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夜闖藏經閣(下) 文 / 柒少·Mx
山區晚間涼風習習,雖說是在旅遊鬧市區,可深更半夜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心慌。路燈搖曳一直通向不遠山裡,白天熱鬧的小店旅館這會兒唯獨剩下的也只一縷燈光而已,路上偶爾搖搖晃晃走過幾個喝的爛醉的遊人慢慢趕回旅店。我和張煜拉開一段距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在那些齊道而行的鬼後頭。若說之前隔著窗戶遠望看的並不真切,這會兒我倆算是看的清清楚楚,鬼魂散出發虛白空無的淡光,其中不少身著僧袍,手裡托著一盞同早晨在少林寺見到的祈福燈摸樣的明燈,其餘穿著各個年代的便服,跟在身後膜拜前行。
他們一路喃喃念叨著走向少林寺方向,張煜輕輕推一把我面帶不解:「這些鬼要幹什麼?難道是去少林寺朝聖不成?」我搖搖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眼前道路突然黯淡下來,路燈只到入山口子,少林寺旁四處環蔭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倆只能靠著魂魄與他們手中油燈顫顫的火光勉強分別方向。四處皆暗唯獨寺裡依舊遠遠可見燭火微光,好若凡俗之中菩提點亮的一盞青蓮寶燈。
眾鬼在少林寺大門前停了下來,寺門緊閉,我不禁著了慌。看樣子他們是要進少林寺,可阿飄自帶穿牆術,咱大活人一個這大半夜要想跟進去就難了,少林寺老氣派的圍牆建的老高不說,就算哥身手矯健給他翻了進去,憑著哥這到哪兒哪兒鬧鬼的柯南命,那十有**得被發現,你丫的,這可是少林寺,裡頭個個是高手,萬一人家大師不等哥解釋就是一掌……咳咳,樓主,燈光音響music,大家一起唱,你挑著擔,我牽著馬。師傅,大師兄今兒放假,方丈讓小哥陪你上西天來了。
阿飄們在少林寺門前祭拜了一番轉身向寺後繞了過去,好啊,想哥可是名揚地府堂堂陽間鬼差辦主任,咱一代清官造福鬼民,大夥兒有情有義那肯定是捨不得讓咱陪師傅上路。我向張煜一招手趕緊也跟了上去,繞過少林寺向山上走了又有約莫半里來路,寂寥的林子裡孤零零立著一座塔樓,塔旁還有一間閣樓,樣子傾頹破舊佈滿灰塵,所有的鬼突然一臉肅然起敬,紛紛一抖身子化作白光向著塔樓魚貫而入。塔樓下是地宮,也就是陰宅,鬼能進入,人要想進去那就只能挖個大坑了,可當下前有阿飄後有方丈,我不服氣的吞口口水躲在樹丫子後頭也只能選擇按兵不動。
千辛萬苦終於等到所有的鬼都進了地宮,我坐下身剛要喘口氣,突然一位穿著僧袍的大師慢慢悠悠又從下頭鑽了出來,我一個激靈趕緊又竄了起來緊緊盯著他。那鬼手持蓮花燈進了塔旁的破樓,樓共有三層,逐層亮起燈光,那鬼回到樓下恭敬一拜將燈放在樓前,一溜煙兒重新鑽進了地宮。
四周再沒一點動靜,淒冷的燈光搖曳的莫名有些詭異。燈光下可見樓門前掛著塊滿是蜘蛛網的破牌匾,我瞇起眼睛一瞅,就見上頭寫著三字:藏經閣。嘿,我突然激動起來,沒想到哥這麼誤打誤撞就到了傳說中的少林藏經閣,你說我要進去溜躂一圈一不小心找著本滅跡江湖的武林秘籍,得勒!我胡思亂想滿心美滋滋的,張煜站起身警惕的四周回望一圈,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把我從樹丫子裡拽了起來:「看樣子那些鬼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出來,既然都跟到這兒了,進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你要的東西。」
我看看張煜呵呵一笑,小子兩眼珵亮面露紅光,切,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自個兒想去就直說唄。我和張煜躡手躡腳繞過塔樓到了藏經閣前頭,樓門千瘡百孔漏風吹得嘎嘎響,咳咳,俗話說得好,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何陋之有,咱不能光看外表。我推開門咱倆爭先恐後衝進屋裡屏息四週一陣張望,我左看右看連耗子洞都翻了個遍。我得出了個偉大的決定,這年頭物價上漲門票賊貴賊貴的,那諸葛廬和子雲亭咱還是甭去了,你丫的除了剛兒放上的一盞破燈啥也沒有!
