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乾元節（三） 文 / 忘記密碼

    心煩意亂之下，我胡亂同她搭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了。劉太后讓甘霖把我送出寶慈殿，他也樂意，跟在我身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好些感恩戴德的話。

    遠遠地看見小翠領著一眾宮人，站在宮門外，守著便輿，我這才想起自己大張齊鼓地替劉太后選人，可不是純粹只為了孝敬她而已，轉過身來，我向甘霖溫和一笑，伸手從衣袖裡摸出一支白色瓷瓶，上面畫滿了艷麗的桃花，紅艷艷的，像血一樣。

    「拿著。」

    「娘娘，這是……」甘霖恭謹地伸手接過，眉宇之間，寫滿了疑惑。

    我垂下眼簾，盡量使自己的眉頭向兩邊平展，露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像極了廟裡的菩薩。「甘霖，你可知道大娘娘宮中有一品極其貴重的發油？」

    見我顧左右而言他，甘霖微微一個錯愣，心下雖然還在犯嘀咕，可面上卻裝得跟個沒事人似的，必恭必敬地答道：「奴才知道，聽別人說，那是皇后娘娘進獻給太后娘娘的海外之物。」

    「嘿嘿……說得不錯！」我轉過身去，語調輕快：「此乃本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極品，聽那波斯商團之言，此發油，除了有能使白髮變黑的奇效之外，還能去頭屑、滋養髮絲、潤澤頭皮、防止頭髮乾枯、分岔……」

    我現在的模樣活像一個只知道扮美的花癡，出口便是一大堆廣告詞，聽得甘霖一愣一愣的。我突然轉過身來，一臉驚奇地表情嚇得甘霖差點摔倒在地。我指著他手裡的白色瓷瓶，笑得得意洋洋：「可要是缺了你手裡的這件東西，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甘霖現在儼然已經成為了劉太后身邊負責梳頭的內侍，一聽我說到了與他切身利益有關的事兒，頓時來了精神，滿面堆笑得湊到我跟前：「娘娘，那……那這東西應應該怎麼用啊？」

    「想知道？」我故作高深地瞄了他一眼，輕輕一笑，並不答話，而是向前走了兩步，假裝有些市儈地輕聲道：「甘霖啊，你是本宮親自挑選出來的人才，能留在這兒寶慈殿伺候大娘娘，也多虧了本宮的推薦。」我拍了拍他的手背：「本宮把這麼好的東西交到你手上，你可要好生使用，盡心盡力地伺候大娘娘，萬萬不能躲懶。」

    甘霖天資聰穎，飛快地應答道：「是，甘霖蒙受娘娘大恩，永生不敢忘懷，娘娘的話，甘霖更是銘記在心，一定盡心盡力地伺候好太后娘娘，絕不令皇后娘娘失望。」

    「好！」我假裝滿意地點了點頭，抬腳便走。「每日梳頭之前，先打一盆清水，將瓶中之物滴一滴在盆裡，再將牙梳浸入水中，浸泡一盞茶左右，用沾有此物的牙梳梳頭，能使頭上的發油潤滑、有彈性，易成型而又不僵硬，看上去比用一般發油更加自然。」

    「謝娘娘恩典……謝娘娘恩典……」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走出了寶慈殿的大門，可還是能聽見甘霖謝恩的聲音。我乘上便輿，飛快地往中宮趕。攤開手掌，掌心裡似乎還殘留著白色瓷瓶那冰冷的觸感。

    解語花、相思淚，兩種奇異的慢性毒藥，分開使用之時，不會產生任何毒性，可一旦融合在一起，便會形成劇毒。那盒發油裡，落下的便是解語花，而相思淚，我已經交給了甘霖。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農曆的十月十五。這一天並非什麼中國傳統節日，然而汴京城城內卻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連開封府大牢裡的犯人都給加了碗帶肉的菜。誰叫今天是大宋皇帝趙禎的誕辰——乾元節呢。

    求神拜佛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像范純佑這類的低級武官，並沒有進入集英殿飲宴的資格，聽到了這個消息，我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集英殿上，文武百官都已經到齊了。首先，由我領著後宮的妃嬪們前去向趙禎賀壽，當我滿面含笑，落落大方地向他行禮之時，我看見坐在趙禎右邊的劉太后側過頭，對他投來一抹溫和笑容，趙禎也適時地轉過頭去，回以一笑，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感人畫卷，殊不知這其中，又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皇后免禮，眾愛妃也平身吧。」趙禎微笑著走下龍椅，拉著我的手，走上台階，坐在他左手面的椅子上。其餘眾妃嬪，按照品節高低，依次在一旁的席位上坐下。

    接下來，倫到百官朝賀了。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官員們跪在地上，朝趙禎拜了幾拜，行過正式的三跪九叩大禮之後，喊了幾聲「吾皇萬歲」，再說了幾句「萬壽無疆」這樣的話，整個儀式呢，差不多就這樣完了。

    宋代的規矩遠不如後世明、清二朝那般嚴苛，趙禎賜了座，一眾文武便分階坐下，互相之間小聲地寒暄著，笑意綿綿，大臣們的臉隱在宮廷舞姬的長裙水袖之後，看不真切，好一片齊樂融融場景。

    一曲婉約的《梅花三弄》完了之後，舞姬們飄然退下，集英殿裡立刻響起了一片雄壯的鼓聲，我細耳一聽，立刻辯出此乃唐時宮廷名曲《秦王破陣樂》。乾元節的一切佈置和準備工作，在名義上雖然都是我一手操辦，但是其實我只是發了道詔命，就把一切工作都丟給了皇城司，想來趙禎自十二歲登基至今，已經過了好些年，他們對操辦這種宴會也應該很有經驗了才對，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與《梅花三弄》的溫婉、纏綿不同，《秦王破陣樂》的整首曲調，都充滿了宏大、激盪的意味，演湊時，必須擂大鼓，其聲震百里，氣壯山河。最初用於宴享，後用於祭祀，因屬武舞，向來喜愛文舞的宋時人，已經很久沒有親眼見識它的機會了，突聞此聲，眾人免不了都愣了一愣，隨即又立刻爆發出一陣叫好聲，連趙禎和劉太后的臉上都不禁露出了一抹激盪的神情。

    一百二十名舞者身披銀甲，手中持戟，舞隊的左面呈圓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戰車，後面擺著隊伍，隊形展開像簸箕伸出兩翼。全舞共分三折，每折為四陣，以往來擊刺動作為主，歌者相和，具有濃厚的戰陣氣息，極具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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