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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消除心魔淨心境 文 / 寧襄陽

    許顯德一番言辭豪氣沖天,驚得紀昀和王鳴盛兩人瞠目結舌,生生愣在原地。全然被許剛才那股子風發的意氣所震懾,半晌說不出話來。

    許顯德也是醞釀了好久,本來就對那些污吏奸佞無甚好感,再加上父親之死對他的打擊和刺激,使得他那顆剛正、清明的心愈加的堅決起來。許顯德從此義無反顧地走上了剪除貪官污吏之路,也使他日後的仕途一波三折起來。

    紀昀被許顯德適才豪言所染,產生了強烈的、無與倫比的共音。自己的父親為官十數載,兢兢業業,克己奉公,卻終不得重用,以致其鬱鬱寡歡了起來。紀昀自己也明曉官場之黑暗,掌權者大多無德無能,更有甚者當起了大清的蛀蟲,意圖蛀垮大清百年江山,蛀爛大清之社稷永固。

    紀昀從心底裡鄙視這群無恥之徒,愈加痛恨那些仗勢欺人,為虎作倀之輩。

    王鳴盛也是豪情迸發出來,大聲道:「許兄道出了我等心中所言,待我等羽翼豐滿之時,也就是那幫亂臣賊子伏誅之日。」

    「妙哉!」許顯德盡顯豪情本色,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嘛。

    「紀兄,以為何如?」許顯德急等著紀昀表態。

    紀昀衣袖一甩,放聲大笑,笑得王、許二人不知所謂。

    「兩位仁兄有此宏圖大志,紀某亦不能免俗,自當全力以赴,不輸二位。」

    「好,好得很,那我們三兄弟擊掌為盟,向天起誓。」

    「呵呵呵」紀昀和王鳴盛欣然同意。

    三隻手又重新粘在一起,三兄弟心繫一處,同為政治聯盟。

    「等等,讓我來吸一袋煙,諸位,煙癮又上來了。」

    「王兄,快跑!」

    ……

    夜,許府後院涼亭。

    「本應好生款待兩位賢兄,然府上正值大喪期間,不宜大魚大肉,所以略備薄酒。一為答謝紀兄、王兄援手之情;二來為兩位餞行,再賀金科高中。「許顯德用略帶傷感之語調說,卻滿含真情。

    「許兄不與我等一同科舉啦?」王鳴盛心直口快。

    「王兄笑話了,家父剛剛過世,三年孝期弟是不能落下一天的!再者,斯人已逝,我也無心科舉了。」許顯德說話時,滿臉不悅,好不憤懣。

    紀昀拉扯了一下王鳴盛,因為他看見出路許顯德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只要稍加思考就可知道許顯德此時正為科舉之事煩悶。王鳴盛立即領會到紀昀的意思,怪也怪自己太唐突了,真那壺不開提那壺啊。

    「許兄莫怪,王兄心直口快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無他意。」紀昀出來打圓場。

    許顯德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呢!忙擺擺手,道:「言重了,王兄的秉性某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的意思我又怎麼會不知呢?」

    「許兄大人大量,來,乾了這杯,莫再理會那些惱人的煩心事!」王鳴盛已經舉起了酒杯。

    「好。」許顯德也端起酒杯。

    三隻酒杯又碰在了一起,酒雖下肚,但傷心事真這麼快忘卻嗎?

    有道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送別就在這略帶哀傷,卻又強作歡顏中結束了。

    紀昀攙著王鳴盛回到房中,因這幾日的勞碌,兩人都是倒頭便睡。唯獨有一人在今晚卻怎麼也無法入眠,今夜,對他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隔日清晨,三人均是早早起身,紀昀和王鳴盛要回喜福樓去,準備科舉。會試還有不餘半月就要開考了,二人為了許顯德及其之父所費時日太多,業已影響到了他二人科舉大事了,許顯德實在不好意思。

    「二位大義,許某銘記三生,耽誤兩位科舉之期,萬分抱歉。紀兄和王兄放心,在喜福樓的所以開支均為免費,以答謝兩位大恩。」

    紀、王二人上得馬車,紀昀代為答謝,「許兄客氣,再次拜別。」

    「一路順風。」許顯德目送著紀昀他們的車輛遠去。

    待再也看不到他們的馬車,許顯德才率一干人等回到府中,處理喪事去了。

    喜福樓和許府其實僅就隔幾條街而已,紀昀兩人不消片刻就到了。兩人稍稍用了些早膳,其實也沒什麼心情來用膳,這幾日事情千頭萬緒,好不容易消停了,會試又要開考了。

    紀昀剛想上樓稍作梳洗,金管家記跑了過來,遞上一封信,道:

    「少爺,家書。」

    紀昀拆開信封,取出信紙,仔細閱覽,隨口道:「我入刑部大獄之事可向我父親稟明?」

    「遵您的意思,沒有向老爺說起。」金管家自然識相。

    「甚好,金管家做事深合我意。」紀昀就放心了。

    金管家道了聲謝,就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紀昀再看信,信上道:金管家已差人回獻縣將紀昀之情況告之紀容舒了,紀父很是滿意。因即將赴知府任,所以命紀卓代為回信,並囑咐注意身體,安心科舉之類的話,落款正是紀卓。

