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兩世情今夕難卻 文 / 墨隨楓
卻說慕容楓身融大道，引天地至精至純造化之力，救莫凌雪於生死邊緣。又馭使神魂，入其髓海，尋其病根，一路上行，穿梭於濃雲烏煙之中，煙波大海之上，行半晌，至六島。見中有一島，其形碩大，又有金光籠罩，雲霞蒸騰，便知是那六島之主，元神島。於是急降雲頭，仔細搜尋，終見一女子，蹲伏於紅杉之下，掩面而泣，連忙上前辨認，竟是莫凌雪之命魂，於是問道：「小雪命魂，你那其餘二魂何在？」
那命魂聽得言語，也不抬頭，也不回話。只是一味埋頭哭泣，即腰墨發異常凌亂，隨意披散，甚有鬼魂之味。慕容楓見此情景，知不妙。這命魂本是人體內，三魂七魄之主，與中樞魄最為密切，二者理應日夜不分，相生相亡，所謂魄無命不生，命無魄不旺，正是這個道理。而今既不見天、地二魂，也不見中樞之魄，唯有一命魂在此，這倒是令人費解。慕容楓無法，只得運起法決，捻了一道醒神符，拍入命魂腦門。那命魂好似受得一陣冷水洗面，驟然驚醒，但望眼前之人，卻毫無神色，滿目迷茫，好似癡傻一般。
慕容楓知這命魂雖是三魂七魄之主兒，但若沒有七魄的把持，尤其是天沖、靈慧二魄，就如一癡傻之人，毫無記憶，不認識慕容楓倒也不足為奇。於是再問道：「命魂，你那其餘二魂何在？」
命魂瞪大眼睛，連連搖頭，慕容楓又問道：「那常與你在一起得中樞魄呢？」
說道中樞魄，這命魂忽然傷感起來，又一次掩面哭泣，口中吱吱嗚嗚道：「我們兩個魂魄本在園中遊玩，忽然有一陣黑風吹過，園中景致全無，我跟中樞魄也走散了，嗚嗚…」慕容楓若有所思：黑風吹過，神魂髓海之中，理應風平浪靜，怎會無緣無故有黑風吹過？又想到魂魄之中，乃是以命魂、中樞魄為主，只有找到這兩位主兒，才能斷定原因，於是輕袖一甩，道：「你與我走，同去尋那中樞魄。」
那命魂臉色大變，拍手道：「好啊好啊。」慕容楓一笑，指尖法決捻起，這命魂就如同空氣一般，被吸入袖中，同時騰空而起，問道：「命魂，可知這元神島中央主殿在何處？」命魂答道：「就在前面，穿過這片紅杉林就到。」二人一路飛行，又在林中找到了失散的氣、力二魄，如今有氣、力二魄得把持，命魂看起來果真強盛許多，已不似方纔那孤魂野鬼之狀。
穿過杉林，忽見天際幽蘭，四周隱有彩霞相擁，氤氳飛騰，這元神殿乃是髓海的核心，又與修士自身修為息息相關，莫凌雪修至聖尊，元神殿異常昌盛，怪不得那黑風捲過後，依舊大放光芒，不由然人在這烏煙瘴氣之地，倍感清新。忽然那命魂再袖中喊道：「就在那裡。」慕容楓順勢看去，只見一處透明宮殿懸浮半空，乃是由天地精純靈氣聚集而成，飛簷上掛琉璃燈，四面植種幽蘭花，紫竹、紫杉等植物四處挺拔，下方還有一汪清泉倒映，照得天光明朗，整個景色，精緻幽奇，頗有一番韻味。
慕容楓身子一躍，至那元神殿前，見大門開場，萬籟俱寂，便徑直走入。主殿寬敞，內有八跟樑柱支撐，呈先天八卦之狀，由於終日不見光，導致寒氣襲人，略覺寒涼。環顧四周，見東西二面各有兩個偏殿，於是神念一散，迅速充斥整個殿宇，而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就在那東邊內室中，竟有五個魂魄被綁在柱上，看這情勢，似要消散。連忙抽身而上，見那五個魂魄正是中樞、天沖、靈慧三魄與那天、地二魂，週身束著透骨釘，綁著捆仙索，被釘在門頭柱上，不假思索，手裡五道雷決連發，心中驚道：這透骨釘、捆仙索乃是當年雪兒偷學碧旋宮得的武學，難不成？是雪兒？
