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貓屍嶺（下P2） 文 / 柒少·Mx
「將那人請進了村子，大哥便是好吃好喝伺候。那時這地方比現在還要荒的多，一年到頭除了村裡人，幾乎見不到人影。會在這深山老林過路的，除了走屍道的，大抵就是盜墓的。挖人陰宅的哪有什麼好人，大多帶著土槍炮，少說也是帶刀的，我一再讓大哥提防，可他就是聽不進去。那人在村裡住了有近一個星期，除了吃飯，基本一直都在屋裡，後來一天晚上，那是正巧是陰曆七月，鬼節快到時候，他深更半夜把我和大哥叫進了屋子，屋裡東西之前都被吩咐撤清了，好做局子用。進去時候裡面很空，地上放了幾件東西，我記得好像……一共有七件吧，都用黑布遮著，他說局子已經開始，但還缺了點東西，如果找來，大嫂和孩子就都有救，如果找不來，不但人救不活，下了地府連投胎都不得。」
村子停下了抹了把臉，他將語調揚了揚：「大哥立馬問了要什麼，他說的倒是輕巧，說要一對陰年陰月生的母女性命，來換大嫂和孩子的性命。這哪裡還了得，我當時立馬叫了停，村子裡都是敬鬼神的，這麼個過路人的話，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若是謀財，也就算了，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想要害命。他也不反駁我，只把我和大哥帶到了屋子正中，大嫂屍首是放在局子正中的，他讓我們兄弟倆探了大嫂鼻息……」村長的聲音壓抑了下去，他吞了口口水看向我：「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死了七天的人，都已經生了屍斑，竟然有了氣，就這麼活了。」
我覺得心口猛地一震：七陰還陽，四個字霎時浮現在了腦海裡，「後來呢？」我努力克制住心裡的不安和莫名湧上的激動，示意村長繼續說下去，他絞了絞手：「我那時心裡驚訝，但更多的是害怕，人死了，哪還有活過來的道理？如果說借屍還魂我還算聽過，可竟然要殺人來救人，我萬萬沒想過，從那人房裡出來後大哥就一直沒說過話，我心裡明知有什麼不對勁，就一直盯著他，但最終熬了幾日幾夜後到底沒能撐住。鬼節前一晚他趁我忍不住打瞌睡時候一個人出了門，等我發現，他已經帶著個麻袋回來，裡面是兩具屍體，他終究還是做了，當時那鮮血淋漓的樣子，我到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怕的要死，他囑咐我千萬不能讓村裡人知道，我哪來還敢讓人知道？大哥把屍體給了那人，做法的過程，我倆都沒看到，但做完了局子後，大嫂的確活了過來，活生生坐在屋裡，除了人比起先前有些不靈光，話也少了不少，其他似乎一切正常。」
「那男人當夜就走了，我和大哥雖說提心吊膽，可之後日子實際上卻過得平平常常。那女人和小孩是哪兒人我不知道，但山裡強盜野匪多得是，出了事也是平常，我便只能祈禱別找到我們頭上。到了鬼節，大嫂突然要生，請了接生婆，突然屋裡衝進了兩隻野貓，大嫂像是著了慌，竟然推開了所有人逃出了村子，一個就要生了的孕婦，跑的卻跟脫兔似的，轉眼就沒了影子，大哥連忙循著血跡去追，在林子裡轉了一晚上，但找到天亮都沒找到。我和幾個弟兄打死了那倆野貓，結果……」村長看了眼祠堂外枝幹上乾枯晃蕩的貓屍：「從那以後，村裡就來了貓鬼，夜夜的叫，村裡凡是母親過世的孩子全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請人做法全不奏效。」
「所以你們就造了這座祠堂？」我問，「是啊，是那人男人讓我們建的。」村長點頭回答：「那時離那男人離開已有三四天，那天夜裡我正帶著村裡人去找大嫂還有那些失蹤的孩子，沒想到竟然在村子不遠的山頭碰上他。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像是方才趕回來。他一遇見我就說是算到了村裡的災難，要我建座祠堂。把先前那對母女的屍體，和在大嫂分娩時房間裡打死的那兩隻貓屍一道糊進當時做法用的房間牆壁，但千萬記得要把貓頭砍下供奉起來。祠堂建成之前，還要燃香火撒紙錢，堂中立好招魂播，這樣等祠堂建成就成化解災難。」
「原來如此。」村長張了張嘴還打算說下去，諾璃突然發出一聲輕歎，「我差不多也聽明白了。」我跟著應了一聲，我擦了擦額角冷汗，不得不說，這故事聽得我心驚膽戰。那男人做的局子是七陰還陽應該不會錯，可七陰還陽局這陽間人自作聰明做出的局，比起真正的陰局少了兩物，不可能讓人真正死而復生。如此一來即使局子做成了，那女人醒來後也只能形如走肉，換句話說是成了活屍，活屍三魂六魄不全，卻偏偏也是有身有魂，只可說是非人非鬼，半人半鬼，這麼一來，方才對付鬼怪用的符咒對之不起作用也就說得過去了。
