。

    「伊浵,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他唇瓣抵著她的唇瓣,溫柔如**,卻口氣強硬,「嚥下去,否則,我會把所有你在乎的人挫骨揚灰!」

    她只能吞嚥,只一口,生命力又恢復蓬勃,意識也恢復明晰。

    她正躺在阿斯蘭的懷中,陽光穿透寬大的樹冠,每一片葉子都成了彷彿透明的淺綠,他佩戴了虎獸護肩的肩臂寬闊,遮掩了她眼前的天空,他被風吹散的不羈黑髮垂散下來,撫著她的臉頰。

    這本該是美好甜蜜的一幕,可是,為什麼她的痛,她的淚,會蔓延,氾濫?

    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擁著她,看著她,就這麼坐著,彷彿海枯石爛也不為所動。

    他的唇角上,還有她的血漬,而她的手臂上,卻尋不到半點傷痕。

    「我以為你兌現了交易,就不會再回來了。」她開口。

    「你還是不瞭解我。」

    「你從不給我瞭解你的機會。」

    「蘇嬤嬤就跟在你身邊,你從不問她關於我的事,無垠也在你身邊,這麼久,你不曾對他問及過我,你關心的,只有你的鳳倫,還有不是你父親的父親!」

    「為什麼我竟然從你口中聽出了傷心?」她嘲諷一笑,「難道你的古麗婭郡主,你的四位侍妾,還不能撫慰你不安分的心嗎?」

    他憎恨凝視著她,忽然笑了笑,推開她,不著痕跡地起身。

    「古麗婭的確很好,我們很恩愛,而且她剛剛有了身孕。只是,她不太擅長教導孩子,你剛失去了孩子,帶她誕下那一胎之後,你來扶養吧。」

    伊浵僵在地上,低垂著眼睛,甚至不敢抬起。原來古麗婭也懷孕了?為什麼她的心竟然還痛?

    「真巧,為什麼每一個曾經想殺我的女人都會有孕?而我的孩子卻非要被奪走?」

    「所以,我把這一胎給你扶養。正好滿足你的心願,你還不謝恩?」

    「謝恩?哈哈哈……謝恩?你又不是皇帝,我為什麼要謝恩?」

    他這才察覺自己一時失言。

    不過,伊浵倒是並沒有因此懷疑,「而且,我為何要接受別人的孩子來扶養?我並不覺得這是恩賜!」

    別人還巴不得這種美事呢!「你不稀罕就算了。」

    她站起身,心中躊躇良久,才有勇氣抬眼與他對視,「恭喜你,就要當父親了。」

    他墨綠的眼睛幽深,映出她故作鎮靜的臉,「哼哼,你的恭喜似乎言不由衷。」

    「恭喜你這種紅杏出牆的父親,無需太誠懇。」

    「紅杏出牆?呵呵呵……你說我出牆?不錯,如果你是我的妻,我的確出牆了,不過,古麗婭才是我真正的妻,至於你……」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尷尬,無需你再重複。」伊浵不想聽他這種不堪入耳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別走錯了方向,朝東邊走,是圍場。」

    她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朝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他說古麗婭懷孕,只是想試探她。她可知,當他發現她吃醋時,心裡有多高興?「穆伊浵,你現在連玩笑都玩不起了嗎?」

    她沒有回頭。

    「記住,別再尋死,否則,你收到的是你爹和鳳倫的屍體。」

    她遠去的華艷背影,還是沒有回頭。

    他就一直那麼看著,看著,看著……直看得癡了,她的蹤影消失,都沒有見她回頭。

    闔眼,心裡刺痛得離譜。陽光打在臉上竟是溫的,心裡卻冷如寒冰地獄。

    一年前的美好,卻偏偏就定格在心裡。

    那是在青竹閣裡,早上,她賴在他懷中膩膩歪歪不肯起床,還把玩著他的頭髮,用古怪的問題刁難他。

    「阿斯蘭,冬瓜,黃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麼瓜不能吃?」

    「不知道。」

    「哈哈哈……笨蛋,是傻瓜啦。」

    「阿斯蘭,你能以最快速度,把冰變成水嗎?」

    「我用內功融化冰,就成水了。」

    「你超笨耶,把冰旁邊的兩點水去掉,冰就成水了。」

    「阿斯蘭,有一個字,人人見了都會念錯,是哪個字?」

    「……」瞑思苦想,他卻想不到答案。

    「哈哈哈哈……阿斯蘭,原來你這個無所不能的狼人也會苦惱?是錯字啦!錯字,當然永遠都念錯呀。」

    「不玩了,不玩了,你怎麼老是用這種古怪的問題刁難我?」

    「最後一個,你一定知道答案。」

    「好吧,你說。」

    「這世上,有個你最最最愛和最最最愛你的人,她是誰?」

    他故意答錯,「我父母。」

    「笨蛋,笨蛋,笨蛋,是你的愛妻穆伊浵呀!你不知道我最愛你嗎?」

    原來,當感情消失時,所有的甜蜜都會成為刀刃,反覆刺傷心臟。

    伊浵返回營帳時,所有的御醫都在忙碌著,進進出出。

    徐厚和喜翠這兩個在皇宮內地位最高的奴才,焦頭爛額,太子重傷未癒,皇后也奄奄一息,文武百官中穆項忠這位丞相也不在,他們都六神無主,隨行來的皇子都還年幼,而現在夠格輔政的皇族子弟就只有鳳麟,他卻遠在皇宮。

