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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2章 絕情戰書 文 / 南宮千黎

    鳳倫偏要堅持,一把將她拉到懷中來,又把筷子放在她手上,「為夫餓壞了,愛妻不心疼麼?」

    這樣的甜蜜似曾相識,讓她心神恍惚,又覺刺痛,手上的筷子一顫,不過眨眼,她又揚起唇角,嗔怒對鳳倫一笑,無奈夾菜餵他吃。

    暖融融的中軍大帳,身邊是對她寵憐呵護,偶爾又陰冷殘酷的丈夫,如果將來沒有人毀壞他們這單薄的感情,或許這也是一種幸福。

    若是她活在現代,無非也是尋一個合適的男子,嫁人,糾葛於無止境的工作,掙扎於壓力,掙扎於時間,就這樣忙忙碌碌到終老,然後,入土為安。

    在古代,時間似乎沒有那麼急促,她才十七八歲,還有大把大把的光陰,見識自己不曾見識的世界,努力愛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

    「我要吃那個,那是什麼?好像是雞蛋做的呢。」

    「這是蛋卷包飯。」

    「以前從沒有吃過呢,你做的?」

    「嗯。是用雞蛋,白米,又加了點肉丁和菜丁。」

    鳳倫直接用手捏了一塊兒,放在口中,「嗯……」他抿著唇咀嚼著只點頭讚賞。

    這樣簡單的食材,竟然也可以做成美味?御膳房那些山珍海味他是吃膩了,還是自己的味蕾出了問題?米飯、雞蛋和肉丁的香氣一併在口中炸開似地,這驚喜讓他猝不及防。就算嚥下去,口中還是繞著香味兒。

    盤子裡的六塊蛋卷包飯都被他吃光,仍是意猶未盡。「好吃,真的好好吃。」

    「本來我只是做來給自己吃的,秋雲說你或許會喜歡,我便帶過來一盤。」

    秋雲?上次也是秋雲提醒他洞房花燭夜之後,伊浵醒來就尋他。鳳倫若有所思地一笑,轉而說道,「伊浵,我竟不知你還會做菜呢!」

    她只是淡然一笑,沒有回應,只是又夾菜繼續餵他。

    一頓飯就這樣不知覺得吃完,他難得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還是好端端地擁著她,沒有對她動手動腳,也沒有強硬霸道地吻她,更沒有把她壓上床榻。

    她用帕子輕輕給他擦了擦唇角,「鳳倫,你都吃完了,酒也喝完了,該放開我了吧?萬一那些將軍進來……」

    他不忍放開她,她身上淡雅的蘭香讓他疲憊的心神能完全放鬆下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開你。」

    「你問。」

    「你除了會唱歌,會跳舞,會別出心裁地用那些胭脂水粉,會畫畫,還會做什麼?」他發現自己還不太瞭解她。

    「還會打架,罵人,鬥氣,哭鼻子……我還曾扮鬼嚇唬丞相府的母老虎,還曾氣得爹吹鬍子瞪眼。」

    「哈哈哈……真不敢想像這是穆伊浵會做的事。」

    他的笑沙啞磁性,平日凝重的眉舒展開,純黑的眸子,越顯的清冽如寒潭,這是他們成婚之後,他第一次真心的大笑,仍是有三分清爽涼薄之氣,卻是他最生動的表情。

    她記得以前阿斯蘭總是喜歡大笑,她無意的一句話就會把他逗得大笑。一個生活在積雪覆蓋的極寒之地的雪狼族人,有著那樣烈如驕陽,絕如閻羅的性情,她真的很好奇,他有著怎樣的經歷。

