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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遭遇打擊心頹廢 文 / 寧襄陽

    紀府大喪期間,來往弔唁的人絡繹不絕,紀府乃獻縣望族,在此地頗有威望。而且紀老爺為人謙和公正,文章和考據雙絕,在這一代享有盛名。

    如今紀夫人過世,紀府大操喪事,前來慰問弔唁者自是許多。紀府上下也忙忙碌碌,焦頭爛額。紀老爺更是悲傷過度,夫妻幾十年的情分啊,伊人說沒就沒了,怎能不悲痛在心頭。卻還要操持其妻喪事,支撐場面,奈何忍不住睹物思人,心倒是更傷了。

    回敬了一批重要的親戚賓客,紀老爺回到了內堂,緩緩地坐了下來,端起茶盞,細細呷了口茶,捋了捋白鬚,哀聲自歎道:

    「總算可以吁口氣了,可是,你卻為何去的那般早……」紀老爺禁不住老淚縱橫,小聲抽泣了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一白衣秀才模樣的人進的屋來。能進的紀府內堂的人,想必是至親了。

    紀老爺見有來人,忙擦拭眼淚,正襟危坐,他要給人一種處亂不驚的表現。

    「父親達人萬安,還望保重身體啊,兒等不孝,未能為父分憂。」那人傾身一躬。

    「哦,原來是卓兒啊,前廳情況可好?」

    來著正是紀昀之兄——紀卓,紀卓長紀昀一十又八,時年四十有二,也是有名的才子。與紀昀手足情深,感情一向濃厚,紀昀的頭門親事便是由他操辦的,紀昀一向對他頗為敬佩。

    「前廳的事由金管家操持呢,父親不必擔憂。」紀卓恭聲道。

    「也罷,那昀兒呢?他們一向母子情深,昀兒現在卻是如何啊?」

    「這……昀弟由於母親仙逝,悲傷過度,終日在房內飲酒消愁。」

    「這個小子,難道這點打擊就讓昀兒趴下了嗎?枉他剛中瞭解元,如此不堪一擊嗎?」紀老爺放下茶盞,來回踱步,似對紀昀的現狀堪憂。

    「這也難怪,昀弟一向同母親相處融洽,感情極為深厚。遭此打擊,發洩一下原是情理之事,望父親體諒啊。」

    「我又怎會不知,只是這樣下去,如何是好啊?媳婦怎麼樣了?」

    紀卓搓了搓手,道:「弟妹想來正在安撫昀弟呢,應該在昀弟的臥屋裡。」

    「嗯,馬氏倒是個不錯的兒媳,為人溫婉賢淑,也頗識大體。」看來,紀老爺對這個兒媳還是比較滿意的。

    就在這個時候,紀昀一人在房內兀自飲酒,紀昀手持酒杯,雙眼灰濛濛的,眼淚還未干,通紅通紅的。定是慟哭了一場,紀昀乃性情中人,此番喪母之痛,對他打擊頗重。

    「呵呵,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我怎麼喝不醉呢?太白,爾枉為詩仙,古人誠欺我也。」紀昀醉酒臨風,愁意卻更濃了。

    紀昀心中越發地氣惱,隨手一擲,將那酒杯猛至於地上,已然粉碎。

    聞得響聲,內屋有了動靜,一婦人蓮步寸寸,款款而來。

    步至紀昀跟前,蟾首微抬,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眉似柳葉細裁;唇如櫻桃一抹紅;耳像翠然玉墜通靈。精緻的是那雙美眸子,睫毛翕動,那黑白物通透明亮,卻透出淡淡的哀傷來。

    「相公,莫要再喝了,酒可傷身啊。」聲音好似天籟,婉轉動聽。

    「婦道人家,懂什麼!」紀昀背過身去,奈何止不住地淚流,母親這一走,便永無再見之日。當下越想越痛,對於馬氏的勸慰也就如過耳之風了。

    「妾身原也什麼都不懂,但卻知道夫君的身體要緊,逝者已矣,你又何必如此看不開呢!」馬氏上前一步,雙眼有些朦朧了。

    「是啊,是啊,逝者已矣,你們只知道勸我『節哀』,可誰知道我內心的痛苦,母親病重期間,為人子女者竟不能侍奉於床頭。枉我讀了十數載的聖賢書,真是不知羞也。」紀昀雙臂亂揮,歇斯底里起來。

    馬氏聽在耳裡,也痛在心頭,她知道夫君極重親情,對於母親更是孝順已極。她銀牙緊咬,伸出細嫩的雙臂緊緊地抱住紀昀扭動的身軀,泣聲道:

    「夫君,你的難處妾身又怎會不知呢,母親已然駕鶴西去,你就是哭干了淚水,耗盡了心力,又有何用?再說,母親在天之靈難道想看到你這般狼狽模樣嗎?看到夫君日日把淚洗臉,奴家的心都要碎了,你就可憐一下奴家吧……」馬氏說完,也是泣不成聲了。

    紀昀的身軀微微一震,心中大凜,嘴唇翕動,卻說不聲來。

    他猛然轉過身來,反手抱住馬氏,用略帶顫動的聲音道:「你的心意我又怎會不明白,只是對於母親的逝去,我真是不能接受。母親的音容笑貌還如昨日之事,歷歷在目,沒想到今日卻要接受她的死訊,你道我該如何是好啊?」紀昀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就像全世界都將他棄之不顧了。

    「妾身無奈,不能為夫分憂,真是該死。夫君不如在我肩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將那一切憂愁煩惱和對母親的哀思都拋諸腦後,莫去管它,莫要理它。」馬氏靈機一動,倒不如讓他徹徹底底地發洩出來,豈不更好?

    紀昀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馬氏的肩頭,嚎啕慟哭起來,手中的酒壺也掉落下來。此番毫無保留地發洩,紀昀任淚橫流,他要用淚洗去心中的無限煩悶和愁緒。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馬氏輕輕地撫著紀昀頭,很好地配合著。她知曉紀昀的為人處事,只要將心結拆開,便能從泥潭中爬出來,恢復如常。

    不知過了多久,天都暗了下來了。紀昀在馬氏的肩上沒了響動,馬氏輕輕地拍了他一下,才發現紀昀竟然在她的肩頭哭睡了過去。

    馬氏莞爾一笑,慢慢地將紀昀扶至床邊,伺候他躺了下了,給他蓋上錦被。她有些吃力,畢竟自己只是個柔弱女子,而紀昀是個強壯的男子。

    馬氏端坐床邊,仔細地看著紀昀,幫紀昀理了理散亂的頭髮,輕試了去他的淚痕。

    馬氏溫馨頓起,望著自己的夫君,微笑不語。心想:這個就是自己一輩子要愛,要疼的人啊,多有情意啊。

    就在這個時候,紀老爺和紀卓跟了進來,兩人步至床前,馬氏起身見禮:

    「爹爹萬福。」

    「昀兒怎麼樣了?」

    「回爹爹,剛才慟哭了一場,已經睡下了。」

    「嗯,昀兒遭此打擊,你要好生照顧啊。」

    「孩兒一定照料周全,請爹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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