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亡命 文 / 楊巖濤
吼~
黑猛狂暴不已，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吼聲，露出森然獠牙，饞涎四溢，此時的他，身體暴漲，足有兩丈來高，仿若一頭黑熊。
「小子，納命來吧！」
兩把鬼頭大斧，左右插花，引動黑色光霧，相互一錯，向林野攔腰劈來。
林野身輕如燕，腳尖輕點，已向後飛縱十丈有餘，翻身而退時，反手就是一劍揮出，連退帶攻，直取黑猛面門。
黑猛雖然體大如熊，但身手著實不弱，矯健敏捷，兩把板斧劈空，眼看劍芒劈來，反手一擋，劈碎劍芒，遂又大跨兩步，嗷嗷帶吼，猛攻而至，絲毫不給林野喘息之機。
縱是林野有心殺敵，面對黑猛如此攻勢，也已是左支右絀，漸感不敵，逐漸被逼至城內的一處牆角之下，再無退路。
兩把鬼頭大斧，被黑猛揮舞的呼呼帶風，威勢十足，接連劈斬而下，林野連忙舞劍相迎，藍霞劍雖然是人階上品寶兵，此時面對兩柄勢大力沉的鬼頭大斧，也是相形見絀，不多時，林野虎口已被震得開裂，鮮血流淌而出，至劍尖處滴落。
黑猛得意至極，獰笑陣陣，狂傲道：「今日你家黑爺，非要把你剁成肉醬，做成餡餅不可。」
他話未說完，已是接連吞了兩口口水，「好久沒吃過肉味鮮美的人肉了，尤其是像你這種嫩嫩的小鬼，吃了更是大補！」
哈哈哈~
眼看勝利在望，又想到鮮美人肉，黑猛將兩把鬼頭大斧，更是舞得風雨不透，只盼林野體力不支，一板斧結果了性命，接下來就亂斧砍肉，直接剁成肉餅。
忽然，眼前黑影一閃，一人飛掠而下，手持鑌鐵大棍，將黑猛兩把大斧格開。
「達武叔！」
林野雙眼一亮。
古達武將林野護在身後，焦急道：「野兒快逃吧！」
「逃？」林野忍不住疑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古達武氣喘吁吁，鬥得十分吃力：「如今武威陷落，已是在所難免，能走一個是一個，持我書信前往凌波府，日後踏入修行之門，拜師學藝，再替我等報仇，誅殺韃虜，也為時不晚。」
林野堅定的搖搖頭：「不，我絕不能逃！」
古達武氣急：「就算你不逃，也得為靈兒著想，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以後，就拜託給你了。」
「靈兒……」林野喃喃道，他的腦海中，一個熟悉的音容笑貌逐漸浮現了出來，瞬間動搖了，「對，靈兒不能死，也不能落在這些蠻族人手中，不為自己，也得為了靈兒！」
「我逃！」林野的嘴唇，已滲出絲絲血跡。
達武叔笑了，那笑容慈祥而又欣慰，他衣袖一甩，一道黃光飄向林野，這是一張黃色道符。
「這張小挪移道符，可瞬間挪移千里，保命無憂，是你父親臨別前所留，托我代為保管，現在轉贈於你，今日事態危急，正好可以一用，快走吧！」
「父親……」
小挪移道符，非常珍貴，即便是在大夏王朝的軍隊之中，能擁有這樣一張道符的軍士也在少數，而林父將林家僅有的一張道符，留給林野……
這張道符，雖經歲月侵蝕，但依然閃亮如新，上面刻制有神秘古老的符文，符文閃爍，蘊育的力量，神異而奇特。
達武本就不是黑猛的對手，此時再加上情況緊急，出言相勸林野，發招之間勢必遲緩，如此一心二用，實乃爭勇鬥狠的大忌，又十個回合不到，已被鬼頭斧逼的險象環生，衣衫凌爛間，已見斑斑血跡。
「達武叔……」
林野雖知情況緊急，可是讓他捨棄眾人，帶靈兒逃生，又實非他所願，但是，除此之外，又沒有什麼善法。
現在已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再拖下去，只有一死，這個，他比誰都清楚。
「野兒，快走啊！」
達武叔的聲音，已經接近怒吼。
鑌鐵大棍被崩飛，鬼頭大斧斜劈而下……
林野不忍再看。
「走！」
他腳尖一點，向古府凌空飛去，府外，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鮮血橫流，靈鷲騎士仍在濫施淫威，府門快要被攻破。
藍霞劍寒光閃閃，林野直接衝殺進府內，古靈兒嬌弱的身體被鮮血染紅，手中有一把帶血的長劍。
「小野哥哥！」古靈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身在林野懷中，「小野哥，我怕……」
「靈兒，有哥哥在，不怕啊。」林野撫著古靈兒的秀髮，輕聲安慰著。
外面的屠殺仍在繼續。
小挪移道符，符光閃閃，在掌心飄動，只要催動禁制，他們就會立刻逃離此地。
