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說是曾九帥閉關了 文 / 洪天水
確山縣的知縣王觀瀛思想了再三,還是覺得坐以遷延斷不是個辦法,打發了任店的練總楊聚中走了之後,他趕緊叫來確山縣的把總武炳魁,讓他連夜把人馬安排好,明日一早,準備出行。
那武炳魁嚇了一跳,趕緊問縣大老爺,是不是要去討伐捻子殘部啊?
王觀瀛就哼了一聲,「你也不長眼睛嗎?現如今,我們還能討伐什麼捻子啊?」
武炳魁再不敢細問,趕緊出去找人去了。
這王觀瀛當下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自己的干係不小,那麼,就不如自己先往上面動個收本吧,也好略微的辯白一下事情的來由。
鋪開大八行錦箋,就給兵部衙門提筆寫了個上呈,因為,給皇帝和兩宮皇太后上折子自己不夠資歷,往總理衙門動文也不妥,唯一說得過去的,也就是給兵部行個文,以此就算他作為確山的縣令早早的對僧格林沁的死有個認識吧。
在這上呈兵部堂的呈文中,對於僧格林沁的死,他已經沒有一手的東西可以自恃了,可是,這又不能不提起伏牛山中的長毛,他認為,他王觀瀛作為確山知縣,如果說不曉得山中的人是什麼角色的話,那就是昏庸已極了,若說早就勘破賊情呢,他又不敢這麼大包大攬。
於是,在呈文中涉及到點題的地方他就這樣的寫道:
……又值上月以來,確山縣鄉勇雲,伏牛山中蟄伏萬餘強人,囤積糧草,佔住谷口要衝,其情勢詭異,端的莫測。本縣接報驚駭,不日既親自踏勘,勇夫所言,均及要害。以是故,未敢怠慢,通縣佈置全盤,又知浙江巡撫曾國荃大人追逐窮寇,暫駐確山,故敢竭鄙誠,叩營求援,所幸曾軍門未與考量,移師確山,許以助勇進剿。學生搜集確山鄉勇,並曾軍門軍兵若干,擇日發兵討賊。諸營共進,與伏虎山一帶,與大股賊寇猝戰,殺敵逾千,而鄉勇亦自損無算。唯戰鬥之時,察查賊勢及號令行動者,均為捻匪、苗逆所不能及也。學生由是疑惑,奈何驛路阻斷,通月之間,與上峰不能傳一介,故未能上報。者番狂賊弒殺藩邸,僧格林沁親王竟以身殉,職下慟心疾首,且經緝防,斷定此賊大股定為自江寧城狼奔而出之長毛巨賊,如此,則茲事體大,故謹以文呈。
油燈的閃爍下,王觀瀛唰唰點點,寫好了呈文,又回看了一下,喊來書辦,驗上確山縣的大印,封上了火漆蠟印,連夜讓快槍營派人,快馬加鞭,直接奔了京城了。
隨著公文的發出,王觀瀛的心裡稍微的平靜了一點,因為,他知道,就在此時,朝廷已經應該接到了八百里告急的文書了,僧王的死訊此時朝廷上下已經是都知曉了。這樣一來,兩宮皇太后盛怒之下,一定要膺懲一些人的,自己就大略在此之間的,可是,就在朝廷尚且斟酌要拿誰下手的時候,自己的這封書子一上去,就會起到些作用的,一來,自己以一個七品縣令的身份,早在月前就與這伙巨賊潑命打了一仗,而且,萬幸的是自己還拉上了曾國荃曾大人,如此一來,朝廷想收拾他這個芝麻官也要考慮一下,畢竟,自己是與長毛動過刀槍的嗎。
第二天一早,武炳魁早就叫齊了快槍營的兵勇們,王觀瀛就穿上官服,上了轎子,向著城南一指,哦,武炳魁明白了,王大人這是要去拜會曾大人啊。
北泉寺內,已然是清寂一片。
吉字營的兵勇們都奉令駐紮在距離寺院半里遠的村子裡,只有在距離山門300步開外的地方,駐紮著陸品先親兵營的一哨人馬。
平日裡,正果嚴禁兵勇將佐擅自進入北泉寺,就這樣,這昔日裡苦戰忙碌的吉字營兵勇們竟然在此地過上了隱居一般的生活。
而就一連這麼多天,正果連寺門都沒有出,只有陸品先和曾曰廣知道,九帥正在寺內閉關清修,連他們也不曉得要多久才能完畢。
一清早就出去了的真一和尚此時也匆匆的回來了,到了寺門前,他看見陸品先和曾曰廣二人正親自站在寺門前,遠遠望去,恰似哼哈二將,真一老遠就一手當胸:「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二位將軍辛苦了,真是有勞了!」
原來,真一早上說出寺有事,就找來陸品先和曾曰廣二人,交待他兩個人,一定要看好院門,就是起火了也不能放人進去,二人就不敢怠慢,親自當值,直到真一回來。
三人正在說話之時,就見身後人聲陡起,幾個巡哨的兵勇帶著確山知縣王觀瀛來到了這北泉寺的山門前。
王觀瀛這人,還算是知趣得很,自己這一行人,剛剛到了親兵營,就喝住了轎子,不准快槍營的人往前走了。自己一個人,連快槍營的把總武炳魁也不帶,一手提起袍服的前綴,小步走到山門前,正趕上真一和尚也剛剛的回來。
王觀瀛卻是認識陸品先和曾曰廣,急忙上前,拱手道:「陸營官,曾營官,二位仁兄一向可好!」
陸品先和曾曰廣趕緊回禮,「不敢當,不敢當,知縣大人好!」
三人寒暄之時,真一和尚就開啟寺院的小門,將身兒進到門裡,王觀瀛一見,就示意二人,自己是來拜見撫台大人的,二人只能笑笑,回看真一之時,真一和尚就合掌而笑,關上了寺門。
這下子,可有些令王觀瀛有些糊塗了,他不明白這曾九帥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怎麼竟然還打起來啞謎來了呢?