樓裡比樓外更加破舊,一看就是早已廢棄多年,山裡常年潮濕,地板早已腐朽濕爛,樓梯破裂上樓時候一步三顫著實讓人提心吊膽,風透過牆上縫隙在空蕩的樓閣裡盤旋起陣陣陰冷寒意。我和張煜在底樓二樓仔細查看了一遍,除了兩盞亮著的蓮燈一無所有,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已經從中裂開根本沒法上去,樓上地板被螻蟻蛀食開一塊不大的口子,我抬頭向後退了幾步努力想透過缺口看到樓上情景,也只是火光照亮下滿是塵埃的空蕩大廳。
我沒趣兒的歎口氣,看來這武林絕學是得不上了,樓裡雖然隱約能感覺到幾分陰氣,可附近眾鬼聚集又長久沒人居住缺少陽氣,陰氣稍盛根本不足為奇。看樣子佛骨油並不在樓裡,我從二樓窗戶向外望了望,那些進到塔樓裡的鬼依然沒有動靜,我鬆了一口氣,我四周望了望目光突然凝在了樓門前一縷微弱亮光上,說來奇怪,今夜天氣並不好,更兼在山裡夜風極大,先前那鬼擺在樓門前的蓮燈百般搖曳卻偏偏沒有熄滅。樓裡既然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我叫一句張煜兩人攥緊扶手便開始慢慢向樓下走去,想乾脆回之前蹲點觀察的小林子裡等那些阿飄出來再看情況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下樓剛走到一半功夫,突然耳邊傳來「咚」的一聲,我心頓時一沉,你丫的這樓都破成這幅德行了,萬一受不住我倆老爺們的體重來了個嘎崩脆,你說這要摔下去倒也不高,哥虎軀強健經打耐摔,那頂多也就蹭破點兒皮,可這發出大動靜萬一要是驚動了剛兒下到塔樓底下那群組織本地鬼民開大會的大師級阿飄,咱說不准從此就得加入他們的行列了。我收住腳不敢再動彈,我立刻攔住身後的張煜著急向腳下看去,我不由一愣,樓梯雖破卻並沒有要裂開的跡象。張煜皺了皺眉:「高富帥,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沒什麼,可能是我聽錯了,此地不宜久留,那群鬼很隨時可能從地宮出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我不好意思的回答心裡卻莫名有些不踏實,我暗暗觀察了圈四周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著,我給自己寬寬心繼續慢慢挪動起腳步來。走了還沒兩步,突然又是「咚」的一聲,比上一趟更加清晰,這回不光是我,張煜顯然也聽到了,他低頭看了看和我先前一樣滿臉不解,他一個激靈隨即望向了我,他把之前一直帶在身上的清目符學我先前樣子揉個團吞了下去,他東張西望一陣壓低了聲音:「四周沒有東西,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滿頭大汗老老實實告訴張煜,四周空無一物,我倆卻都直直定在原地不敢動彈,過了不久,耳邊傳來又是「咚」的一聲,張煜猛地一抬頭,三樓地板上的漏洞除了燭火的亮光再看不到其他東西,張煜咬了咬牙向著我一抬手:「聲音是從上頭傳出來的,似乎很有規律,就像是……」張煜說到這兒突然卡了殼,他擰著眉梢苦苦思索起來,我也在腦海裡琢磨了一陣,早上在少林寺聽到的各種聲音雜亂交織在一起此刻一股腦湧了上來,我眼前突然一亮:「我知道了,是木魚!」
「咚——咚——咚——」我和張煜死死盯著頂樓不再說話,孤寂深夜木魚清脆一聲聲迴響,張煜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他點上根煙深吸一口,煙霧在眼前升騰朦朧,他定了定神看我:「這事我沒主意,還得聽你的,我們現在怎麼辦?」張煜這話說的我一蒙,若是想逃,下樓不過兩步路的功夫,我又帶著符咒香火隨時可以做法,就算樓上是鬼追下來,即使鬥不過他想要逃出升天應該也還綽綽有餘。可話說回來,咱們剛在藏經閣滿心琢磨著找寶貝沒有過多防備已經鬧出了不小動靜,若在樓上不管是鬼是人恐怕都早已發覺,如果一心想要加害我們,根本沒必要等到這時候。再來既然已經一路跟到了這裡,再上一步沒準就能得到佛骨油的下落。我張了張嘴正想做決定,可剛看一眼張煜卻偏偏又猶豫起來。如今我們身處山間,最近離少林寺也還有些距離,又明知外頭塔樓下隨時可能冒出來幾十幾百號孤魂野鬼,樓上的情況我們也壓根沒底,張煜整天一副牛樣對付人來怎樣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他小子對付起鬼根本沒一點兒經驗,這種情況下我倆絕對不能分開行動,但我若是和他一起上樓命裡犯沖遇上個修煉千年的厲鬼老妖,我這實戰經驗雖然豐富,可咱那黃大參謀長今兒不沒來嘛,我心裡不踏實怵的慌,要是一個萬一單顧上了自個兒顧不上張煜,完了,這棺材費紙錢費精神損失費你讓我上哪兒掏?
