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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墜馬與兵變 文 / 洪天水

    天剛朦朦亮,臨汝鎮的百姓大多還在睡夢當中,陡然之間,人喊馬嘶,蒙古騎兵都開始湧向鎮子的西側,汝河的邊上,這裡,有大片的空地,這些年來,一切駐紮在臨汝的軍兵都把這裡當成了點兵的校場了。

    大隊的騎兵正在各自站住自己的位置,本部的帶兵官兒們兒都站在自己的隊伍前列,大聲的吆喝著,查驗著人數、馬匹、火器、刀槍等。

    大家正在忙亂之時,有百十匹戰馬一路嘶鳴著,奔到了校場的當中,僧格林沁頂盔罩甲,在衛隊親隨的扈衛之下,策馬來到了隊伍的前面。

    他的目光掃視著全場,一邊的陳國瑞就示意乾兒子陳振邦上前稟報。

    陳振邦就來到僧格林沁的馬前,大聲的報告:

    「啟稟王爺,全部兵勇一萬二千人,追擊捻匪朱老紅的三股人馬3000人已過了山東境內,一時不及回來,其它人等除了營總精色布庫的1000人外,其它6隊總計8000人馬,此時均已到齊,請王爺驗看!」

    一旁的富克精阿一聽話頭不對,趕緊出列,來到僧格林沁的馬前,高聲說道:

    「啟稟王爺,臨出發前,奴才見臨汝鎮尚且有我們來不及帶走的甲仗、火藥堆在庫房裡,另外,新鑄造的銅炮和收集上來的鐵炮堆積如山,這些我們都沒有辦法帶走的呀,如故扔在這裡不管,一旦被刁民所用,就會貽害一方,所以,奴才就與精色布庫計議,由精色布庫帶領1000人馬,看管這些輜重,這樣,也是我們蒙古清兵有個轉圜之地,一旦大軍失利,也好有個接應之處啊!」

    僧格林沁坐在馬上,心裡對富克精阿恨得牙齒都癢癢,心裡就想,你們身為蒙古勇士,竟然還不如漢將敢於拚命,而且,大戰在即,竟敢擅自淹留軍兵不動,而且一留就是1000人馬?

    聽著富克精阿說保護輜重,特別是保護大炮不被刁民所用,他一時也無話可說,雖然自己平素就不大重視這些炮子火藥一類。

    可是,聽著聽著,這富克精阿竟然說留下這1000人馬是為了使大軍失利之後有個後路?

    這下子,可把僧格林沁給氣著了!

    他手指著在他馬前喋喋不休的富克精阿,大聲的呵斥著,指責他失去了一個蒙古勇士所擁有的勇敢和必勝的決心。這富克精阿拔營的時候就喝了半皮囊的燒酒,所以,此時也是酒膽包天,這邊僧格林沁已經惱怒的不行了,他那裡猶自辯解、論爭個不休。

    副都統長興阿仗著自己的滿人身份,趕緊出來,喝令身邊的兵士,趕緊去找精色布庫,讓他只留下50人看守輜重,其它人等立即趕來校場。

    本來,這麼安排也很妥當,僧格林沁也沒有異議。

    長興阿就上前伸手去拽富克精阿,想讓他趕緊回歸本隊,沒想到,這富克精阿藉著酒勁兒,胳臂一揮,雖然沒碰到長興阿,可這一胳膊呢,就打在僧格林沁的馬脖子上,再好的良馬被這生鐵一樣的胳膊一擊也是受不了啊,結果,這馬吃了一驚,瞬間歪身揚起了前蹄兒,就把僧格林沁直接摔在了馬下。

    在僧格林沁的親兵眼裡,正是看到富克精阿出手打馬,等看到親王被摔下馬來的時候,這些親隨就馬上拔出刀來,奔向富克精阿,千不該,萬不該,這富克精阿也是倒霉催的,恍惚之中,見到有人拔刀向自己衝過來,他竟然快速的拔出刀來,去迎擊對手,這一下,邊上的幾位明白人還未來得及說話制止呢,醉酒恍惚,步履踉蹌的富克精阿早就被幾個精壯的親兵給砍翻在地上,眼見得一命嗚呼了。

    被大家扶起來的僧格林沁見狀大驚,可是,已經晚了。

    陳國瑞就大聲的說:「大家不要驚慌,富克精阿也算是死有餘辜,違抗軍令,當面頂撞王爺,出手擊打王爺的坐騎,致使王爺墜馬,這些事情,單論哪一項,他富克精阿都得死幾回了!」

    眾人紛紛圍住僧格林沁,擔心僧王是否被摔傷,正說話間,陳振邦附耳和陳國瑞說了幾句話,陳國瑞就「啊呀」一聲,「王爺,這裡富克精阿謀逆被殲,那邊的同黨精色布庫知道後會不會馬上潛逃啊?」

