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聽風齋裡聽風 文 / 忘記密碼
白玉堂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握住我肩膀的手，更像是用生鐵鑄成的鉗子一般，握得我的雙肩一陣酸痛，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這時的我，完全失去了平日裡的勇氣，竟然不敢大聲嚷嚷著讓他放手。
我倆就這樣互相凝視著，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看了許久。最後，還是他自動放開了我，他當時的模樣，活像是被悶雷給劈中了似的，幾乎是跳著離開了房間，也不知道他這是要到哪裡去。
這一夜，我獨自躺在寬闊的睡床上，輾轉難眠。那支綠光耀眼的玉簪和白玉堂那雙明亮得像星辰一般的眼睛，不斷地輪換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最後交織在一起，猶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也理不清楚。我想起以前在電視連續劇裡看到的一個情節，每當主人翁內心煩躁，睡不著覺的時候，她就閉上眼睛，幻想著有無數只小羊從她眼前跳過，然後她就開始在心底默數小羊的數量，一隻……兩隻……三隻……很快，那傢伙通過這樣的手段，進入了夢鄉。
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我也學著連續劇主人翁的模樣，閉上眼睛，開始幻想自己面前有許多只雪白可愛的小綿羊，正在一跳、一跳地從我面前跑過，心裡默念：「一隻……兩隻……三隻……」我一直數，直到數到第九百九十九隻雪白可愛的小綿羊的時候，我才完全死了這條心，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奶奶的！這個餿主意是哪個編劇想出來的？根本就沒用嘛！」
第二天，我頂著兩隻無比浮腫的眼睛，拉開了房門，迎面撞上端著盥洗盆，前來伺候我洗臉的小翠，溫熱的清水灑了一地。
「小姐！你幹嘛呢？出門也得看看路嘛！人家從大老遠的地方打來的熱水，被你這一撞，全灑了，這下可好，又得重新打過了……」小翠厥著嘴，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蹲到地上，收拾起被我撞落一地的盥洗用品。
我朝她丟了一個白眼，心說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自從離開京城，她的膽子就越變越大，現在竟然敢給我擺臉色？嘿！不找機會教訓教訓她，我就把自己的姓倒過來寫。
小翠跟我跟了這麼些年，自然瞭解我的個性，她見我面色一變，一下子就把我的心思摸了個七八分准，立馬站起身來，滿面堆笑地說著話，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小姐，廚房的大師傅做了一味新式的早點，聞著可香了，您要是餓了，就先回屋裡等著，反正這水也灑了，我去給您重新端一盆來，順便把早點也給您帶過來。」
聽她這麼一說，我立馬就把剛才起的心思給忘記了，明顯的感到肚子一陣空虛。「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有些餓了，小翠，那你就快去吧。」
「好！」小翠偷偷地笑了一下，轉身剛走了兩步，就被我給叫住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於怎樣的一種心理，我抓了抓偷，壓低聲音向她問道：「小翠，你說的那個什麼早點……玉堂吃過了嗎？」
小翠道：「五爺？五爺還沒吃過呢。我聽說五爺昨天晚上出去了，一夜都沒有回來，今天一大早，老婦人還派人在莊子裡找過呢，都沒見著他的人影。小姐，您說五爺這是到哪兒去了？」
「到哪兒去了？當然是到這裡來了。」
白玉堂站在府衙旁邊的一個角落，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在一大堆衣著不俗、手持利刃的人的保護之下，從府衙大門走出來的趙禎。他想要跟蹤他、監視他，雖然白玉堂自己也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他就是想弄清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從他知道自己的掛名老婆在江寧府所展開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整治這個男人而進行的時候，他就產生了這樣的心思，為的，只是想要消除掉從心底深處飄浮上來的一抹不安。「為何湘兒會對此人如此在意？他跟湘兒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那根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簪子……」白玉堂只要一想起郭湘婷瞧著那根簪子時所露出的眼神，他心裡就感到一陣不快。
