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9章 他走了 文 / 夢蘿
手術成功後,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兩人移植的皮膚並沒有出現任何過敏的跡象,一切比預期的還要順利,當醫生宣佈可以進入最後的康復訓練療程時,邵啟鵬分明留意到,凌小昔同左宵默相顧對視的瞬間。
每天的封閉式康復訓練,不允許任何家屬旁觀,他同左若欣只能等候在訓練室外。
「你還好意思說我?剛才沒聽見醫生說嗎?我的恢復速度可比你好太多了。」從緊閉的房門裡,凌小昔調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即使聽得並不真切,邵啟鵬也能想像到,她眉開眼笑的樣子。
雙手用力握緊,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著。
「啟鵬。」左若欣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這段時間,嫂子和老哥的關係似乎有所緩和,但這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她很開心,對吧?」邵啟鵬恍惚地看著眼前這扇房門,視線穿透它,彷彿能看見,她同左宵默在一起時,自在歡笑的樣子。
左若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她承認她很卑鄙,卑劣到想要讓嫂子和老哥重歸於好,只有這樣,她才能有一分機會,可看著他這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她又心疼了。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優雅得像正統的王子。」左若欣喃喃道,沒有理會邵啟鵬的反應,自顧自地往下說:「那時我一直在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男人呢?符合所有少女對未來丈夫的要求,讓人不自覺的迷戀上,然後不可自拔。」
邵啟鵬心尖一顫,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左若欣的表白,沒有了往日的歇斯底里,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讓人心碎。
「我喜歡你,我可以為你做到很多事,哪怕付出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老哥曾經說過,左家人骨子裡大概都有偏執到瘋魔的血液,看看我對你的窮追不捨你就應該知道,老哥他對雨涵愛得有多深,我知道,他們之間有很多誤會,經歷了很多的傷痛,幸福過,痛苦過,但這些事情並沒有讓他們心目中的愛意消失,他們依舊還愛著。」左若欣忽然有些羨慕房間裡的兩個人,兩情相悅,那該是多麼美好,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吧,啟鵬,我還是喜歡第一次見到你時的那個樣子。」左若欣深深吸了口氣,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同他說這些,大概今天過後,他會更加厭惡自己吧?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的衣擺,從椅子上站起,「我去買水,你需要嗎?」
「不用了。」邵啟鵬心不在焉地搖搖頭,一雙眼仍舊緊貼在那扇門上。
他真的做錯了嗎?從最初的默默守候,到主動出擊,再到明知她不愛自己,也要強行留下她,哪怕用死作為要挾……
嘴角漫上一抹自嘲的淺笑,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變得為了愛情,不擇手段了?
手掌無力地遮蓋住半張臉,邵啟鵬疲憊地放鬆了身體,靠在椅子上,心情矛盾且掙扎。
「喂,那是我的毛巾,你要擦汗拿你自己的去!」
「借我用一下,ok?」
「我怕感染細菌。」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
不斷從門縫裡流淌出來的對話,是那樣的自然,那樣的和睦。
一天的訓練結束,凌小昔搭著一條白色毛巾從訓練室走出來,當她看見椅子上安靜等待的邵啟鵬時,嘴角那彎明媚的笑,不自覺淡化了幾分。
「等很久了嗎?」她看也沒看一旁的左宵默一眼,信步走到邵啟鵬跟前,輕聲問道,嗓音裡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會顧及邵啟鵬的心情,害怕會刺激他,害怕會讓他不安,以至於,連說話,也變得愈發謹慎、小心。
「我先回房,明天見。」左宵默深沉的眸子微微閃了閃,勾唇一笑,繞過兩人帶著左若欣揚長而去。
「要不要去吃晚餐?訓練了一天,也該放鬆一下了。」邵啟鵬斂去眸中的掙扎,語調一如既往的平和、溫柔。
凌小昔搖搖頭,「我現在很累,下次吧,等我徹底康復,回國陪你吃,怎麼樣?」
邵啟鵬忽然很想問她,如果是左宵默的邀請,她會不會一口回絕?
但這樣的問題即使問出口又有什麼意義?
「小昔。」邵啟鵬表情嚴肅地喚了一聲,那凝重的模樣,讓凌小昔也不自覺正色起來。
他今天是怎麼了?總覺得和平時不太一樣。
「你現在還沒放下他嗎?」明明知道答案的,明明他看得比誰都清楚,她心裡愛的人究竟是誰,可是怎麼辦,讓他就這樣放棄,他真的不甘心!就試一次,嘗試最後一次,只要她願意往前踏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讓他來走!
