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歸途 文 / 根號七
一天的奔波讓我疲憊不堪，醒來時已經是巳時。
窗外的樹葉被秋風吹黃了，飄落到地上，像江湖上漂泊的人，始終要歸於泥土裡，那些被風捲走的，遙望著葬在泥土裡的，像我望著師妹。
掌櫃說葉大俠出去辦事了，估計是要為民除害。
得益於葉大俠的面子，掌櫃的給我準備了一隻烤豬作為早餐，我無話可說。
走在大街上，我聽聞了許多葉如風的事跡。
大約兩個月前，葉如風上山拜威震天為師，威震天與他一見如故，二話不說決定要傳他絕世武功，葉如風在山上苦練一個月，神功練成，出師下山。下山途中遇到劫匪掠奪村民財物，孤身一人打退十多個劫匪，只用三腳踢死了劫匪頭子，從此名震揚州城。
葉如風的故事被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的百姓都津津樂道。
不料卻因為意見不同而起了爭執。
一個胖大媽顯然不滿意這個故事，認為規模太小，便嚷嚷道：怎麼是十多個劫匪，明明就是二三十個劫匪，這是我聽那個村子的村民親口說的。
旁邊的瘦高個不甘落後，哪裡是二三十個，明明就是四五十個，這是我剛好路過看到的，我還數了幾次，不會錯的。
六十個！
七十個！
旁的人全都喊了起來，像一場拍賣會，大家都在往上叫價，最終由一個滿臉麻子的大叔以一百二十個的最高價獲勝。
站在一旁的年輕小伙子見劫匪這方面已經插不上嘴，又挑起另一爭端，你們說葉大俠用三腳踢死那頭領都是扯淡，明明就只用了兩腳。
一腳！一個絡腮鬍子怕被人搶了話，急忙喊道。
不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個山羊鬍子反駁道：哪裡是用踢的了，大俠明明只用腳趾頭碰了一下那頭領，那頭領別應聲倒地，魂魄都歸了天。
明明就是只喊了兩聲！那頭領便被震死了。
是一聲！你這個大騙子。
最後大家都同意葉大俠只吹了一口氣，頭領就灰飛煙滅這個說法比較合適。
一直沒出聲的老大爺終於看不下去了，你們這群無知的小輩，人有可能一下子就灰飛煙滅了嗎，你們難道沒有聽說嗎？那個劫匪頭子可是要比葉大俠高一個頭。
老頭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就不要來瞎摻和，誤導了我們。我親眼看見的，明明就是高一個半頭。
兩個！
兩個半！
三個！
最後傳出來的故事是，那個頭領有四個頭，葉大俠踢了三腳，一腳踢掉一個頭，最後吹了口氣，那頭領灰飛煙滅，消失到空氣中去了。
唉！
我深深歎了口氣，感到十分遺憾，這群異想天開的人不去寫仙俠小說真是太浪費了。
在徐州城走了一圈，處處都是在討論葉大俠的英雄事跡。
有人說他是天神下凡，有人說他是哪吒轉世，甚至有人說他是修煉成仙，專門來拯救世界的。
我實在聽不下去，只得回到客棧，卻發現掌櫃的把神台上的觀音像換了下來，把葉如風的雕像放了上去，說他每天要給葉大俠上幾柱香，讓他保佑自己出入平安，財源廣進。
我聽了哭笑不得。
過了午時，葉如風終於回到客棧，他是坐著輪椅回來的。我才看清楚，他的褲管空蕩蕩地掛在輪椅上。
我盯著他的褲管，用眼神問他怎麼回事。
你昨天沒發現麼，我這腿早就沒了。
那他們說你用三腿踢死了劫匪頭子那件事是假的？我不放過他。
當然是真的！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嘴巴快要翹到鼻子上面，看著我百思不解的樣子，他告訴我：我還是告訴你吧，我一般不輕易告訴別人的。師父傳我的神功，叫無影腳，你明白嗎？無影腳的最高境界就是，身上無腳，心中有腳，便如有腳，心中無腳，身上有腳，如同無腳，腳從心來，心隨腳去。
我聽他說了一大堆，愈發想不通，管他心中有沒有腳，反正身上沒腳他是用什麼踢死那頭領的。
他看我呆若木雞的樣子，大概於心不忍，說：好吧，阿牛，我還是告訴你真相吧。
我激動不已，他湊到我耳邊，小心翼翼地告訴了我答案，生怕別人聽見的樣子。
其實我只瞪了那頭領一眼，他就魂飛魄散，沒氣了。
我無可奈何，只得放下這個話題，那你的腿是怎麼沒的。
葉如風一臉憂傷，唉，阿牛，這個說來話長，我們先回村子裡吧，我已經租好馬車了，就在城門候著，在路上我再一五一十把我的經歷告訴你吧。
嗯，哪裡的馬車。
徐州城車隊。
這天才是晌午時分，天已經是灰濛濛的，所有烏雲連成一片，醞釀著一場大雨。也許是知道葉大俠即將離開，連老天也捨不得。
反正老百姓們是十分捨不得的。
臨近城門的時候，老百姓們夾道相送。他們在把路上兩側圍了個水洩不通，老百姓們眼裡浸滿了淚水，哭喊著與偶像揮手送別，衙門的官差手持棍棒堵在一旁維持秩序，生怕有人過於激動衝上來劫走大俠。
我推著葉如風走在大道中央，葉如風端坐在輪椅上，面帶親切的笑容，與左右兩側的老百姓們揮手道別。
一旁的官差為了一睹大俠風采，一不小心走了神，讓一個彪悍大嬸突破了防線，大嬸來到葉如風面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像看到再生父母一般，抱住葉如風大腿大喊捨不得。葉如風大驚失色，幾乎跳了起來，連忙吩咐官差把大嬸拉走，本大俠的路怎能容許小小的百姓阻擋？趕快拉走趕快拉走！
幸好大嬸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昏厥過去不省人事，否則官差大哥很難將她拖離道上。
接下來又有好幾名百姓哭死過去，不斷有人從道路兩側被抬走，場面一片混亂，難以控制。
經過好一番折騰，可以說是歷經千辛萬苦，我和葉如風終於上得馬車。
待馬車跑動，老百姓們終於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突破了官差們的重重阻攔，紛紛湧出城門，跟在馬車後面奔跑。
我在車上回過頭看，幾百號人追在馬車後面，有的人跟不上摔倒了，後面的人便踩踏過去，那倒下的人扔不甘心，在地上艱難往前爬著，只為了要多看偶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