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少年 文 / 夢靈庵
密林始行，時維九月，酷暑當頭，三人行在這千年密林之間，尤感炎熱
左天雲故意放慢了前行的步伐，在少女身側突是拔下腰間的劍遞了過去道：
「陌兒姑娘，這劍是由萬年冰魄打造，有祛熱避暑之效，你且先拿上！」
少女怔了一下，素紗下的秀顏輕輕一笑，伸手接過劍點首道：
「那便謝過左公子了！」
左天雲誠然搖首笑道：
「叫天雲就好！」
身前的寒荃突是也頓了步伐做了個鬼臉嗲聲叫道：
「天雲，再不走，可就要天黑了！」
左天雲面容略窘，叫了一句『老八』就想伸手敲寒荃，寒荃向後『嘿嘿』一跳做了個鬼臉，突然看見少女懷中的騰獸衝著自己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不由一愣開口：
「喂，我又哪裡招惹你.」
這話未罷，腦後似有風勁打來，青年單手地下一撐，反身時『龍戟』已橫在了手中
「哼，這獸兒倒是機警！」
留著長長鬍鬚的老者站在高大的古樹之上，向下望著三人道：
「初賽監判，瞬息穆老！」
左天雲眼神一緊，抬首開口：
「師父的左膀右臂，瞬息千里穆千行？」
古樹之上的老者挑了挑眉毛，未見動輒已站在了三人面前，冷道：
「小娃娃聽過老夫的名號？」
「雪夜千里盜軍機，單槍匹馬入千軍，素有『雪行無痕，瞬息千里』之稱，師父曾說，得穆老一人，勝得千軍！」
左天雲看著面前之人，眼神漸漸沉重
穆千行的神色緩緩掃過左天雲，又掃過寒荃，面色不由大變道：
「『龍戟』！這寒家軍的象徵，怎麼會在你這娃娃手中，難道你是，小雙兒？」
寒荃呆了一下，嗚嗚咽咽的說著：
「二少爺是我公子.」
穆千行的臉變的跟天氣一般，他驚道：
「寒毅把『龍戟』傳給一個外人？！」
寒荃低了眉，小聲說著：
「你才是外人呢，怪老頭！」
穆千行聽聞此言，似是回過神來，他微一揮手，指了指身後的沼澤道：
「這初賽便是要過我身後這個泥沼.」
被活泉衝出了泉口，竟是到了一處未知的密林中，藍秣汐看著面前昏迷的少年，微微歎了口氣
身出天下第一天仙門天回門，騰龍海域赫赫有名寒家軍的二公子，卻在自水中出來後就發起了高燒，這般的羸弱，竟似半分也不曾習過武藝一般
二人現在在離活泉洞口不遠的山洞中，藍秣汐望了望洞外的瓢潑大雨，又看了看眼前漸熄的火堆，他復歎氣一口，欲要起身添些乾柴
一隻冰冷冰冷的手竟突然抓住了他
「娘，雙兒無能，沒能保護你，別走，別走.」
少年似在夢中囈語，死死的抓住了藍秣汐的衣角
「公子，公子，你.」
藍秣汐怔怔，慌忙想去擺開少年的手
「娘，別走，不要丟下雙兒，娘，別不要雙兒，別不要雙兒.」
藍秣汐復呆了一下，突然停止了掙扎，他輕聲道：
「我不會離開你，凝之，我在這裡.」
少年似是漸漸平復了下來，停止了粗喘，似要睡去
洞外「轟隆」一聲巨響！
少年刷的坐了起來，嚇了藍秣汐一跳，藍秣汐怔怔開口：
「凝之公子？」
面色煞白的少年似是方回神過來，待定睛看過了藍秣汐，他面間一紅，一件半濕的外衣已搭在了藍秣汐身上
卻原來是藍秣汐將外衫烤在了火邊，當少年驚醒又未曾注意，藍秣汐面間一紅，搖首開口：
「還是凝之公子你穿吧，你，正在發燒.」
微一擺手，少年信手將乾柴添入燭火中，笑道：
「不礙事的，這點小燒，烤一烤火就會好了.」
藍秣汐感受著身上半濕的外衣，突然靜默了下來，他靜靜看著擺弄火燭的少年，火燭之光閃爍在少年略有些稚氣的臉上，這個不滿十八歲的少年，為何總是散發著人所不知的寂寥，明明總在笑著，卻是那般讓人無法觸摸，到底經歷過怎樣的事，才讓這個少年，變作了如此這般？
「我是寒家的二公子.」
少年嘴角依然含著淡淡的笑意，他轉首向洞口看去，洞外的瓢潑的大雨在洞口形成了一幕雨簾，似將二人罩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沒有五歲生誕以前的記憶.」
少年緩緩轉過首來，撿起一根木枝丟入火中：
「凌國史冊記載，凌國一百一十一年春夜，麒尊府邸遭一夜血屠，麒尊將軍重傷，而府中一名年僅五歲的幼子，是唯獨無傷之人.」
他含笑看著跳躍的火燭：
「那之後，凌國上下傳出血屠之魔是麒尊府幼子一說，麒尊對此隻字不語，只是將失了記憶的幼子，送上了這天下第一的仙門，天回門.」
少年抬起首來，他伸手握緊了手中擺弄燭火的木枝，笑：
「再後來，幼子在天下第一仙門長大，不習仙法，不習法術，唯獨修習策略之術，通五行，讀千律，凌國一百二十一年的某個夜裡，得知天慶大賽魁戒一事，故下仙山，只為知道，十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呲」的聲音響起在少年手中，少年似是完全未注意到手中木枝已然燒至手中,他的面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