「靈兒，我帶你走！」
「嗯。」
古靈兒淚眼朦朧，抽噎著努力點頭。
的確，有小野哥在，她願意一起走遍海角天涯。
小挪移道符捏的禁制被催動，霎時間，黃色的霞光綻放出來，如一朵盛開的神蓮，光燦燦耀眼，但是讓林野感到意外的是，這朵神蓮很快就枯萎，道符收斂起了霞光。
道符中的神力消失了。
「怎麼回事？」
古靈兒驚得呆了，她知道，肯定出了意外，淚眼婆娑的看向她的小野哥哥。
「我明白了。」
林野無奈的搖搖頭，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張小挪移道符，只能讓一個人離開，而他們，卻是兩人！
這就是說，要想活命，他們二人必須有一個人主動犧牲！
這……
「靈兒，哥哥先送你離開，我隨後就到。」林野再度催動起道符中的禁制，黃色霞光，重新綻放出來，向古靈兒籠罩過去。
小姑娘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了那團神異的光芒。
「小野哥哥，我們說好不分開的，要走一起走，靈兒不要先離開。」古靈兒眼睛紅紅的，「難道你不想要靈兒了麼？」
「傻丫頭，又說傻話，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林野努力笑了笑：「哥哥只是晚點再走而已。」
「你騙人！」小姑娘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感受到無限的委屈，古靈兒抽噎著說道：「傻子都能看出來，一張符菉只能讓一個人離開，小野哥哥當靈兒是傻子麼？」
林野呆在那裡，再無話可說，良久，他歎息，自語道：「一個人活下來，總好過兩個人都死在這。」
小姑娘看著她的小野哥哥，搖搖頭，「在靈兒看來，兩個人就算同死，都是好的，要遠勝於一個人孤獨的活著。」
情已至此，林野知道無論說什麼，靈兒都不會獨自一個人離開了，他微笑道：「好，靈兒乖，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嗯嗯。」古靈兒笑著點點頭：「只要在一起，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她淌滿淚痕的臉上，居然興奮的漾起了笑意，這笑容，很甜美，卻讓林野看的有點心疼。
那張極為難得的小挪移道符，被古靈兒拿在手中撕了個粉碎，然後如漫天的雪花一樣，在他兩人身邊飄落。
小姑娘咯咯笑著：「這樣靈兒就完全放心了，小野哥哥再不會不要靈兒了。」
林野終於再也忍不住，眼裡泛起了淚花，他心疼的笑著，撫著古靈兒的秀髮：「傻丫頭，走，哥哥帶你離開這裡。」
藍霞劍的光芒，就像一盞明燈，照的府內閃亮生輝。
林野牽著古靈兒的小手，就這樣衝殺出去，他們也許會在一起走向死亡，也許會迎來另一個新生。
武威城內，流血可以漂櫓，屍體堆積成山，這裡比人間煉獄還要可怕，看著昔日朝夕相處的親人相鄰，都變成了一具具肢體破碎的屍體，那種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
林野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滿腔的憤恨和憐惜，都傾注在了藍霞劍上，無畏的衝殺著，一條血路在他和古靈兒身後，逐漸成形。
「眾騎士聽著，給我斃了那小子，剁成肉餡！」
黑猛爆叫不已。
上百名靈鷲騎士，如同飄飛的黑雲一樣，立刻向下席捲而去。
林野和古靈兒翻身上馬，風一般衝出武威城，向大茫山而去，只要進入山中，他們就還有活命的希望。
可是，奔馬再快，終究不如俯衝下來的飛天靈鷲，成群的靈鷲騎士，一波接一波的向下俯衝，不斷的衝殺，林野的肩膀和後背，緊緊的將古靈兒嬌小的柔體護在身下，舞動藍霞劍，強作困獸之鬥的拚殺著。
他不過剛窺入修行之門，能夠戰鬥到此時，全憑一時的奮勇和堅毅，此時面對強敵，後背早已被騎士凌厲的飛刃和靈鷲鋒銳的利爪，抓的血肉模糊，再無一塊完好之處，不僅是他，就連坐下的駿馬，鮮血都在不停的汨汨流出，也正因為馬屁股上吃痛，這匹高頭大馬，才發瘋一樣的向大茫山飛奔而去。
「全都是沒用的東西！」
黑猛大聲的怒斥著，與此同時，兩把鬼頭大斧，快速旋轉著，呼呼飛了下來，一把斬向林野，一把直削馬的四蹄。
鐺！
藍霞劍被巨大的鬼頭大斧撞擊，幾乎要崩飛，林野臂膀和虎口，一陣酸麻，身體在馬上搖晃了兩下，幾乎要掉下馬來。
伴隨著淒厲的嘶鳴聲，駿馬的四蹄，已被齊齊削斷，林野和古靈兒，雙雙前衝，栽倒在地。
