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1章 夫唱婦隨 文 / 南宮千黎
她心中一驚,卻無怒,也無怨,卻是為何?他是她的夫,這樣猜測,她本該怒的,為什麼一點情緒都生不出來,眼睛竟也是乾澀的。不過,若換做阿斯蘭質問這個問題,她怕是真的會失控,怒斥他多疑。
她眼眸低垂,慎重地斟酌說辭,才道,「鳳倫,男人和女人,就沒有第三種關係嗎?我和他萍水相逢,我當他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朋友?本王不相信!」他不悅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眸正視他,「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她不肯看他,執拗地抿著唇,飄渺如畫地黛眉,因為下巴上的疼痛而皺起來,「你還想讓我在心口刻字是不是?」
「看著我!」
他冷酷強硬地命令讓她一顫,只得強壓著驚懼迎視著他,一眼望進他如黑曜石的瞳仁,就像是墮入了可怕的地獄——這樣的他,讓他冷魅如閻羅,這樣的怒,讓她窒息。
「伊浵,我並沒要你在心口刻字,只是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我不想我的皇妃對我有任何隱瞞,我非常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明白嗎?」
他要的是服從,是坦白,是乖順,她都明白。「你都聽到沈弘澤的話了,還需要我回答嗎?」
「你這是在跟我吵架嗎?」
「之前你出入丞相府,也時常撞見他,他和我什麼關係,你應該最清楚!」
「我看到的是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他時常進出你的房間為你診脈,對你關切溢於言表。他給你醫傷,給你治療頭痛,保護你,陪你支撐起整個孤幼院,陪你做你想做的事……你一定會喜歡他!」他唇角滑過一絲苦笑,轉瞬消失,眼睛裡卻譏諷之意甚濃,「沈弘澤,醫者父母心,對任何人都體貼入微,就連宮中那些年輕的妃嬪都對他傾慕不已。」
這話是血淋淋的威脅,讓伊浵膽顫心驚,她緊握著雙拳,「鳳倫,我不許你動他!他是好人!」
「好人?勾~引本王的妻子,他是好人?」
伊浵俏臉因為怒氣漲紅,最後忍不住咆哮起來,「你怪我喜歡他,你怪他對我好,為什麼不怪自己與我成婚太遲?你利用隨軍出行來報復他,想利用妃嬪對他的愛慕置他於死地,怪只怪你浪費了那麼多年,與我擦肩而過也不曾說一句話!」
他挑眉揶揄,「你真的是在跟我生氣!」這才是他真正想看到的,這張明艷動人的臉因為生氣,反而更加生動可愛。
「是!我就是在跟你生氣。」
「為什麼?」他仍是一派冷酷,捏住她下巴的手力道雖然鬆了,卻並沒有放開她,而且,他左臂環住她纖細的腰,也並沒有放她獨坐的意圖。
「我……」她氣結,咬住唇,窘迫不安,又猜不准他下一句會說出什麼話來。
「辛浩是誰?」
伊浵俯首,無奈地歎了口氣,果然,他還會都聽到了。「辛浩是一個不存在的男人,當初為了拒絕他,我隨口瞎編的。」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喜歡沈弘澤,卻還要編造一個男人來拒絕他?」
「爹當初先讓我與沈弘澤相親,隨後又讓我嫁給肅廉王世子鳳麟,我才不得不編造一個合適的借口在不傷害他的前提下拒絕他,可是……我還是傷了他。」
鳳倫這才鬆開她的下巴,「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你還要問關於鳳麟的事嗎?」
「不必,鳳麟早就向我交代了你和他之間的一切,你這個義兄,倒是很坦白。」
「鳳麟交代了什麼?我倒是很想知道。」
「你不必知道。」說完,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其他事,其他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我生氣,你跟我爭吵,你在我懷中——婉轉承歡。」
話音落,他猛然一動,把她壓在車廂的軟墊上,只有佔據著她的身體,那些不確定帶來的不快才會消失。
伊浵推不開,也掙扎不動,與一個武功絕頂的狼人較量,她只有被擰斷脖子的份兒,而且,她已經是他的妻。
但是,他的吻卻並非冷怒的懲罰,而是溫柔又狂熱,像極了阿斯蘭給她的吻,讓她戰慄,讓她無奈,衣襟被他扯得鬆散,她則把自己的靈魂扯成了兩半,一個在承受鳳倫的狂情,一個則在嘲諷她只能用身體換取一生安寧。
五鳳王朝與雪狼族常年戰亂不息,此次交戰,起於兩國邊界。
五鳳王朝損失了西平和龍化兩座城池,卻又偷襲了雪狼族的糧草大營,切斷了雪狼族繼續進攻的後路。
那兩座城池之所以失去,自然是與一個人有著莫大的關係,這便是阿斯蘭易容的「趙元泰」。
軍營裡傳聞說,趙元泰被狼人咬了,進而叛變,還將自己的三百餘鐵甲死士也轉變成了狼人,不過一晚,就將兩座城池納入手中。
自此,趙元泰這個人便再也不屬於五鳳王朝。
伊浵聽得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就像是聽了一個恐怖故事,除了心驚,再無任何波瀾。
