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來弔唁的人 文 / 莊秋
周文喬在飯店和譚四爺等人碰頭時，打電話給譚四爺的是譚四爺安排專事周老爺飲食起居的保姆，譚四爺看到這號碼時以為是來催伙食費的，但沒想到電話裡傳來的卻是周老爺突發腦溢血的消息。
保姆到那裡是周老爺已經倒在地上了，救護車來更是一小時後的事情……
這一天是周家幾個省一百店舖同時歇業，周家父輩、各地掌權人、店舖老闆以及周老爺生前的好友，都即刻趕向了窯鎮。
「……你爸爸沒做到的你一定要完成……」
「只有你能救周家了……」
陰天，老人坐在屋下。
「文喬啊，從前還有個故事，叫『寅時莫開門』……」
「爺爺！？」
黑色的雨幕……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站在門口。
半夢半醒。
時間是周老爺去世後第三天，周文喬不知道有多久沒上床睡覺了，也不知道剛才自己坐在偏室的門邊睡了多久。
他手上抱著一個放了周老爺遺像的相框——是昨天他去訂做時拿到的樣本。
天又陰了，似乎要下雨。
周老爺的靈堂設在周家老宅的正廳，已經佈置停當了，符合周家樸素的風格：放大了的周老爺遺像被擺在正廳最北端的上位的桌子上，一個「祭」字擺在遺像之下。
周家在窯鎮沒有祠堂，周老爺生前連祖宗牌位都不怎麼擺出來，雖然沒人知道是為什麼，但現在卻只能讓周老爺的靈堂設在老宅的正廳。
一幅輓聯掛在了正廳兩側。上聯是：「仙鶴西去苦竹鵑語不忘嚴訓今仍有」；下聯是：「明月神遊青松古夜自有清泉在人間」；橫批：「一世英楷」
周老爺的遺體擺在靈堂中央的靈床上，靈床下擺著一盞悠悠燃燒的油燈，不斷有祭拜的人從前門跨過火盆進來，穿過天井到靈堂跪拜。幾個本家燒著在靈床右側燒紙，燒著的紙屑在火堆周圍紛飛。
這時候，一大隊人排著隊從大門進來了，打頭的人一進來，周文喬的雙眼就盯住了他。
打頭的人是江區、穿著黑色中山裝，隨後進來了一大隊身著樣式統一黑西服的人，黃淦在隊伍末尾斷後。
走在隊伍中心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容貌簡潔，目光凌厲。
周文喬站了起來，從外地趕回來的周家頭號人物，周文傑的父親周守合以及周家二號人物、周文悅的父親周守敬站到了靈堂前。
「胡董事長駕到……」周守合想說句什麼迎接的話。
「我是來祭拜周老爺的。」那個目光凌厲的男人幾乎沒理睬周守敬便徑直走向靈堂，並招呼手下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掏出一疊紙錢，點燃了恭敬地放進周老爺靈床邊的火堆。燒完紙他又走到周老爺靈床前，像每個來弔唁的人一樣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頭。
周守合不滿地看著胡兼生，周文賓拿著把菜刀從後堂衝出來，又被周傢伙計合力拽下去了。
「你個孫子！」周文賓被拖出去時還在大吼。
胡兼生則一直向沒看到一樣反身向外走，走到天井時突然停住，轉而走向周文喬俯下了身。
周文喬抓著周老爺的遺像，抬起頭看著他。
「小子，」胡兼生露出挑釁（在周家人看來）的笑容，「你在雷平鎮報銷了我們兩百二十五人……以及一個負責人。」
「就是你？」周文喬像沒聽見胡兼生的話，「你就是惠通公司的……老大？」
胡兼生笑了一聲，說：「你和你爸爸一樣倔，也許比你爸爸還要倔。」
「我在想也許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殺掉……我和我爸爸一樣脾氣不好，也許比我爸爸脾氣還要壞。」
「你可以試試看。現在你想殺死我很簡單，但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樣倔。」
「離我遠點吧。」
「你和周家這幾個白癡不一樣……」
「我說離我遠一點——」
周文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聲音，但他喊完之後覺得自己聽不見了。天井靈堂裡的每個人都看著這兩人。
胡兼生仍面不改色地說：「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在怕他們懷疑你和我串通是不是？你在怕本來你就不熟悉的他們現在又懷疑你是不是？所以你想用這種方式消除懷疑是不是？但我告訴你沒用，你看看他們的眼神吧……」
周守敬、周守合的眼神並沒有什麼變化，其他人則在快速掃視周文喬一眼後立刻看向別處。
「你別逼我。」
「你和周家這群白癡不一樣……但一般聰明人不是栽在高明的對手手中，而是栽在自己一方的白癡手裡。」
胡兼生說完就走了，留下周文喬一個人坐在天井偏室的門口。
不管怎麼說，周家和惠通公司仍然是敵對狀態，周家雖說不至於是龍潭虎穴，但畢竟也是個良莠不齊的地方，敢帶著十幾個人進入周家老宅，公然祭拜自己的死敵，還做了離間周家的嘗試……胡兼生難對付的程度，超出周文喬的想像。
但胡兼生與周老爺的想法卻不謀而合，他們都看中了周文喬，而不是周守合、周守敬、周文賓或周家任何一個人其他人，胡兼生甚至都不去理睬他們。
終於下雨了，雨點辟辟啪啪地從天井打到地上。
胡兼生旁若無人地離開了周家，江區帶著其他人緊隨其後。
「董事長……剛才你好像做了計劃外的事。」江區掏出筆記本說。
「和周家那個小子講話嗎？」胡兼生打了個哈欠，「嗯，確實是計劃以外的……按照原來的推測，我以為他應該會到以色列或者東南亞什麼國家避難了，不過我想可能周老爺死前做了什麼又把他留下來了。」
「計劃要變更嗎？」
「稍微做點改動吧……不過大方向就不用變了……」
「那麼我們現在的計劃就是……第一、祭拜周老爺，已經完成；第二、留在窯鎮，在周老爺葬禮期內拿到三隻青銅環或抓到目標；第三、摧垮周家。」
「一切都要隨著周老爺入土而結束。」胡兼生點了一支古巴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