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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豪氣英雄(上) 文 / 一滴世界

    從靈山到天庭的漫漫路上,有兩個人目光堅毅,急急地向前行駛,兩人的眼神裡都含了隱隱的怒氣。

    只見一個豬頭豬耳,身體肥大,穿一身灰色的盔甲,遠遠看去已經是甚有精神,若是走近,一定會被他渾身散發的威嚴氣勢所震懾。

    無論是當年的那個英俊的,智勇雙全的天蓬元帥,還是現在這個歷經滄桑,卻仍是血氣方剛,至情至性的豬頭和尚,都仍是那個不變的足已讓人仰視的英雄。

    在他的旁邊的這個年輕人,雖說年紀要小於天蓬,但是眼神裡的滄桑卻是一點也不亞於他,眉宇之間似乎是攜刻著深深的仇恨和憂愁。在他不長的人生旅途中,忍耐似乎佔了絕大部分的比例,從小因為家族犯罪而被株連,而一直活在別人的歧視和嘲弄之下,直到被太上老君發現,他欣喜地以為自己從此可以擺脫這種黑暗的最為底層的生活,卻不曾想到,他不過是從一個地獄又進了另一層地獄,而這一次卻是心靈上的折磨,痛苦更甚於幼時的受人歧視,而且這樣的日子看起來是那般的漫長而沒有盡頭……

    捲簾想到這裡,不禁不寒而慄,他抬頭看看正在認真趕路的師兄天蓬,他的面容因疲憊而顯得有些蒼老,衣服在連番的趕路中已經破舊不堪,有的地方甚至已經露出洞來。捲簾內心一陣內疚翻滾,想當初,天蓬元帥用計剿滅龍宮,征服大海,為天宮立下汗馬功勞,那時的他是多麼的豪氣勃發,英姿颯爽,而現在……

    「師兄,我……」捲簾欲言又止,這世間最為無奈,最為悲慘,也最為痛苦的莫過於這無間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然而他一次又一次的被迫轉變了自己的角色,理智和情感便家常便飯般的經常衝擊,他沒有真正的朋友,也不可能有,因為他在完成任務的途中所結交的任何一位朋友都是為了目的的達成,為了利用而來。他的人生無奈,孤獨且悲涼。

    而此時,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想再任人擺佈下去,卻又因為背叛朋友太多,而已經沒有顏面再去靠近那份溫暖了。

    天蓬本來心急去見嫦娥,腳步飛速,心無雜念。此時終於注意到捲簾神色有異,便問道:「師弟,你怎麼了?」

    天蓬此時腦海裡也不禁千思百轉,雖然剛才他們兩個在大怒之下,達成了共同反抗的同盟,可其實,人心隔肚皮……

    天蓬晃了晃自己的大腦袋,極力想要把自己腦海裡這種不義氣的想法趕出去。

    他出身世家,父親是上一任的天蓬元帥,雖在天庭不是赫赫有名,但也是盡忠職守,天蓬從小在父親的悉心教導下,學習行軍佈陣,練兵打仗,而作為一個將軍來說,並不講究一個人的內力和修為有多高,他在乎的是如何用人。父親曾在他耳邊屢屢提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

    他年紀不大便繼任天蓬大元帥一職,守護天河,可謂是少年英雄。而期間他無論是對屬下,還是對朋友,都是極其信任,一片赤誠,所以他對捲簾這種用情誼來謀取自己前途的人一直非常看不起。

    而那捲簾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進行迫害,任他天蓬是千般忠厚,萬分老實,此時也不能不下意識的小心提防了!

    「師弟,你不會……」天蓬心中一凜,心想:「這回不會又是一場苦肉計吧!」不禁心中怒火叢生,看捲簾的眼神也多了不滿和懷疑。

    但是剛要將自己內心的疑惑說出來,太上老君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

    「其實玉帝並沒有特別的看重你,他只是看中了你做臥底的隱忍和才華,他一直都是把你當作雞鳴狗盜之輩的,他本想將天蓬等人一除,就格外開恩賜你個弼馬溫之類的官當當,也不枉你對他盡忠一場……但是形勢突變了,他怕你們四人聯手對天庭不利,所以,你也在玉帝必要剷除的人之列。」

