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大禮 文 / 夢靈庵
二人靜寂下來後，泠陌聽得少年那般說來，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她伸出手去推了少年一把道：
「放開我，我自己有腳，又不是不會走路……」
少年微笑著，他朗然望向蒼穹的目光此時收回來低下首來看了懷中少女一眼，下意識卻越加抱緊了懷中的人兒道：
「我若不放，你欲如何？」
泠陌看著他略帶著些孩子氣的笑意，心中一時大為觸動，從凌荃死後，他似乎已經很久，不曾這樣笑過了。這般想來，她不再直視少年的目光，轉過頭去不知望向何處道：
「未能殺左天雲，你便不能投奔到凌振麾下了吧，我是不是，不該阻止你呢……」
這輕輕的疑問從她口中吐出，一時有了說不出的茫然，但見抱著她朗然微笑的少年輕眉一橫，說不出的桀驁疏狂，他哼笑著開口：
「你也莫要忒小看我這天下第一少年策略師之名，沒了左天雲的頭，我送他一份更大的大禮不就好了？」
泠陌一時怔住，抬首看著此時笑的像是一隻狐狸的少年，她不知這少年口中大禮所指何物，一時沉默，良久方道：
「什麼樣的大禮？」
緊緊抱著她的少年不曾低下首來，只是遠目望著漸漸式微落去的朝陽，他的嘴角浮起著孤傲而高絕的笑意，他道：
「那是一份對凌振來講，他最想要的大禮。對於凌荃來說，他真正恨過的一個人……」
……
凌國新歷一十年的這個日子，似乎是注定不為平凡而讓人刻骨銘心的
暫且先不提十六年才能輪到一次的天慶大賽魁戒之爭。便是決賽之時三個幾乎維持了十年平靜的國家之間爆發出的濃濃煙火味一時間亦讓騰龍海域所有的百姓忐忑不安
便是在這樣的日子裡，凌國現任的凌皇，這個十年之前取締了兄長登上皇位一十年整的人兒。他在位的十年之中，似乎沒有過大的罪過亦沒有過大的貢獻，勉強的維持住了凌國在騰龍海域中最為鼎盛國家的盛壯
在一個平平凡凡，瓜果蔬香的秋日裡，遭人行刺駕崩了
整個行刺過程是那樣的高格調而讓眾人瞠目結舌的，這個幾乎凌國上下乃至整個騰龍海域都為人所知的人兒。他持著染血的劍讓之後趕來所有的禁衛看到了他的面孔，似乎還嫌棄不夠一般笑著對所有人說了他的名字
從不日之前這個白衣身影帶著眾人大破藍秣汐的包圍以來，這個小小的少年，第二次讓整個騰龍海域位於至高之位的統治者們永遠無法忘卻他的名字
他是如是說的：
「我乃凌國麒尊二子，寒！凝！之！」
凌國始皇，駕崩！喪發天下，全國百姓為這個十年來無為無過的皇帝佩戴縞素行齋一月。讓人意外的是，大皇子早夭，本該由最為年長的皇次子朝領百官和皇子們行喪禮，可這個朝領百官的人兒，不是皇次子凌輝，卻是皇三子凌振
凌國皇帝有四子二女。除去早已夭折的大皇子，依次為二皇子凌輝，三皇子凌振，四皇女凌宛，五皇女凌齊，六皇子凌宇
兩個皇女已因為結姻一事遠赴天齊邵國嫁去了異國他鄉。此時留在凌國的三個皇子，老六凌宇一向以三個凌振惟命是從。而在此之前，一直擁有著賢王之名的二皇子凌輝，實則是凌國百官尤為期待的對象
這個並不懦弱卻也一直無聲無聞的二皇子這一步悄悄退出，竟是向整個騰龍海域表明了他的態度與決斷。一時間惹來凌國上下一片嘩然
凌皇去世後第十日。這一日，面色略有疲倦的凌振疾步匆匆走向通往自己府邸道路上。自從二哥凌輝放手以來，朝內朝外的大事都積壓在了這個年輕人的雙肩上，他徹夜留在宮中的時間越來越多。今天，是父皇辭世以來他第一次抽出時間回府一趟
他此時回府，竟是不去自己的院落，而是徑直走向了西廂的客房。未進院中，院中已經傳出一聲略含笑意的聲音：
「我若是你的話，我會走這一步……」
兩個年輕的身影，身著上穿著簡簡單單一白一青的衣衫，笑盈盈的坐在院落中楓樹下。他們的面前，是一盤黑白縱橫的棋子，身旁立著服侍的小廝
此時顯然處於下風的少女微微蹙眉，她手中黑子幾轉，也不曾想好到底往何處去下。片刻之後抬起首來向凌振這面望了一眼，似乎對這個距離皇位不過一步之遙的尊貴皇子一點也不在乎，她伸手對著對面的少年指了指凌振道：
「有客人……」
微笑的少年放從棋盤中抬起首去，下半刻轉過頭向凌振那邊看去，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行了個不卑不亢的揖道：
「殿下今兒怎麼有空來這裡？」
聽得少女那一句「有客人」，凌振心中此時只覺得哭也不得笑也不得，暗道『這是我的府邸，您二位才是客人好不好』。只是面對著面前這兩個赫然將面前院落『雀占鳩巢』的客人們，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走上前去看了少年一眼淡淡道：
「寒雙，我有些事情找你，你出來一下……」
少年聽得他的話回首向少女看了一眼，見少女只是靜靜看著面前棋盤不曾開口亦不曾抬首，便點了點頭和凌振一起行開了院落
二人也不喚侍衛，一高一矮一前一後的行在院中青石之上，完全不管那些途徑行禮的侍衛
「哼，這份大禮，本殿下是不是該好好謝過策略公子一番？」
二人沉默行了好一陣子，到底是前方的凌振緩緩開口了
他身後的少年神色平靜，似乎是完全未聽出對方話語中的指責一般，淡淡開口：
「殿下嚴重了，只是殿下需要證明，那鄙人就給殿下證明，證明鄙人是要定了那寒毅的頭的……」
在前走著的凌振身形微微一窒，他轉過首來，微微點首道：
「你這一手，確實是狠狠將了那麒尊一軍。弒君這種聲明可不是任何人都擔得起的，更何況你如此高格調的強調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莫說是局外人，我也想不明白，你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卻是為了搞垮你父親，你和麒尊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他身後低垂著首的少年不曾言語，片刻之後抬起首來神色之間卻是一片清明，他搖了搖頭淡淡道：
「這便和殿下無關了，殿下只需要知道，我是真心要他的命，並且真心來助殿下就好……」
凌振微微一蹙眉，看著神色淡漠的少年道：
「寒凝之，你就不曾想過，你出手殺的那個畢竟是我父皇，你這份大禮的恩情本殿下確實收下了，可這份弒父之仇，你拿什麼來抵？！」
那少年抬眉，幾乎是十分冷淡的看了凌振一眼，片刻之後微微一笑道：
「對於現今的殿下來講，我一日不浮出水面，殿下才有一日可以憑借正義之名和麒尊真正叫板。更何況，古來君王無父子，這些年來，他不讓你和二殿下任何一人做大，不也是這個原因嗎？」
那少年走上前去，神色之中一時多出了些什麼，許久之後他神色微黯，發出悠悠一聲歎息道：
「又何止帝王之位，這普天之下，為了權財，為了富貴，殺子弒父的事情還少嗎……」
這話說完，他緩緩抬首，向神色凝重的凌振看去，他道：
「殿下說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