「可是。」我看了眼諾璃：「村裡後來為何會引來了貓鬼，按先前八爺說的，貓靈會引人入聻並不奇怪，可為何要專挑沒了母親的孩子？」事情的大概我是弄明白了，可這後來的事，我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了，我說著心裡莫名一痛，如果這是真的，那之前我險些被引入聻境，或許也是因為自幼喪母的緣故吧。
「其實這也簡單。」諾璃答道：「那人做的什麼局我並不清楚，可之所以要一對母子鬼，是為了將那女人的魂魄拖住在陽間，好有足夠功夫做成局子。那死去的女人雖然突然暴斃讓人可憐，卻也是因為陽壽已盡，倒是沒什麼怨念，一般的鬼過了頭七自己就會去投胎。想要將之魂魄牽留在人間，最簡單的就是找幾隻凶鬼將之纏住。說起留鬼入陽的法子，最常見的其實就是趕屍術，趕屍首先要讓屍體站立，而要想起屍，就得將屍體裡的三魂六魄留下半許，其實說白了就是做活屍，只是到了地方，屍匠會替亡魂超度，所以不會有事。一般的術人起屍用的是自己養的鬼仔，鬼仔都有養鬼的容器，而那人恐怕是手頭沒有鬼仔，便想到了用厲鬼。」「所以……」額頭的冷汗莫名又滴落下來，我冷冷接到：「所以他就想到了母子鬼？厲鬼這東西，平日裡不想碰上時好像到處都是，可真要找起來，太平的地方，倒也是不容易的。這麼一來，要想在短時間找到幾隻凶鬼，最容易的就是母子鬼，仔鬼早夭怨氣深重又是不知天命的年紀，不會自己去投胎，而母鬼護子心切，哪怕招來了鬼差，自己魂飛魄散也會護住仔鬼，這樣一來，就正好順便護住局子裡的鬼！」
諾璃輕輕點頭：「局子做成，女人的魂魄雖不全，但比起趕屍常用的法術，想必還是大有不同，三魂六魄留住了大半，那女人也就成了先前說的樣子，雖不算真正的活人，但從外在看來，已與活人不差分毫。如果那男人多做一步，或許事情就可以簡單結束，可他偏偏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對母子鬼沒送走，就這麼跟在了女人身邊。結果碰上女人分娩的日子正是鬼門大開，又恰巧撞上兩隻野貓衝進屋裡，貓性本陰，那對母子鬼就這麼附在了貓身上。厲鬼凶狠，先前做法又百般纏著女鬼，那女人雖然有了些生氣，可到底和一般活人不同，必然是看見了那對厲鬼，才會受了驚嚇逃跑。而後來村裡的孩子失蹤見到貓鬼，就是因為母子鬼中的母鬼，因為喪子悲痛，說的可笑,那厲鬼恐怕是出於母親對孩子的愛護，引了村裡的孩子，卻不想偏偏兩隻野貓才被鬼附身就被殺死，陰差陽錯成了貓靈，貓靈通聻境，又把那些個孩子引進了聻境，結果害了無數人命。」
「至於後來建祠堂其實只是掩人耳目，那對母子是他讓人殺的，局子又是他做的，不管什麼事，瞞得過活人，瞞不過死人。之所以會急急忙忙回來，是因他先前見過那對厲鬼的厲害，想必是怕反噬，放招魂播是為了引附近的孤魂，也就是為了引來那對母子鬼，而且鬼本就會找自己生前肉身，將鬼引來後又將屍首糊進牆裡。」諾璃說著低頭看了眼癱倒的牆壁下壓著的符紙：「並事先在牆裡添置了符紙陣法，便以此壓制住了那對厲鬼。又特地用神龕來放貓頭骨，借祠堂香火來壓住貓靈的陰氣，應該也是為了保險，恐怕還有些噱頭，好遮人眼目、瞞天過海。」
「可要是這樣，這局子應該已經做得天衣無縫，根本不該發生這樣的意外，為什麼今天，兩道局子會一同破了……」諾璃思索起來，「大概是……」嗨，這還不簡單麼，有哥在的地方，甭管天南海北，打哪兒哪兒鬧鬼！這咱不都習慣了嗎！我張了張嘴實在沒好意思說出來，「大概……嗨，你不都說了是意外了麼！」我擺了擺手，諾璃搖了搖頭：「一定有原因，」她不覺間又輕輕攥住脖子裡的玉珮，她向祠堂外跑去，「幹什麼？」我一怔，「去找做法的人！」「什麼？！」我驚得一叫喚，還沒來得及理論，諾璃已經沒了影子，得，這都二十年的事兒了，要換成黃花菜那都發酵了，那做法的缺德小子就算沒遭報應上地府報到去，人家肯定也找個地兒歇著頤養天年了，哪兒還會呆在這麼個不安定的地方哪！
不過，得，我急急忙忙也跟了上去，「高哥！」媛媛想要跟上，我忙把她攔了下來，這會兒外頭可不安定，不止那女人的活屍……二十年前的事情今天又重演了一遍，那被引下聻境的人恐怕不會只是我一個，更讓人害怕的是，這便是等於說，在那女人來前，那對母子鬼和貓靈就已經從陣裡逃了出去，被困了二十多年，要是正常人都肯定得精分，何況這可是厲鬼，那可不是隨便撒撒潑罵罵人抓抓頭髮就完事兒的！我咬破了指頭寫了張淨身符遞給她：「我不知道諾璃要幹嘛，你們留在村裡，找個房間呆著，把符貼在正樑上，等我把外頭那些厲鬼先收拾了再說。」
我說完出了祠堂向著林子深處跑去，突然耳邊一陣尖銳的巨響，我嚇的頓時停住了腳步，這聲音聽起來……是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