與趙禎同時出獄的還有野蠻人那四個隨從，雖然沒有看到他們的主子元天日，但白玉堂還是一眼就將他們給認了出來，心說：這還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又跟這幫混蛋扯上關係了？莫非他們跟這個熊貓是一夥的？
正想著，便瞧見隨從一號抬起了頭，望著那輪懸在天宇之上的紅日，微微瞇起了眼睛。他走上前來，朝著趙禎一拱手，用他那帶著怪異腔調的漢語朝趙禎道謝道：「多謝這位公子仗義相救，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日後相見，定當報答！」
因為中了迷香而好好地休息了一整夜的趙禎神情大好，掛在臉上的黑眼圈也因此而消散了不少，可是仍舊有一點烏青的淤痕始終掛在他的眼角上，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侍衛的面兒，這不禁讓身為帝王的趙禎大為光火。
憋了一肚子悶氣的他，聽隨從一號這麼一說，當即就明白他們這是打算要走了！趙禎微微冷笑了一下，心說，眹是皇帝，又不是慈善家，憑什麼無緣無故地順手將你們給救出來？眹那是有目的的！想走？行啊！等眹把話問完了，你們想去哪兒都成！不過現在嘛，你們就得給眹老實地在這兒呆著。
趙禎收起掛在嘴角上的一絲冷意，轉過身，朝他們溫文爾雅地一笑，俊朗的臉上，滿面春風，一張口，卻帶出一連串充滿了江湖氣息的話語：「在下姓趙，在家裡排行第六，蒙江湖中人抬愛，大家都稱我一聲六爺。」
躲在暗處的白玉堂翻了個白眼，心說我白五爺闖蕩江湖那麼多年，怎麼就愣是沒聽說過江湖上啥時候又冒出了你這位趙六爺？明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偏要跑來裝什麼大俠？你當人家都是瞎子，看不見你臉上的熊貓眼嗎？
隨從一號這人雖然野蠻，卻也不是個沒有腦子的傻子，看到趙禎架勢，自然明白這眼前之人定然頗有勢力，雖然還頂著兩個熊貓眼，可那一身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貴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更覺得不應該跟這人有過多的牽扯，連忙跟著笑道：「原來是趙六爺，這個……失敬失敬。我們兄弟四人還有要事要辦，這就……那個先行告退了，六爺的恩情，咱們來日再報。」說完話，他朝隨從二、三、四號一揮手，還真打算掉頭就走。
「四位壯士還請留步。」趙禎一收手中的折扇，他身邊的侍衛自是會意，不動聲色地移動著腳步，隱約錯落之間，卻是將隨從一至四號給圍了起來。
趙禎溫和地微笑著道：「不急、不急，大家來自五湖四海，能在獄中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在下已命人在前邊聚仙樓的聽風齋裡擺了一桌酒菜，四位不妨隨在下一起去喝幾杯水酒，順道洗洗這一身的晦氣。」
白玉堂聽到這兒，得知對方要將人帶到自己所經營的聚仙樓，忍不住心中暗喜！他連忙轉身跨步，先行來到聚仙樓。
聚仙摟的掌櫃正趴在櫃檯裡整理一天的賬目，見小二迎著白玉堂進到堂來，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務，滿面堆笑地小跑上前，一邊彎腰作揖，一邊問道：「五爺可有好些日子不曾來了，最近咱們酒樓的進賬又往上漲了不少……」
白玉堂揮了揮手，打斷了掌櫃的話。「今日可有一名姓趙的公子包下了聽風齋，命人在那兒備了一桌酒席？」
掌櫃低頭想了想才道：「沒有！包下聽風齋的是一位姑娘，眼下人正坐在裡面呢。」
「什麼？」白玉堂面色一變：「你說包下聽風齋的是個女人？」
掌櫃點了點頭：「正是。」
白玉堂心想，難道自己讓人給耍了？趙禎那風輕雲淡，卻又顯得極為高傲飛揚的神情從他眼前閃過，又令他覺得不像。他示意掌櫃的先去忙著，自己反倒一撩衣衫下擺，登上二樓。
白玉堂的輕功本就是極好的，即使是踏在厚厚的雪地裡，也不會留下半個腳印。此時，白玉堂踩著乾淨透亮的木質地板，猶如一縷幽靈一般，毫無聲息地來到聽風齋門外，用手指沾了點吐沫，輕輕點在窗戶紙上，看著它隨著自己手指的動作，顏色慢慢變淡，質地也慢慢變薄，稍一用力，窗戶上就破了一個小洞。
白玉堂低下頭，通過窗戶上的小洞，朝房裡一看。
只見一名長相嬌嬈，眉目之間，柔情如水的美貌女子，正倚窗而坐，她從屋裡探出頭去，不停地朝樓下張望，神情微微有些焦急，可是焦急之中，卻又帶著一抹欣喜。
白玉堂微微有些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從他第一眼瞧見這名女子之時，便已經認出，她就是那個熊貓眼的娘子，那個名喚雪嬌的絕色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