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真相 文 / 根號七

    大概是厭倦了江湖中的生活，看破人與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了吧。就像船要靠岸停泊一樣，在江湖上漂的人，都希望能安頓下來好好生活。阿水無奈說。

    此刻我才真正懂得村子裡的人為何要居住在深山老林中，避開世間的紛紛擾擾。人在江湖漂，遲早要中招。我才剛開始漂，便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我還不能停下來，船沒那麼容易靠岸，而且是在這波濤洶湧的江湖。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

    師父在回信裡說，我們師門沒那麼多規矩，你想學什麼儘管去學，拜誰為師都無所謂。師父還告訴我，知道師妹走了以後，師娘變得神志不清瘋瘋癲癲，他自己倒不覺得多傷心，每天只哭個七八次，每次兩三個時辰。

    我拿著師父的信去找威震天，讓他收我為徒，可是我每次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我必須要讓威震天教我武功，否則我很難保證自己能夠安全地到達長安。我跪在威震天房門外，武俠小說裡說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很多小說裡的小人物就是這樣跪個七天七夜的，感動了師父，最終習得絕世武功。

    日子愈發接近八月十五，秋意濃了許多，天也變得乾燥，我只跪了半個時辰就感覺雙腿發軟，嘴唇乾裂，忍不住站了起來。我總算明白武俠小說都是在吹牛，說得七天七夜好像一眨眼就能過去。

    威震天的老管家從我身邊走過，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好像在為我差一點就跪了七天七夜而歎息。

    聽阿水說，老管家看著威震天自小長大，威震天自幼喪父，老管家可以算他半個爹。他比阿水要更清楚威震天的事情。

    我把老管家拉到一邊，低聲問他：老管家，威哥為什麼不肯收我為徒？我要跪多久他才肯出來見我？

    老管家又搖了搖頭，你還是回去吧，老實說，這些年來有不少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想要拜師學藝，他們都是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有個年輕人跪了五天，雙腳癱瘓了，少爺終於出來見他，說要教他腿法，那人痛苦得幾乎要自尋短見。

    我堅決說：我和他們不同，我有決心，就是死在這裡我也要拜師。

    老管家大概不忍心看著我死在此處，我還是告訴你真相吧。

    什麼真相？

    其實少爺不肯收徒弟，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會武功。

    什麼？我大吃一驚，眼珠子瞪得比嘴巴還大。隨即又懷疑起來。

    老管家，你是想騙我離開吧，一代大大大大大俠怎麼可能不會武功呢？

    我看著少爺從小長大，他的事我怎麼會不清楚呢。本來我不方便告訴外人的，只是看你年紀輕輕，不願看你死於非命，再說這屋子要是死了人，也就不值錢了。

    我還是無法接受，威哥的事情傳得滿天下都知道，難道那是假的嗎？當年他孤身一人蕩平山賊，如果不是武功蓋世，怎麼可能完成如此壯舉？

    老管家說，那些事情都是子虛烏有的，當年山賊橫行，官府多次圍剿不成功，朝廷打算派重兵將這一黨人一舉殲滅。山賊頭子知道了這個消息，為保性命決定金盆洗手。碰巧少爺初涉江湖，少不懂事，路過賊窩，山賊頭子就讓手下小的去散步消息，說幾個山上的山賊都被少爺出手消滅，然後帶著一眾人退隱江湖。朝廷聽說山賊被消滅了，也就不派兵鎮壓，可是少爺卻因此名揚天下了。

    那、那盜官銀，劫富濟貧呢？

    那就更是謠言了。我家少爺哪有這膽子，哪有這能耐呢？那是地方官員私吞賑災錢糧，怕被朝廷發現治罪，所以嫁禍給少爺，說是被他盜走。只不過少爺威名遠播，又受百姓愛戴，又被吹噓得武功蓋世，一個打十萬個，所以朝廷才不敢追究。

    我將信將疑，人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我繼續追問下去，那和怪盜大戰三天三夜也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那怪盜武功高強，我家少爺根本就不會武功，怎麼可能和他大戰三天三夜呢？那怪盜其實是我家少爺的發小，我也是看著他們一起長大的。那天怪盜與我家少爺約了去酒樓喝酒敘舊，不料怪盜在偷竊時候看上人家老婆，還幫人家搞大了老婆肚子，人家為報復在酒中下毒，怪盜中毒被砍成肉醬，那人怕官府追究殺人罪，又把名頭安在了少爺身上。

    我終於深信不疑，深感以訛傳訛的可怕。我以為只有我這個大俠是假的，沒想到威震天的大大大大大俠也是個虛名罷了。原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被迫當了眾人的偶像。

    老管家說著說著，眼眶便濕了，他噙著淚，哽咽道，自少爺成名以來，得到了天下人的景仰，卻也惹上了不少仇家，那些惡霸土匪，要是死了兄弟丟了地盤，找不到兇手的，全都賴在我家少爺頭上，他們打擊報復，我家夫人就是因為這樣死於非命，少爺心灰意冷，無意留戀江湖，只好到此處安頓下來，避開塵世的喧囂。

    唉！

    我也不禁深深歎一口氣，大俠是不好當的，江湖是不好闖的。威震天因為成了大大大大大俠，母親丟了性命，我成了大俠，是妹妹就永遠離我而去。

    師父說，你想得到些東西，就要拿出些東西去換，老天爺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件你很想要的，一定會失去一件你很重要的，這就是命，人都逃不出命的。

    我後悔當初為何要涉足在這樣一個不平靜的江湖，可是現在我已經陷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了，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去完成。

    在威震天這裡我是得不到什麼了，還有兩天便是八月十五。我要回村子裡看看師父和師娘。

    威震天依舊閉門不出，我把想法告訴了阿水，阿水一臉的捨不得，你走了，就沒人陪我玩了，我常年住在這裡，無聊死了，以後你要是有時間，一定要常來看我。

    嗯，我會來看你的。

    其實我心裡想的，是我要回來看師妹的。

    臨走前我來到師妹墳前，師妹，你就好好安頓在此處吧，這裡可以遠離江湖的紛紛擾擾。你依然會在師哥心裡陪著師哥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