他的出現,是一場陰謀,他的消失,也是一場陰謀,她猜不出,他利用她混跡丞相府內探查了什麼,也無心再去追究。
他立了大功,所以,雪狼族太后才為他賜婚郡主,如此殊榮,定然被雪狼族人稱頌。
如今,兩國大軍正僵持不下,但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怕是要持續一兩年才能結束。
鳳倫親率十萬大軍,經過七八日的星夜兼程,終於抵達五鳳王朝的北疆。
軍隊暫時駐紮在夏州城內,這裡地處龍化城南三十里,是一處險要之地。
夏州城內的百姓早已經為了躲避戰亂而逃逸,只剩了聊聊幾戶人家,荒寂安靜,像是一座空城。
這荒寂之地,卻又因為隨軍不少家眷的入住而變得熱鬧起來,大軍就在城內的廣場上操練,而佈陣與戰術訓練則在軍營內秘密進行。
鳳倫命人找了一處僻靜雅致的宅子暫居,這是一處小巧卻佈置齊全的院落,伊浵也喜歡。
他們夫妻搬進來時,城中官員惶恐地跪在門口,懇求鳳倫搬入他們準備的華宅府邸,鳳倫也不理會,只讓他們跪著,便急匆匆地去了軍營。
天寒地凍,伊浵不忍見他們跪在門口,只得出言相勸,「都回去吧!殿下心繫邊疆安危,此來是要收復失地的,不是來做客的。若是你們有心,就好好相助他,不要拿這些空泛的宅院、珠寶、美食來讓他煩心,殿下本就不是貪財好利之人。」
官員們這才叩首散了。
伊浵倒是因此對鳳倫有了新的認識。
入城時,他是下馬徒步進城的,還命隨侍準備米糧分給城中所剩的百姓,有些身強力壯的男子當下便入伍投靠,還有一些流散在外的人,聽了他來,便又遷居回來。
這樣的鳳倫,頂天立地,少了傲慢,讓她覺得踏實溫暖。
他陪她散步時,會和街上玩鬧的孩子嬉戲,那時的他不是冷酷貴雅的皇子,眼睛裡也無算計,只是個簡單的大男孩,笑得明媚出塵,比女子更美。
因此,伊浵讓無雷悄然將官員跪求一事傳揚出去,不久便傳到了京城裡,鳳敖霆為此對鳳倫此舉讚不絕口。
鳳倫收到讚譽聖旨和犒賞將士們的冬靴,才知是伊浵暗中相助。
他興奮地奔回家,已經是深夜,她仍是為了等她,橫臥在椅榻上。
那一晚,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瘋狂地索取,只是溫柔擁著她,激動地一夜未眠。
伊浵立在廊下看著銀裝素裹的茫茫世界,裹了裹身上厚厚的雪白貂裘,忍不住感慨京城四季如春的溫暖。
她走下台階,儘管裹住曳地的貂裘,卻還是依稀可辨婀娜的身段,寬大的絨帽越將她驚艷傾城的臉襯托的楚楚動人,映著午後暖陽,眉眼愈加空靈,天地也不禁為之黯然失色。
院子裡六顆樹上,已經開滿了嫣紅的梅花,樹桿蒼勁,樹枝曲折,她伸手摘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前嗅著淡淡的芬芳,若有所思地一路走向門口。
秋雲提著食盒,與翠兒和無雷也都穿著厚厚的冬衣,亦步亦趨地跟上。
已經來了三日,鳳倫整日忙於操練軍隊,很晚才回回來。
伊浵早晚都不出門,只有中午陽光暖和的時,才到軍營給鳳倫送午膳。
一入中軍大帳,見他正與幾個將軍商討著戰術,她便兀自進入屏風後,坐在鋪了獸皮的軟榻上靜靜的等。
大帳被屏風隔成了兩間,外面商討軍務,內間用於休息,內外都燃著火爐,佈置粗獷,卻又格外溫暖。
與其在家裡獨自研究那些花草用途,她更喜歡在這裡。這裡讓她覺得真實,就算一個人呆著,也不必擔心會想些不該想的事。
雖然隔著屏風,鳳倫卻還是能看見她的動靜。
她脫下身上的貂裘掛在衣架上,一舉一動,優雅寧靜,像是生怕打擾了他的正事。她隨手拿起榻邊矮几上的一本兵法翻看……
終是不忍放她一個人呆著,他匆匆與幾個將軍結束談話,示意他們退下。
他繞過屏風時,正見伊浵從食盒裡端出飯菜,放在軟榻前的矮桌上。
他洗乾淨手坐下來,接過伊浵為他熱好的酒,酒如肺腑,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她與他不常說話,也很少主動提起話茬,只是默默地為他準備他喜歡的一切,吃得,穿的,用的……她甚至也不曾問過他的喜好,似一夜間便對此瞭若指掌,做事也游刃有餘。
自從來了北疆,吃穿用度都不及京城的十分之一,她從沒有對他說過一個苦字。
夜宿小宅院的第一晚,沒有炭火,她在他懷中手腳冰冷瑟瑟發抖,也不曾對他抱怨一個字。
此生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慶幸自己當初當機立斷,不惜籌謀一切,贏取也迎娶了她,若不然,他此生都不可能體會到幸福的滋味。
「伊浵……」
「嗯?」她疑惑抬眸看了他一眼,往他面前的青花碟裡夾菜,等著他說下去。
「沒什麼,就是想叫你的名字,確定你在身邊。」
「傻瓜,你看著我,還不夠確定嗎?」
「你在身邊,總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的笑浸透了眼底,不介意對她暴露對她濃烈的深情。「起身,我抱著你,才能完全確定你在我身邊。」
伊浵頓時雙頰緋紅,她不抬頭,也能感知他眸中的火熱。而這句話,更是讓她不安,也無法給予任何回應。
「過來,到我懷中來坐,我要你餵我吃。」
每次她餵他,都是最後喂到了床上去。「這是軍營!被人撞見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