    她到底在做什麼?在自己丈夫的懷裡,卻想著另一個男人,實在卑劣。她不能再這樣了,她必須喜歡上鳳倫,從阿斯蘭的魔影中走出來。

    鳳倫雖然察覺到她又在發呆,這次卻並沒有指責她。

    她總是獨處,發呆只是一種習慣吧?其實,她心裡有他就夠了。他總是忙碌,放她想一想女兒家的心事,也無可厚非。

    帳外一聲高呼,「報!」

    鳳倫不滿意興致被打斷,皺了下眉頭。

    伊浵忙從他懷中扯身,與他拉開距離。「快去吧,可能是什麼急報。」

    鳳倫上前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繞過屏風,「進來。」

    「啟奏殿下,雪狼族三皇子祺爾欽.勒金送來戰書。」

    「呈上來。」

    入帳的侍從忙呈上戰書,鳳倫打開一看,卻頓時勃然大怒,「這是什麼戰書?祺爾欽.勒金,實在欺人太甚!」

    他狂怒的話音落地,伊浵在屏風這邊便聽到桌案掀到的聲音。

    她被嚇得一顫,從軟榻上驚跳起來,不安地站了片刻,還是能聽到鳳倫不太尋常的喘息聲。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去,「鳳倫,是不是戰書上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鳳倫擱在座椅扶手上緊握成拳頭的手青筋暴徒,卡卡作響,一雙幽黑不見底的眼睛像是能噴出火來,也像是包含了萬千冰刃,似瞬間能將人射穿。

    「那些狼人都是猛獸,他們做事向來不擇手段,或許對方只是挑釁羞辱,你要息怒,若為此氣壞了身體,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伊浵見他還是沒有消氣,示意被嚇得退出帳外的侍從進來收拾,又從一堆凌亂的折子裡撿起戰書。

    「鳳倫,你至夏州已多日,本王子尚未為你洗塵,實在失禮。明日午時,你我各帶上自己的愛妻,決戰於端渺峰,勝者攜敗者之妻凱旋,如此快意一決,亦當為你接風。聽聞鳳倫之妻乃五鳳王朝第一美人穆伊浵,本王子曾有幸一睹其芳容,至今魂牽夢縈,望鳳倫莫要攜他人弄虛作假,本王也會親攜愛妻參戰。雪狼族,祺爾欽.勒金親筆。」

    這封信的確是囂張跋扈,極盡羞辱。

    鳳倫到夏州,這祺爾欽.勒金卻用「洗塵」「接風」,無疑是已經把夏州視作他的地界,藐視鳳倫。

    若是鳳倫明日不參戰,或者去參戰,而沒有帶她,便是怯戰怕事。但是,若去的話,便是承認了祺爾欽.勒金為他「洗塵」,也便是承認了夏州是他祺爾欽.勒金所有。

    這也難怪鳳倫會勃然大怒。

    「鳳倫,我確信自己不曾見過什麼雪狼族的王子。」

    他朝她伸手,像是就在等她坦白說出這句話,怒氣也蕩然無存。

    「無需理會他的卑鄙言辭,祺爾欽.勒金是個好色之徒,但凡天下美人兒,他無一個放過的。倒是沒想到,雪狼族的第一美人兒被他得了去,他竟然還不滿足?!」

    伊浵心中驚疑,「雪狼族的第一美人兒?是古麗婭郡主嗎?」

    「你知道她?」

    伊浵忙道,「聽人議論過她的美貌。」她是從無垠口中聽說的,應該沒有假。

    「我多年前出使雪狼族,倒是曾經見過她,相較而言,她不及你的十分之一,而且,她生性凶殘,驕縱跋扈,卑鄙手段也並不比這位祺爾欽遜色。」

    伊浵聽得心中一動,多年前他出使雪狼族,難道就是在那時,他被轉變為狼人的嗎?但她並沒有問這句話,遲疑說道,「可我聽說的傳言是,古麗婭郡主被太后許配給了一位將軍呀。」難道阿斯蘭並沒有和古麗婭郡主在一起?