一隻秀手突然抓在了他手中木枝火燭之上，女子的手冰涼冰涼，她靜靜看著錯愕注視自己的少年，火燭燃至女子手中，竟是漸漸在二人眼中熄滅下來，少年呆呆的，看著握在手上冰涼的素手，只聽藍秣汐搖首開口：
「不痛嗎？」
少年垂首下去，默然看著跳動的火燭之光，淺淺開口：
「天齊嫫兮公主，又何苦對卑賤之人如此.」
藍秣汐面間驚訝一閃而過，她苦笑道：
「嫫兮以為公子只知嫫兮女兒之身，卻不知公子是何時得知嫫兮真實身份.」
少年搖首，抬首上下復看了一眼藍秣汐道：
「公主你出口頻頻戲謔著我大凌國堂堂宰輔，左天虹又怎是凌國閒雜人等；您看，您這錦綢絲靴，便是整個騰龍海域四國之中，又有幾人能穿得？還有，公主可知，凌國虎踞騰龍海域正中，便是皇族之人，也少有會水，這樣的女子，整個騰龍海域，可還會有何人？」
少年向後略一退步，躬身開口：
「草民寒凝之，見過天齊嫫兮公主！」
藍秣汐面間苦笑不退，她撩了撩烏絲，緩緩踱過寒雙身旁，背對少年道：
「不愧是享有著天下第一的策略公子，單這善察一能，凝之公子，也不枉此名……」
女子在燭火之前緩緩轉首而去，她如皎月一般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寒雙，磅礡的大雨似是要將二人隔開於另一個世界，合著雨聲，她向前一步逼近寒雙身前，笑道：
「嫫兮還望公子依然將我視為藍秣汐，嫫兮在此謝過公子！」
少年的眸子有意無意掃過藍秣汐手中被火灼燒之地，良久沉默，他靜靜抬起首來，看著面前不過一步之遠的女子，緩緩搖首含笑道：
「叫姑娘見笑了，寒雙略通醫術，可能為姑娘一看？」
藍秣汐伸開手掌看了看，復看了看正看著自己的少年，推拒道：
「公子也還傷著，還是公子你先.」
話尚未罷，卻只見那少年一個趔趄竟是倒了過來，藍秣汐一怔，上前一步慌忙扶住了少年
「怎生會燙至如此？！」
那適才還在淡淡說笑的少年，竟已如火爐一般，高燒至此！
觸痛手掌中的燒傷，藍秣汐微微皺眉，靜靜看著懷中沉睡的少年，少年的面孔尚未退下稚氣，他此時秀眉緊皺，似乎是夢見了什麼，只有在睡夢裡，你才不會含著笑意嗎，人，到底為何要將自己偽裝至此，你……
她深深閉上了雙眸，再也不曾睜開
黑暗，一片的黑暗
「哼，終於來了嗎，小子！」
為何會如此之黑，這裡是哪裡？
「你，是誰？」
這是什麼感覺，好冷，好冷，離我遠一點，好冷……
「我是誰，你不知道我是誰？哈哈哈哈，本君乃無上的魔魁，是這世界的王者，小子，做一個交易吧，我滿足你任何一件事，而你，只要喚出本君的名字，如何？」
喚出你的名字？就可以做任何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我想知道！我娘她，還有……」
「公子！凝之公子！你醒一醒啊！」
等一下！不對！這裡是哪裡？
「是誰，在叫我？」
你是，無上的魔魁！？那是什麼？
「切，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嘛，算了，喂，小子，總有一天，你還是會來找我的，哈哈哈……」
無上的魔魁嗎，你，到底是……
「過泥沼？」
左天雲看著面前的老者，緩緩重複了一遍老者的話語，老者身後，大約十數丈的天然泥沼，對於常年修煉的天門將領的二人來講，躍過，倒也不算什麼難事
「嘿嘿，難為小娃娃的東西，老頭你也敢拿出來賣弄，看我的！」
左天雲尚未開口，寒荃已然收了龍戟上前一步縱身而過
轉眼之間，寒荃似是已要落地於泥沼的對岸
卻只見尚站於左天雲二人面前的穆老身形微微一動，下半刻竟已然出現在寒荃即將落腳的對岸，穆老的面容淡淡道：
「毅小子竟將『龍戟』給了你這種小娃娃，寒家軍，看來真是要沒落了！」
這話一罷，他抬腳而去，向寒荃面門踢去
寒荃面容一緊，怒意即現，他提了一口氣，提身借力在老者踢來的一腳上，躍入半空向下怒喝道：
「死老頭，你說什麼沒落了！」
穆老的面容依舊平淡，一個瞬身竟是已到了還在向上縱身的寒荃身後，他冷冷道：
「老夫說，毅小子這混賬玩意，竟就任憑寒家軍毀在你們手中！」
寒荃一驚，穆老重重的一手已甩了下來，失去支撐的青年直直向泥沼中落去
「老八！」
在岸邊的左天雲一聲驚呼，只待縱身上前，一道白衫已攔住了他的去路
穆千行冷看著左天雲，開口道：
「老夫不管什麼大賽不大賽，老夫只管，過此泥沼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