「小野哥哥，你……」古靈兒顧不得疼痛，翻身爬起，看到林野血肉模糊的後背，她低聲嗚咽：「你不要再管靈兒了，快走吧。」
林野並不回答，雙目盡赤，血紅的像一頭發了瘋的餓狼，凶狠的看了看狂惡的敵人，好在此時，他們已距離大茫山不遠，還有希望，他攬住古靈兒柔弱的纖腰，用盡平生的力氣，快速向大茫山飛奔著。
「哈哈，小子，還想逃！」黑猛舔了舔嘴唇，「沒想到還有一位細皮嫩肉的姑娘，黑爺的口福不淺啊。」
大茫山已在近前，黑猛卻不急不慢，有恃無恐，好像林野、古靈兒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深山、密林。
高大的樹冠，遮天蔽日，低矮的灌木叢，荊棘密佈。
古靈兒攙扶著林野，顧不得刺破皮膚的荊棘，飛快的向密林深處逃去，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越快越好。
在大茫山中，兩人就這樣相互扶持著，又逃了個把時辰，古靈兒嬌弱的身軀，累的幾乎快要虛脫，而林野污血佈滿了全身，差不多成了一個血人，在陰森的深林中，看起來格外恐怖。
「靈兒……」林野低弱的聲音，像是從地底發出，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先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古靈兒找了塊青石，攙扶著林野，小心的坐在了上面。
「小野哥哥，你怎麼樣了。」古靈兒自責道：「都是靈兒不好。」
「傻丫頭。」林野勉強睜開眼，「我還好。」
啁啾的蟲鳴聲，不時的傳來，偶爾還有一兩聲狼嚎，在這樣寂靜的夜色中，密林深處，月光不透，兩個相依的人，實在累壞了，沒多久，就這樣依偎著睡了過去。
一團一團黑雲，在大茫山上空飄過，那是一隊隊靈鷲騎士，在仔細的搜索，黑猛確實有點托大了，他自信，這兩個孩子就算逃進深山中，他依然能夠將兩人擒獲，可是很明顯，這要付出很多代價。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周邊響起，古靈兒還在熟睡，林野卻憑借敏銳的感官，猛然驚醒。
四周，七匹雄健的灰狼，雙眼冒著幽幽的綠光，口裡饞涎絲絲黏黏的淌出，就在林野驚醒的一霎那，它們已然凌空躍起，咽喉中，發出低低的吼聲，向林野、古靈兒，狂撲過去。
林野眼疾手快，經過剛才的休息，多少恢復了些體力，藍色的劍光，突然連閃兩下，已有兩頭灰狼的咽喉處，多了兩道鮮紅的血痕，伴隨著淒厲的慘叫，已倒地氣絕。
另外五匹餓狼，受到了這種震懾，都不敢輕舉妄動，只在三米開外，來回的踱步，死死盯著眼前的「獵物。」
古靈兒醒了過來，她的身軀有些發抖，被林野緊緊的護在身後。
藍霞劍鋒銳無匹，五頭餓狼也知道對面這少年的厲害，都不敢輕舉妄動，不過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道，卻暴露出了林野的致命之處。
這七頭餓狼，正是循著空氣中，鮮血的因子，一路追蹤過來的，它們知道，面前的少年，受到重創，渾身浴血，再要不久，等到氣血不支，自會成為它們的口中之物。
兩人小心的從青石上跳下來，在和五頭餓狼的僵持中，緩緩的向深山中退去。
林野喟然感歎，時運不濟，被蠻族追殺也就算了，如今，就連幾頭畜生，都想舔舐一下他的血液，分食他和靈兒的血肉。
穿過濕滑的青巖，兩人且退且行，又走了半刻鐘，在這深山密林中，居然出現了一條羊腸小徑，小徑的石階上，長滿了青苔，已有很久，沒有人通行了。
有了這條小徑，總比沒路好，在五頭餓狼的逼視下，林野和靈兒慢慢的向山上退去。
山頂上，一座破爛的廟宇，年久失修，無人主持，坍塌的牆垣間，蛛網密佈，不知荒廢了多久，在廟宇後牆外，還有一道深不見底的谷涯。
幽幽的月光，照射在山頂上，這座破敗不堪的廟宇，像是沐浴在清輝中，看上去聖潔出塵。
蜿蜒如蛇的山間小徑上，兩個長長的影子，逐漸移到了山頂，在他們身後，五頭餓狼緊步跟隨，不曾慢了一點。
由於沒有了樹蔭的遮蔽，在空中盤旋的靈鷲，輕易就發現了林野，一聲長鳴響徹夜空，之後，便有大片的黑雲快速向山頂聚集。
「終於找到他們了！」
黑猛怒目圓睜，冷聲喝斥：「這次絕不能讓他們跑了，否則，我就拿你們的心肝開胃！」
靈鷲騎士戰戰兢兢，駕馭坐下靈鷲，在空中圍成一個圓，飛速的向山頂緊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