就在這時，背後忽有數道冷氣襲人，可慕容楓聖君神識敏感，早就發現，側身而阻，體內青楓真氣驟發，指尖一牽，那真氣便似驚雷發出，往哪寒風方向射去，只聽爆響一聲，從那樑上落下一白衣翩塵的女子，一入眼，便覺週身溫暖如春，千年情結陡然釋放，這熟悉的面孔，不是凌立世間為君舞的尉遲雪，還能有誰？慕容楓連忙收回功法，他哪裡還捨得，再去傷害雪兒，那早已殘缺的神魂？
但此時，腦中又一陣清醒，雪兒所剩的一魂一魄，乃是命魂與中樞魄，正因為是這魂魄之主，所以才能留存至今。而當日植入莫凌雪神魂中時，由於魂魄實在薄弱，卻是被封印起來，畢竟一個人體內最多存在三魂七魄，若是有多餘的魂魄，二者必定會殺的天昏地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按照天玄子所說，要等到寄生本體達到聖君修為，才能使尉遲姑娘的一魂一魄吸取足夠的魂力，到那時，便有能力與那本體中的魂魄抗衡，唯有斬卻了本體內的主魂魄，並且抹去靈慧、天沖二魂中的記憶，尉遲姑娘才有可能復生，又因是同族、同脈，如有外界助力，成功幾率，高於半百。
而眼前的白衣女子，若是尉遲雪的魂魄，怎麼會提前面世？到底是什麼因素，使她解除了封印？慕容楓見她墜地，一個閃身，連忙衝過去扶，雪兒入懷，輕若無物，體香撲鼻，恍如昨日。但凝神一看，見她面容有凶光，天靈盤黑氣，剛入懷，舉手便是一掌，狠狠拍在慕容楓胸口上，幸虧慕容楓有青楓真氣護體，只是五臟輕撼，並無大礙，但也將其甩手而出，連退數步。
就在這時，莫凌雪的命魂、氣、力二魄因受到外界衝擊，脫袖而出，剛好與那二魂、三魄相合，變成一人。由於天沖、靈慧二魄的合併，驟然恢復了記憶，又見眼前白衣女子，一掌擊飛慕容楓，凶神惡煞，頓時怒氣橫發，騰空而起，調了全身靈氣，引以天道葵水，元神殿中，聽得一聲怒喝迴盪：「恭請天地初開葵水天道，聽我號令，怒海狂濤，破！」
驟然間，方圓百里，竟幻出一方汪洋，海中狂風大作，驚濤拍岸，但見莫凌雪腳踏飛浪，手中法決推上，頓時巨浪沖霄，鋪天而至。此法正是當日裡，慕容楓所授的那卷狂濤仙譜神通，喚天道葵水，化八荒汪洋，以海浪之威勢，鎮壓群雄。慕容楓見狀，大喝一聲，青楓真氣爆裂，直接將四周海水震得粉碎，借風一躍，手中劍意忽起，相思劍域順勢而散，一片水色藍霧護著尉遲雪週身，只見那滔天大浪呼嘯而過，硬是被這點點劍光劈開，尉遲雪魂魄在其中，毫髮無損。
慕容楓咬著牙，清風劍已出，劍光飛散，勢不可擋，知今日之局，已成定數，口中大喝道：「莫凌雪，停下！」莫凌雪正浪頭髮功，忽然聽到慕容楓喝斥，恐傷了他，連道：「楓大哥，那惡女不知從那裡來，竟欲搶佔我身，還不快讓我收了她！」說著手中法決又起，大浪比方才更盛。慕容楓見狀，大吼道：「放肆！」縱身一躍，清風劍氣，飛橫四里，又聽一聲：「一載春鞦韆載殤！」見那飛浪未至，就有千萬劍光飛散盤旋，一劍斬下，海浪截斷，兩劍交錯，水花四濺，萬劍穿梭，那汪洋似乎分成點點雨滴，瞬間消散。只見一陣白霧過後，莫凌雪已被劍氣所傷，臥倒在地，嘴角鮮血噴湧，已染紅了地板。
慕容楓屹立虛空，大聲喝道：「你這逆徒，放肆！」
莫凌雪伏倒在地，口中不斷嘔出鮮血，見她那慘白的臉蛋，毫無生氣，唯有那雙漆黑的眼中，閃著淚花，口中央央問道：「楓大哥這…這女子是誰你…你竟為了她傷我…」
慕容楓深吸一口氣，知事到如今，再怎樣都已經迴避不了，見莫凌雪慘淡模樣，心中雖痛，但口中仍是冷言道：「若想活命，不必多問！」
莫凌雪淒迷一笑：「楓大哥，她是你妻子，對嗎？」
慕容楓屹立虛空，也不作答。莫凌雪又接道：「早在多年前，我就知道，我神魂中存在異物，我問莫師父，他只說什麼『莫要欺凌風雪，風雪也有柔情』。我想我這一生，除了小時有些磨難，自來了凌霄谷，身在溫柔鄉中，哪裡受過欺凌？我一直不解，莫師父他為什麼這麼說，直到突破聖人的那天。」