    而捲簾剛剛那可憐的,痛苦的表情還尤在眼前。

    天蓬本是一個外表粗獷,內心卻極端細膩,善良的人,此時又覺得捲簾屢次欺騙自己,雖然可惡至極,倒也是非常的可憐,一時之間,天蓬又覺得不該如此懷疑他。

    「哎!」天蓬惱怒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腳步也慢了下來。

    再說捲簾年紀輕輕,卻是閱歷頗豐,再加上他每次所從事的任務都是臥底,間諜之類的,是以非常善於察言觀色。他此時已經敏感地覺察到了天蓬語氣及其眼神中突現的不信任,內心更加痛苦。於是馬上停下了腳步,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澈地盯著天蓬元帥,內心坦蕩。

    「師兄,我們馬上就要共去天庭,共同反抗,同生共死,我們本來就勢單力薄,此時若是彼此之間再有任何的不信任和懷疑,那麼肯定是必敗無疑了!」

    天蓬本來還在猶豫自己內心的懷疑要不要說出口,此時被捲簾這般豪情萬丈的話語一激,內心不禁一片澄然,他想道:「想我大丈夫本就該頂天立地,有什麼說什麼,又何必這樣吞吞吐吐,婆婆媽媽,事情解決不了不說,還白白耽誤了時間!」

    當下他也就敞開了胸懷,停下了腳步,直直迎上捲簾的目光,坦白說道:「師弟,我做將軍,做豬妖,都是直性子的人,有些話,我說了你也不要介意。你這一次,不會又是來做臥底的吧!」

    眼見捲簾臉色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心中有些惻然,但是又思忖不如一下子將事情弄清楚,否則誠如捲簾所說,心中暗存的不信任反而會壞了他們共同的大事。

    於是咬咬牙,狠了心,仍然繼續補充道:「我知道太上老君素來看好你,而他在足智多謀,在天庭德高望重,對玉帝又是忠心耿耿,你不會是在他又一次的計劃裡充當臥底吧!」

    見捲簾沉默,不說話,以為被自己言中,當下怒火頓生,迅速提高了音調:「若是那般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邊說邊舉起了耙子,竟是按捺不住地要向他動手了。

    耙子就這樣閃電般地直直落下,卻又在那一瞬間停在了捲簾的頭頂上方。

    天蓬愣住了,他看見這個不斷在自卑和自傲裡糾纏掙扎的人。此時正淚流滿面,他的武器就在手裡握著,卻是絲毫沒有要反抗的樣子,連要抵禦和保護自己的意思也沒有分毫。

    雖然已經猜到了師兄對自己的懷疑,自己內心對從前所做的事情請清楚楚,明白這時被人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即使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之後,捲簾乍聽到天蓬的這番話,還是萬般痛苦。

    「你怎麼……你別又用這個騙我啊,你要再不還手,我可就真打下去了啊!」天蓬話是這麼說,但他本是俠骨柔情之人,最見不得別人的淚水,更何況這哭泣的人本來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

    當下,天蓬就在心中信了幾分,語氣已經和緩了下來,舉著耙子的手也已經漸漸失去了力道。

    面對著如此忠厚善良的天蓬,捲簾內心最柔軟的那部分意外地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他忽然有了一種想傾訴的**。

    「師兄,你可知道我為何被叫做捲簾嗎?」

    未等天蓬回答,他便接著說了下去,「那是一個代表著我卑賤身份的名字,因為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一直為王母娘娘捲簾子。」

    他抬眼望了一下天蓬,見他神色中沒有的半絲不屑,於是鼓足勇氣繼續講了下去。

    「那樣沒有前途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給小童子做的,但是我眼看著我身邊的同伴,無論是沒有我負責的,沒有我聽話的,還是沒有我機靈的,他們過了一段時間都會被調離這裡,從事更為重要的工作,然後不斷的鍛煉自己,直到位列仙班。他們每次從舊地路過,還是會看到我,在原來的地方守著原來的簾子,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們便不斷的嘲笑,喚我「捲簾」。開始我還對他們怒目而視,但是他們根本不在乎,誰會在意一個沒有前途的,一輩子只能為王母卷捲簾子的人呢?所以我的憤怒只會換來他們更多的嘲笑。」

    捲簾頓了頓,眼神掠過一絲悲涼,他接著說:「所以,時間長了,我便變得沉默不語。無論是別人的嘲笑還是責罵,我總是默默地聽,默默地承受,從不去反駁或是反抗。」

    天蓬此時聽得心中也有些難受,他暗自想道:「怪不得你性情這般陰鬱,跟個悶葫蘆似的,原來是你幼時的環境造成的。」

    他不敢打斷捲簾的話,仍然靜靜地聽著,只是看師弟的目光又少了一分懷疑,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

    誰知捲簾的目光變得更加的悲愴,面部忽然扭曲,甚至有些猙獰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萬分痛苦的事情。

    「那一日,王母要開蟠桃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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