凌小昔臉上的表情徹底僵硬了,「好端端的,你幹嘛說這個?」
「算了,沒什麼。」邵啟鵬深深地看著她,直到盯得凌小昔心頭發虛,才莞爾一笑,「大概我今天真的有些犯迷糊,你當我沒說過吧。」
邵啟鵬輕描淡寫地將這個話題轉開,他想要的答案已經得到了,她沒有忘記他,或者比以前更愛他了。
她曾說過,會試著愛自己,只可惜,在她還沒有愛上自己之前,那個男人就用了這般決絕、霸道的方式,讓她永遠忘不了他。
兩人沉默地走回病房,進去前,邵啟鵬忽然用力將她抱緊,狠狠地,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凌小昔吃疼谷底擰起眉頭,他今天真的很反常。
「你沒事吧?」她吶吶的問道,心裡有些許不安。
「沒事,只是突然很想抱抱你。」邵啟鵬鬆開手,連帶著心底那份執念,一併鬆開了。
如果她在自己身邊,永遠只能活得小心翼翼,永遠無法開懷大笑,那麼,他便放手,向以前一樣默默地守護她。
哪怕這樣的方式,會讓他痛到窒息。
向她道別後,邵啟鵬臉上的笑容也在轉過身的瞬間卸下,雙腿猶如千金重,原來,放下真的沒有他以為的那麼簡單。
經過拐道口時,一股嗆鼻的煙味迎面撲來,邵啟鵬不適應地皺起眉頭,「醫生說過康復治療期間,不能碰這種東西。」
「謝謝你。」這是左宵默第一次對他說出心裡的感謝。
「不要以為我是為了你,我只是不希望她過得不開心。」是的,他早就察覺到了,當初在倫敦時也是這樣,即使她就在他的身邊,也不會露出真實的笑靨。
與其互相折磨,不如就此放下。
「左宵默,這是我第二次放手。」邵啟鵬強忍心頭的痛楚,一字一字狠聲道:「若你還不能給她幸福的生活,那麼……」
「你不會有第三次機會。」左宵默甚至不等他把話說話,近乎霸道地打斷了他的話語。
邵啟鵬對上他決然的目光,忽地一笑,或許他比自己更適合她吧。
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落寞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第二天清晨,凌小昔從睡夢中醒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剛剛坐起,冷不防被床沿的男人嚇了一跳,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左宵默會出現在她的房間裡?
「你……」她戒備地抓住被子遮住自己的胸口。
「醒了嗎?」左宵默邪魅一笑,「從今往後,由我叫你起床吃早餐,安排你一天的生活流程。」
「什麼意思?」凌小昔心頭咯登一下,總覺得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他走了。」左宵默沒有隱瞞她,事到如今,他們之間已經不再需要任何的秘密。
聞言,凌小昔臉色驟變,慌忙將被子一扔,跳下床,準備去追,但她的腳還沒落到地上,就被一個熾熱的懷抱給接住,不論她怎樣掙扎,他就是不肯撒手。
「你放開我!」
「小昔。」纏綿繾綣的呢喃,闊別已久,只是一個簡單的稱呼,卻奇異的讓凌小昔安靜下來,她側過頭,怔怔地看著身旁的男人,冷峻的容顏猶如刀削,此刻卻染上了幾分柔色,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蕩漾著猶如潮水般的濃情,正專注地看著她。
「他已經走了,將你交給了我,別再和彼此折磨了好不好?一定要像刺蝟一樣,傷害對方,你心裡的恨才會少一些嗎?」他的腦袋輕輕在她的頸窩間磨蹭著,話語極致柔軟。
凌小昔何時見過左宵默這副樣子?他難道不應該是霸道的,強勢的,甚至是狂妄自負的嗎?
「當年的事,我不想評論究竟是誰對誰錯,我們都放下吧,上一代的仇恨,通通放下,快七年了,一路走來,我們甜蜜過幸福過,痛苦過絕望過,可是,這裡,始終有著對方的影子,不是嗎?」手指緩緩點著她的胸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從薄薄的衣衫下傳來。
「都過去了,若是你還是放不下,無法忘記我對凌家所做的一切,那你殺了我,如何?」他霍地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泛著絲絲祈求,絲絲渴望。
凌小昔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憑什麼覺得,你一句話讓我放下我就應該放下?你以為你死了,以前的事就能一了百了嗎?」
「用我的命,抹去你心頭的怨恨,值得。」左宵默毫不在意頸部的疼痛,依舊笑得邪魅肆意,彷彿死在她手裡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分外幸福的事。
怔怔地看著他無畏無懼甚至隱隱透著笑意的模樣,凌小昔五指一鬆,她下不了手,和那次一樣,即使在最痛恨他的時候,她一樣下不了手。
「看,小昔,你是愛我的,我們的孩子已經快六歲了,難道你還要讓他做一個沒有媽咪的可憐寶寶嗎?」左宵默決定改走哀兵路線,可憐巴巴地蹭到她的面前,「我承認,我做過了很多事,就懲罰我一輩子愛你,一輩子讓你折騰,如何?」
一輩子折騰他嗎?
這個為了她可以捨棄一切的男人,真的要因為那些早已經過去的仇恨,互相折磨嗎?
他柔弱可憐的話語,讓她的心不可遏止的泛起了層層漣漪。
或許,她可以試著放下,試著重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