    「傳言,總歸是傳言,不值得相信。雪狼族太后手握整個雪狼族的大權,古麗婭又是她的親侄女,她自然是要將古麗婭這枚甜棗賞賜給最容易掌控的傀儡,方才是長久之計。」

    伊浵莫名地因為這些話莫名地輕鬆起來,「祺爾欽.勒金是太后的傀儡?」

    鳳倫口氣鄙夷,「是傀儡,不過,卻也是個很不聽話的傀儡。不知他最近用了什麼法子,讓太后廢除了雪狼族儲君,怕是將來登上皇位的,就是他了。」

    她握住他已經鬆開的拳頭,「明日午時,你要去端渺峰嗎?」

    「還沒想好。」

    「的確應該好好想一想,去是被羞辱,不去也是被羞辱,萬一他在端渺峰布下天羅地網,此去不只被辱,還是送死。」

    他的命與丞相府的一眾人息息相關,若是他死了,鳳羽穹登上帝位,第一個要殺的,恐怕就是她的英俊老爹。就算她尚未愛上鳳倫,也不能見死不救。

    鳳倫擁緊她,「伊浵,有你在身邊,我就算死,也無憾。」

    「你說什麼傻話?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若不在了,賢妃娘娘怕是也活不成了。」伊浵說著,不由靈機一動,「我倒是有幾句話,要對這位祺爾欽.勒金說,鳳倫,你若同意,我便給他回信。」

    鳳倫挑眉,倒是好奇,「你且寫出來,讓我瞧瞧。」

    她從袖中取出特製的炭筆,在已經被侍從們收拾好的桌案上取過一張白紙,略一思忖,便寫下幾句話。

    「祺爾欽.勒金,你不請自來,在我西平、龍化兩城做客多時,如此厚顏堪比三尺厚城牆。吾夫鳳倫政務繁忙,無暇理會狼狗狂吠,你若非與吾夫一戰,便帶你愛妻來夏州大營,伊浵略備薄酒,權當為你返雪狼族踐行,只恐你的愛妻無福分與伊浵姐妹相稱,伊浵感念你激戰熱心,就讓她留在身邊做一賤婢。五鳳王朝,鳳倫之妻,穆伊浵,親筆。」

    最後寫了日期,她遞給鳳倫。

    鳳倫看過,不禁笑起來,「哈哈哈……伊浵,你除了會唱歌跳舞,果真擅長罵人!真是牙尖嘴利,又讓我刮目相看。」

    「你覺得這樣寫可以?」

    「當然可以,尤其是狼狗這個詞,用的真是妙!祺爾欽.勒金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如此回信,收到這封信他一定氣到吐血。」

    他看了眼她手上的炭筆,並沒有多說什麼,把她寫好的信放進信封封印好,又讓伊浵寫了署名,便差人即刻送去雪狼族大營。

    龍化城,雪狼族駐軍城樓之上的書房內,爐火辟辟啪啪燃的旺盛,讓室內暖如春日。

    高階一側的銅鶴香爐曲頸高雅,龍涎香淡雅繚繞,盤桓,又消失,與這煙霧的輕盈淡雅相較,褐色簾幕卻顯得厚重肅穆。

    寬大狼首椅榻上鋪著黑色豹皮,阿斯蘭一襲黑色錦繡錦袍,端坐其上,俯首案前處理著公務。

    他麥色的肌膚,如借了陽光,洋溢溫暖氣韻,濃烈的劍眉飛揚入鬢,墨綠的雙眸深邃妖艷如水晶,與銀色的額飾交相輝映,卻又冰冷懾人,魔魅邪佞,似一眼就能透射人的心神,高挺的鼻樑更凸顯出他不容小視的高傲與霸道。

    書房外,護衛粗獷的聲音傳來,「王子殿下,五鳳王朝五皇子皇妃穆伊浵的信。」

    聽到那個讓他思戀難眠的名字,阿斯蘭手上的筆一顫,他沒有讓護衛進來,而是身影如風地一閃,便到了門口,從護衛手上抓過那封信,大掌一揮,門板砰一聲巨響,又牢牢關上。

    他急不可耐地打開信,是他熟悉的炭筆,是她瀟灑飄逸的字跡,只有她才會用這種筆寫字。

    縱然信上言辭犀利,譏諷唾罵,讓他心痛,他卻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活得很好,毫髮無傷,地位尊貴,還利爪鋒利,懂得維護「她的男人」。

    「哈哈哈……」他的笑很大聲,外面的人聽得真切,個個面面相覷,卻連他自己都分辨不出,這笑是高興,還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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