    所以,眾人一見到她安然回到營地,都定下神來。

    徐厚和喜翠都跟入她的寢帳,待到她坐下,才恭謹跪下。

    「靖王妃,您上次用一片海棠花瓣救了賢貴妃,皇上和皇后命在旦夕……還請您……」

    被伊浵凌厲冷煞的視線盯住,徐厚的話越說越低,最後,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靖王妃,您菩薩心腸,還請您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救救皇上和皇后。」喜翠磕頭點地。「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做了暗害王妃的事,但是,靖王殿下謀反在先……」

    伊浵咬住牙根,一掌揮出去,掌摑在喜翠的臉上。

    打出去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力氣竟可以這樣大,可以打得喜翠歪在地上,唇齒都是血。是她惱怒過度,還是她喝了阿斯蘭血液的緣故?

    徐厚和喜翠也震驚,平日那個溫柔甜美,善良可人的穆伊浵蕩然無存,在他們面前的是,威嚴冷艷的靖王妃。

    「喜翠,你說靖王殿下謀反?」

    「奴婢失言,還請王妃娘娘責罰!」

    「靖王殿下的確謀反了,因為那個龍椅是他應得的。而他的謀反,也付出了死傷無數血淋淋的代價!我腹中的胎兒有錯嗎?我有錯嗎?我也謀反了嗎?」

    「王妃娘娘,請息怒……」徐厚不敢迎視她灼紅的眼眶。

    「讓我出手相救也可以,把玉璽,和所有的御前護將給我叫來,另外,把京城調兵虎符給我送來!」她俯身湊到徐厚那張蒼老的臉前,「把這句話一字不漏地說給鳳敖霆!只要他答應,我就救他。」

    「穆伊浵,你好大的膽子!」帳外,一個蒼老威嚴的女人聲音傳來。

    伊浵聽到這聲音,並無絲毫驚訝。

    內宮裡,人脈錯綜,哪一個妃嬪身邊也有一個太后的親信,估摸太后行進的速度,她大概昨晚就從皇宮啟程了。

    伊浵從容起身,走出寢帳,就見鳳露公主正攙扶著儀態雍容的太后,帶著兩隊金甲護身的皇宮錦衛堵在帳前。

    太后命令,「來人,把穆伊浵給哀家抓起來,搜她的寢帳,把救命的靈藥給哀家找出來!」

    「太后您這是要做什麼呀?皇上和皇后危在旦夕,您不讓御醫救人,怎麼反過來刁難我這無辜的人呢?您在這裡搜我的寢帳,還不如去北疆把鳳倫找來,您比我更清楚,鳳倫那裡才有救命良藥。」

    太后怒不可遏,頭上鳳冠都在顫抖,手上龍杖戳地,她怒聲咆哮,「穆伊浵,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太后,冤枉啊!我一個小小的穆伊浵,無權無勢,有什麼資格威脅您呢?再晚,皇上怕是要駕崩了,太后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好可憐哦!」

    伊浵柔柔地做出哭聲來,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吸引了皇帝寢帳外的文武百官。

    他們都湧過來,跪在地上,「太后,靖王妃說得對呀,眼下應該讓靖王爺班師回朝。」

    「你們真是異想天開,雪狼族不收兵,鳳倫如何返回?」

    「雪狼族回收兵的。」伊浵清淺一笑,「只要太后下懿旨,說我思念鳳倫,鳳倫總有法子讓雪狼族收兵。」

    太后正猶豫,在皇后寢帳的御醫奔出來,「太后,不好了,皇后娘娘……薨!」

    有個人哭喊著奔去那座寢帳,是喜翠。

    周圍所有人都跪下來。

    伊浵鶴立雞群的站著,卻不禁凝眉,怎麼會死的這麼快?她昨晚並沒有在食物裡下毒,只是借用食物相剋生毒的原理,更改了幾道粥菜,而且,依照一餐所用的份量,皇后只會重病不愈,還不至於斃命!

    「太后,再晚,怕是皇上也會有事,還是快讓鳳倫回來吧。」

    伊浵看向開口的人,此時這個人,就跪在太后面前的人,竟然是儀態萬千的賢貴妃。

    賢貴妃感覺到她的視線,轉頭看向她,「伊浵,皇后薨,你還不跪下?這可是大不敬!」

    伊浵看到了,她的唇角不帶痕跡的微揚了一下,似在嘲諷皇后的死有餘辜。

    她用食物相剋讓皇后中毒,賢貴妃卻順水推舟,猛推了一把,讓皇后斃命。

    賢貴妃的眼神很平靜,雲淡風輕。

    鳳椅與龍椅都只有一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只有死亡,才是最後的結局,像這樣,得一具全屍,已經算不錯。

    伊浵忽然覺得有些疲憊,疲憊地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霧裡看花是最美的,若是一眼看透了人生,看透了世界,活著反而失去了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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