曾曰廣感到有些不落兒忍,就解釋說,曾大人要修養身心,就於前幾日在寺內精修,關照誰也不准進去打擾,已經十幾天了,如果倉猝擾動,會有性命之虞。
哦,王觀瀛感到有一絲意外,早就風聞這位曾九帥殺人如麻,是死人堆兒裡搏出來的功名富貴,沒聽說還有這個雅興啊?可是,如果真的是閉關修煉,那還真的是不能擅自打擾的,如此,難道說就空空的回去不成了嗎?
陸品先看到王觀瀛沉思不語,他有些不好意思,就說請王縣令去營中一敘吧?曾曰廣聽了陸品先的話也連忙附和。
王觀瀛看到這二位齊齊的站在寺院的門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二人是親自值守,給曾國荃做護法神將的呀。
於是,王觀瀛所幸就建議,自己也與二人一起,替曾軍門值守,就算向軍門表示敬意吧!
二人聽了,連忙勸說,可是,王觀瀛執意不肯走,沒法子,只得喊兵勇,又搬來椅子,請王觀瀛坐在寺院山門的台階前,王觀瀛卻把椅子歸置在山門一側,然後才肯坐下,慢慢的,與二人敘話。
再說真一和尚進入寺院內,繞過正殿,來至在偏殿旁的一小間側室內,室內悄無聲息,真一和尚側耳聽了聽西牆內的動靜,笑了笑,把手中的罐子放置在屋子旁的一個土灶之上,又從一壁的櫃子中,取出一個精細的小碗,也放置在桌案上,然後,自己就無聲無息的坐在蒲團之上,合掌閉目,一時之間,俱歸落寞。
又不曉得過了多久,真一睜開了眼睛,窗外,已然是夕陽西下,一抹金色的餘暉透過窗欞,照在和尚的袈裟之上,一時之間,金碧閃爍,真一再度合掌,陡然之間,稀有的梵音悠揚的響徹當下: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羅罰曳.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盧吉帝、室佛羅愣馱婆.南無、那羅謹墀.醯利摩訶、皤哆沙咩.薩婆阿他、豆輸朋,阿逝孕,薩婆薩哆、那摩婆薩哆,那摩婆伽,摩罰特豆.怛侄他.唵,阿婆盧醯.盧迦帝.迦羅帝.夷醯唎.摩訶菩提薩埵,薩婆薩婆.摩羅摩羅,摩醯摩醯、唎馱孕.俱盧俱盧、羯蒙.度盧度盧、罰闍耶帝.摩訶罰闍耶帝.陀羅陀羅.地唎尼.室佛羅耶.遮羅遮羅.摩麼罰摩羅.穆帝隸.伊醯伊醯.室那室那.阿羅參、佛羅舍利.罰沙罰參.佛羅捨耶.呼嚧呼嚧摩羅.呼嚧呼嚧醯利.娑羅娑羅,悉唎悉唎.蘇嚧蘇嚧.菩提夜、菩提夜.菩馱夜、菩馱夜.彌帝唎夜.那羅謹墀.地利瑟尼那.波夜摩那.娑婆訶.悉陀夜.娑婆訶.摩訶悉陀夜.娑婆訶.悉陀喻藝.室皤羅耶.娑婆訶.那羅謹墀.娑婆訶.摩羅那羅.娑婆訶.悉羅僧、阿穆佉耶,娑婆訶.娑婆摩訶、阿悉陀夜.娑婆訶.者吉羅、阿悉陀夜.娑婆訶.波陀摩、羯悉陀夜.娑婆訶.那羅謹墀、皤伽羅耶.娑婆訶.摩婆利、勝羯羅夜.娑婆訶.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嚧吉帝.爍皤羅夜.娑婆訶.唵,悉殿都.漫多羅.跋陀耶,娑婆訶.」
真一的聲音尚且未曾落地,外邊彷彿在大殿裡就梵唄音聲四起,室內一側的牆壁訇然中開,一個人,面色紅潤,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