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趙禎的疑心 文 / 忘記密碼
「出了什麼事?」
坐在馬車裡的人發出一聲略帶驚慌的輕呼聲,透過稀稀拉拉的樹影,清晰地傳入我的耳裡。
我輕輕皺起了眉頭,低下頭,向站在樹下的小翠望去,她和甘霖本來是硬跟來看熱鬧的,此時卻也正好抬起頭來,六目相對,我們的眼睛裡,寫滿了相同的疑惑。
縱身跳到地上,略微有些鬆軟的土地上長滿了淺淺的青草,踩在上面,聽不到半點腳步聲。我飛快地靠近官道,心想,幸好我今天穿了一身綠衣,在樹叢、草堆中穿行,旁人很難看到我的身影。我背靠在官道旁的一棵大樹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死死地看著那輛被禁軍護衛在身後的馬車。
一雙明顯經過精心保養的手一把撩起馬車旁的簾子,從我所站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一眼,只是一眼,我再也無法把目光從那張臉上移開。閻文應!這個害我被廢後的罪魁禍首,此刻就坐在離我不遠的那輛馬車裡。
「他不呆在宮裡享福,跑到這荒山野嶺來作什麼?」閻文應的臉上,除了驚慌,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切之色,我靜靜地看著他,心下有著些許納悶。
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時的閻文應,已經跨台了。
范仲淹雖然因為伏台請對被貶到睦州,但是他在任上只呆了小半年,就去了蘇州,兩地都有政聲。尤其是在蘇州疏浚五河,導太湖入海,更是有口皆碑。這時的宰相呂夷簡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范仲淹是個人才,兩人雖因廢後那擋子事兒有過過節,畢竟不大,也沒到非要把人一棍子打死的地步。而且,當楊、尚二美人被貶出宮之後,趙禎每每想起廢後之舉,總是黯然神傷,也有意把因此事外放出京的官員都詔回來,呂夷簡心想,早遲總得跟那些人在朝廷共事,少一些稜角,會更好相處,也就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便舉薦范仲淹等重新回了朝廷,官拜尚書禮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判國子監。
這個時候,已經有人上書請求清算閻文應。尤其是皇后被廢,不明不白地薨去一事,閻文應根本難脫干係。有人甚至上書,說皇后壓根兒就是被閻文應放火燒的,理由就是坊間風傳,在瑤華宮走水的那天夜裡,有人親眼看到閻文應領著一幫內侍在瑤華宮附近出現過,還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火勢漸大,反倒見不到人了,直到瑤華宮化作了一堆瓦梭,他才領著人前來救火,這不是假惺惺地做樣子又是什麼?
沒人知道這樣的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然而我卻清楚,閻文應的確是想殺死我沒錯,但是瑤華宮的大火,卻絕不是他使人放的。這一點,從當晚那些黑衣人的對話之中,就已經清楚地告訴過我了。
范仲淹回到朝內已經是怒火沖天,心說像閻文應這樣十惡不赦的傢伙,不但沒有問罪,沒有貶去,還升了官,由入內都知升了入內都都知,做了名副其實的宮內大總管。照這樣下去,將來什麼婁子不會出!及至陸續聽到一些傳聞,他再也無法忍受,終於上書,徹底清算了閻文應的一應罪惡:從勾結大臣、貶謫言官,到傾陷正宮、敗壞風氣等,沒一件不提,甚至燒死皇后的風聞,也閃閃爍爍地說了,趙禎不用多想,也能多少聽出個究竟。范仲淹還來了個絕招:自上書之後,就不再吃喝了,且將家裡的事情,一一交代了范純佑:「這一次,我是有去無回了,要麼皇上從諫清算閻文應,要麼我死。假如我死了,家裡的事就靠你了!」
這是以死相諫,趙禎能不震動嗎?
一次又一次被提起的舊事,最終還是勾起了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一份感情,既讓他怨恨使郭湘婷不幸的人,風聞更能挑起他的疑心。皇帝,在這樣一個年代裡,他就是人間最無上的至尊,腦子裡根本沒有平等待人的念頭,其好惡從來難以憑借,抬舉或貶斥什麼人,全在他一時的興致,都是瞬息之間的事。所謂「伴君如伴虎」,人人都在皇帝面前膽戰心驚,也就主要因為這個。
至於與閻文應私交頗深的呂夷簡,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范仲淹的條陳裡不是有「勾結大臣」這一條麼?呂夷簡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其指的是誰。他萬萬沒能想到,一個小小的范仲淹,竟然可以掀起這麼大風浪。後悔之餘,他也想到一條自保的計策。
首先,他必須與閻文應完全割斷前嫌。雖然自己不宜落井下石,讓人笑話,但不置可否,默認他人對文應的攻擊,將他貶出朝廷,以示清白,以解干係,也的確是上乘之策。有了這一番算計,閻文應要指望呂夷簡的保護,當然只能是癡人說夢。
閻文應做事向來周全,沒有留下絲毫證據給那些想要致他與死地的人,燒死皇后之說,更是查無實據,但趙禎已經起了疑心,心說,不能殺,還不能外放麼?於是乎,一紙詔書,就把閻文應由入內都都知貶為入內都知,調到秦州去任鈐轄,想來他現在正在上任的路上,後面那幾輛明顯要沉重得多的馬車,肯定就是他這些年來所收剮到的全部家當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我微微瞇了瞇眼睛,用手摸了摸掛在腰間的寶劍:「閻文應,今天我們就來好好的算算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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