「記得那天，三花聚頂後，腦中竟傳來了許多莫名的記憶，當時我一直以為是突破太累，產生的幻想。可是隨著修為精進，那殘碎的片段，竟生生連成了一個整體，而那段記憶中，只有兩人，一個便是這女子，還有一個是你，楓大哥。」
「你一直不許我來天界，總以為天界是你所說那般，充滿危險。直到我來到周天安雲城，才知天界是如此祥和。又聽說當今天尊，名叫慕容楓，開始我只以為這是一個重名，若楓大哥是一界天尊，當年，又何如會親身下凡來救我？但事情的真相，卻總令人迷茫，楓大哥真的是**天尊，而我，也榮幸的成為天尊子弟，當時，我真的很高興。」說道這裡，莫凌雪忽然咧嘴微笑，好似回到了從前，與楓大哥紛飛天界的時光。
慕容楓雙手背負，立在空中，面無神色，似乎只是在等她說完。笑了一陣後，她又接道：「可不如人願，自從來了天界，頭痛越來越厲害，腦中所擁有的陌生記憶越來越多，直到那一天，天玄居裡，你為你弟弟治病，我記得他叫落風。而落風正是那段記憶中，你口中的三弟。至此，我才相信了，這段記憶，原來是真實存在的。」
「後來，隨著時間推移，片段漸漸聚齊，記憶逐漸清晰，我也知道了，這女子就是你的妻子。我只是楓大哥的徒弟，一隻無憂無慮的小狐狸，我不想跟她搶楓大哥，我只想做楓大哥的徒弟，常伴君身側，此生足矣，為什麼，就這一點，你都不能滿足我！！」莫凌雪瘋一般的嚎叫著，攢著拳頭猛擊地面，淚水已成江河，只聽地面上水花起落之音，輕盈靈翠。
慕容楓喝道：「夠了！你說的都沒錯，她就是我的妻子！既然你已知曉，告訴你也無妨。三千年前，通天之路，飛昇天界，我妻為救我一命，命喪敵手，萬般挽救，僅剩一魂一魄，若想復生，唯有尋找同族、同脈的親人，以其體孕育這魂魄，待時間成熟之時，斬卻本體魂魄，才有望復生。後我帶兵戰八荒，登基**天尊，悉心尋找多年，終於找到了我妻子的嫡系妹妹，便是你！」
莫凌雪大驚：「我…我是她妹妹？」
慕容楓道：「雪狐一族，本姓尉遲。三千年前，因天界動亂，世俗一界，風生水起。雪狐族，因皮毛珍貴，乃是上佳的戰甲材料，慘遭屠殺。於是尉遲一氏，紛紛改名換姓，隱居西山靈州，而改後的姓，正是莫氏，為『莫要』之意。你的父親，莫無義，有一個哥哥，還有一個弟弟，弟弟是莫無情，哥哥叫莫無道。而當年，莫無道因修成仙體，脫離妖身，又貪戀世俗，群族遷移，不曾隨從，仍在南陽通州落腳，後生一女，名為尉遲雪。」慕容楓望了一眼身後盤膝打坐的精魂，指著道：「尉遲雪，便是她。」
「而莫無情膝下無子女，唯有莫莫無義，有一女，便是你。當年我得知此事，匆忙下界搜尋，那時天下初定，**各界，仍然動盪不安，雪狐一族逃亡千年，一族人已被殺的所剩無幾。幸虧雪狐壽命極長，凡是修行者，皆有千年壽命，當年我及時趕到，從惡人手下救下你，又見到莫無情，這才確定你便是她表妹。於是我偷偷將你的經脈全部打通，並且扭轉乾坤，把你改造成特殊的九轉玄陰體，又賜百年功力，助你修行，若是沒有我當年相助，你怎會區區五百年，就修至聖人之境？」
慕容楓頓了頓，閉上雙眼，道：「你只是我手中的一顆棋，你的生命，生來就是為了救她，事到如今，我已全部告知，你可有話要說？」
莫凌雪雙膝跪地，淒迷一笑：「我無話說，命是你給的，情是我欠的，你要拿去，便拿去吧…」見她舉起淤血的雙手，往空中一揮，忽然現出一把血色寶劍，輕撫劍身，一行清淚低落，碰撞發出玎玲之音，迴盪廳堂：「纖塵劍是你的，今還給你，劍已還，情已毀，緣已盡，小雪，此生無悔…若有來生，我還想，再做你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