張煜看我猶豫不決一聲嗤笑,他抖掉燃盡的煙蒂滿臉不屑:「放心,老子的事犯不著你小子費心,你就一句話,上還是不上吧?」「既然兄弟你這麼說了,那咱就上去看看。」雖說我向來看不慣張煜整天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可這小子要是比起劉二宇和黃符,那可精細多了,他既然放得出這話肯定留了把後手,要是再不來個乾脆反而顯得我沒這膽量。
回到二樓通向三樓樓梯的地方,木魚聲比先前在一樓樓梯聽到時清晰了不少,在空樓迴盪冥冥好似鐘聲震顫渾然。樓梯旁豎著根立柱,我扶著柱子慢慢向上,可走了才不多幾步便到了空檔口,樓梯從中間斷裂開好幾級根本跨不過去,張煜一直跟在我身後,他搖搖頭把我拉到一邊,他仔細看了看剩餘兩極台階的位置,他突然一個俯身,他腳尖緊勾兩手搭緊上面台階,他咬牙冷冷道:「從我身上踏過去,要快,一鼓作氣衝上去,不然我倆都得摔下去。」「這……」我始料不及霎時愣在了原地,張煜指尖一陣顫動,緊摳住木板惹得縫隙嘎嘎直響,彷彿隨時都會斷裂,「那你怎麼辦?總不能把你丟在這兒吧?」我心口一悸衝他吼道,張煜依舊不冷不熱的哼哼,他吃力轉過頭瞪我一眼:「你要有空說廢話就別浪費時間趕緊過去,我已經說了,老子的事不用你插手!」
事到如今已經沒了退路,從認識張煜到現在,不得不說我欠了他不少人情,他小子明明看我百般不爽,卻偏偏次次都不顧性命的幫我,若是光說為了媛媛,憑他的個性總讓人覺得太過牽強。雖說大家一路生死與共走到這裡,可對張煜我卻遲遲放不下戒備,甚至比起先前認識並不久的龔遂和王帆更加濃重,得,您老可別覺著哥這麼想是因為那小子和咱是情敵,本差爺寬宏大量可沒這麼小心眼兒,不過說來也怪,我對張煜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這小子的底細遠遠不止當前我們所知道的。
「你還等什麼,快啊!」張煜指關節攥的一陣青白,看我遲遲傻站在原地他終於忍無可忍一聲怒喝,我心一哆嗦泛起一陣負罪感,我平復了下心情點點頭,但願一切都是我杞人憂天。「兄弟,那你挺住。」我低聲一句退後兩步衝上前踏著張煜後背縱身躍到上面台階,整個樓梯劇烈的晃動起來,張煜腳下一蹬一個翻身躍了上來,他拽住我匆忙向樓上跑:「你他媽的發什麼呆,樓梯就要塌了!」
我和張煜跌跌撞撞前腳方才踏上積滿灰塵的樓板,便聽身後樓梯轟然倒下,灰塵漫天我忍不住俯身一陣咳嗽。我摔坐在地上咬牙擦了一把冷汗,萬一再慢一步,摔下去的可就不光光是樓梯一堆沒用的破木頭了。我回身用手肘一捅張煜:「多謝,兄弟身手不錯,這個人情算我欠你的。」「罷了。」張煜滿不在乎的草草應和一句。「咚——咚——咚——」木魚聲此刻就響在身後,清晰地聲聲都好似敲擊在心坎,不慌不亂全然無視我倆存在。
「什麼人?」我稍定情緒悄悄從兜裡掏出差令緊攥在手心,我鼓足勇氣猛然一回頭,陰氣如潮洶湧撲面,我冷的全身一個哆嗦,眼前直對著一張沉木桌案,在骯髒老舊的空樓裡卻是擦拭的格外乾淨,上面盤坐著一位高僧金身,案旁點一盞青蓮寶燈,案下放一隻木魚,木魚前坐著一位年邁僧人獨自敲打著木魚:「施主來意,貧僧已經明白。」他歎息一聲終於停下了手裡動作,他起身慢慢轉過身,老人面目和藹卻讓我卓然一驚,我睜大眼睛張了張嘴:「那座金身是……」,身旁轟然捲起又是一陣寒氣,香灰塵土在樓裡狂亂卷席,老僧雙手合十鞠拜一禮:「貧僧法號半世,曾是昔日少林方丈,施主若是來尋曾日閻羅王交予的法物,請隨貧僧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