    另紀卓還以兄長之姿寫了一封勉慰信,信中道盡兄弟情誼,也訴盡了各方利弊,語氣頗為誠懇,讓紀昀大為感動。

    紀卓對於這個弟弟是甚為上心的,處處讓先,時時為其著想,連紀昀的婚事也是他一手操辦的。紀昀對這個兄長也是很敬重的,在封建禮教之家,這樣的兄弟情深義重,倒也是難得了。

    紀昀放下家書,微閉了眼,冥思一夥,他愈來愈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太重,真有些壓得他喘息不過來了,自己被這家族寄予厚望,叔伯兄弟都睜大著眼睛看著呢。今科失利了,他們當面不會言語什麼,但背地裡指不定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對於大家族裡頭的爭鬥,紀昀最是清楚不過。幼時,自己有些聰明,被十里八鄉傳位「神通」,父親不無得意,逢人便誇,當然誇耀自己的孩兒本無可厚非,但卻在紀昀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揮之不去的疤,真有點父憑子貴的意思在裡面了。

    現如今,自己鄉試奪魁,倘若真在會試上顆粒無收,那才叫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紀昀明白的很,唯有在會試,乃至是殿試中出人頭地,自己才能為父親,為家族賺回面子,自己也就功德圓滿了。

    紀昀倒了杯茶,細細呷了口,望著茶杯,他心裡卻突然莫名地緊張起來,有種躁動不安的感覺。紀昀覺得奇怪,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今兒是怎麼了,紀昀真有些茫然了,摸不著邊際了。

    以前自己逢試總覺得如有神助一般,都是順風順水的,但是到關鍵時刻反而心躁起來,沒的緣由啊!

    紀昀放下茶杯,移步窗前,打開窗戶,呼吸了新鮮空氣,使自己那顆怦怦直跳的心平靜下來。

    紀昀想將那些煩人的事從自己的腦子裡剔除出去,他絞盡腦汁,想讓自己獲得往日的感覺,卻奈何無計可施。

    一個才華橫溢,詩文雙絕的才子卻沒有辦法使資格鎮靜下來,豈非滑天下之大稽嗎?

    紀昀亦是不能平心靜氣,他額頭上已經看出一陣陣細汗了,臨會試期間,最忌諱心浮氣躁,按理來說,自己已經是科場老手了,不該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啊。

    「不行,自己絕不能讓事情這樣下去,今科,絕不容有失。」紀昀如是想到。

    「無找王兄,對,去找他啊!」紀昀自言自語。

    紀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就急急地跑去找王鳴盛了,連門都忘了關。

    來到王鳴盛房間的門口,紀昀剛想上前敲門,手卻又縮了回來,他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彷彿這樣的舉動會讓對方嘲笑或讓自己損失什麼,但焦急心勝過了羞澀心,他最終還是敲響了王的房門。

    「請進。」得到答覆的紀昀急不可待地衝了進去,毫無準備的王鳴盛倒是嚇了一跳,忙道:「紀兄有何要事嗎?」

    紀昀還是放不下心,又打開房門,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後,才重新合上房門。

    「紀兄到底有什麼事情啊?」王鳴盛被紀昀搞的有點頭大。

    紀昀這才倉皇落座,將頭湊了上來,小聲道:「有一事想向王兄請教。」

    「紀兄但說無妨,王某洗耳恭聽。」王鳴盛納了悶了,有什麼事情值得怎麼神神秘秘的,王鳴盛真想知道,於是豎起了耳朵聽紀昀講述。

    「咳咳,兄弟我此時突然心緒不寧,不能集中精神,王兄也知道,此乃科考大忌。望王兄有個排解之法,授於紀某,也好科場吉利。」

    王鳴盛聽後,不覺暗暗發笑,「我道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原來如此。」

    紀昀也有些難堪,自己這麼大個人了,也算是歷經風雨,場面之人了。居然為了這點小事,陰溝裡翻船。

    「還請王兄指點一二。」

    「不忙,紀兄先喝杯茶,潤潤嗓子。」王鳴盛將滿滿一杯茶推到紀昀的面前,示意他喝下。

    紀昀此時六神無主,全無主意,就拿起茶杯,一口灌進了嘴裡。

    「紀兄,此番科舉所為何事啊?」王鳴盛不緊不慢。

    紀昀一杯清茶下肚,心情稍好,他想了想,隨口道:「自然為了報效社稷,黎民蒼生,同時也為現實自己抱負,兼有光耀門楣之意。」

    「好極,紀兄是為了黎民社稷來考取功名呢?還是為了光耀門楣呢?」

    「兩者兼有吧。」

    「哪方面更能使紀兄下定決心來博取功名呢?」

    「自然……自然為了是黎民社稷。」

    「這不就結了,既然是為了社稷蒼生,那就應該心懷坦蕩,百無禁忌。紀兄何來憂心重重之說?」

    紀昀低頭思忖了一夥,細細玩味著王鳴盛的話,也覺得頗有道理。自己即是為了江山永固,黎民安寧,自然應該心安理得,只要這一宏願達成,光耀門楣之時定為期不遠矣。

    紀昀心結已解,頓時神清氣爽,有了如沐春風般的感覺。困擾自己一時的煩惱終於肅清,此事說來還要謝謝王鳴盛呢。

    「多謝王兄指點,紀某謝過。」

    「紀兄哪裡的話,舉手之勞何足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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