    僧格林沁被摔得頭昏腦脹,不辨東西,幾乎就沒聽清陳國瑞說什麼,就哼了一聲。

    有了這一聲哼,陳國瑞就如同得了王命,他馬上吩咐陳振邦點齊本部2000人,又點了長興阿衛隊300人,一路奔向鎮內。

    卻說那精色布庫,也是如同懷裡揣著個小兔子,眼看著大小的隊伍都奔向河邊校場去了,自己這1000人竟然駐留在這裡不動。

    一清早,富克精阿讓他帶兵駐紮於此,他還不肯,說這如何使得呢?富克精阿就告訴他,一來,這裡的甲仗、輜重真的需要看管,二來呢,咱蒙古騎兵不能由著王爺的性子往上端啊,眼下這一仗,可以說是長途奔襲,一路上,逢山過嶺的,一點也沒有個偵緝的來路,這要是捻子埋伏起來,一頓大炮下來,咱這些草原上的雄鷹,還會剩下多少呀?

    另外,富克精阿就讓他放心,這次王爺急著出兵,自己會替他搪塞過去的,讓他儘管放寬心。

    就在京色布庫心裡忐忑不安,暗自算計著此時大隊人馬是不是應該起動了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精色布庫心說不好,硬著頭皮,他趕緊迎了出去。

    來的是僧格林沁的一個親隨,這個親兵連馬也沒有下,就粗聲粗氣的告訴他,說王爺令他趕緊拔營去校場會齊,這裡只准許留下50人看守。說完,那親兵就雙腿一夾馬肚子,疾馳而去了。

    就這麼一個人,也嚇得精色布庫變顏變色,眼看著傳令的一馬如飛而去。

    精色布庫回身趕緊佈置,心裡就琢磨呢,一定是富克精阿被王爺給申斥了,這下子,自己這一去弄不好也要受些連累的。

    就在精色布庫剛剛說了幾句話的時候,一陣喧嘩聲傳來,接著,一個跑丟了帽子的兵士奔到了他的面前,雙手不斷的搖晃,嘴上含糊不清,眼神裡帶著絕望和驚恐。

    精色布庫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他的心一下子如同沉到了冰水裡,他大步走上前去,雙手扳住那個兵士的肩膀,搖晃了一下,大聲的說:「是什麼讓你害怕?你這科爾沁草原上的雄鷹!」

    那兵士的臉顯見的煞白,口中道:「大人,富克精阿大人被亂刀砍死了,我們快逃吧!」

    啊!雖然精色布庫心裡有所準備,可還是沒料到是這種結果,王爺怎麼會把富克精阿給殺死呢?

    陡然之間,精色布庫意識到了危險已經到來了,畢竟在死生之間闖蕩了這些年,他馬上就意識到要做兩件事。

    精色布庫大步衝到了外面,向著驚惶失措的蒙古騎兵們大聲的喊叫起來:「弟兄們,趕快上馬呀,王爺身邊的人要全部斬殺我們蒙古人,我們不能等著人家來殺戮呀!」

    一邊說,精色布庫一邊拉過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又叫人趕緊點燃倉庫,這一招兒,卻實是救了他的命。

    全副武裝的騎兵們在陳振邦的隊伍剛剛來到駐地的時候,他們就呼嘯著,從斜刺裡殺出,嚇得陳振邦的兵士紛紛躲避在一旁,而眼看著倉庫起火,陳振邦猶豫了一下,就令大家趕緊救火,於是,精色布庫這1000多人的隊伍就漸漸的消失在這晨光裡了。

    那邊的僧格林沁剛剛完全甦醒過來,聽得眾人七嘴八舌的一說,簡直差點沒再次氣死過去。

    本來大軍出師,就要堂堂正正,威風八面,可這倒好,萬把人尚且沒有走出這臨汝鎮一步呢,就損兵折將,而且,當著大軍的面,自己竟然被蒙古人給打下馬來,這口氣,叫他如何能夠嚥得下去呢?

    躺在自己的大帳裡,僧格林沁是越想越氣,他乾脆吩咐門外的親兵,誰也不許進來打擾他,就這樣,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仰面躺著的僧格林沁思緒不由得像科爾沁草原上空的雲朵一樣,悠忽的飄移著。

    打從自己奉了皇命,開始追剿這捻子,真就好像墜入了無底的深潭一樣,這些個刁民游匪,基本上就是不堪一擊,可是,又不能盡數剷除,簡直就像大草原上的狼毒草。

    伸手從床邊拿過來酒囊,打開塞子,一股沉沉的酒香撲鼻而來,僧格林沁閉上眼睛,仰脖兒喝了一大口,彷彿就一瞬間,濃郁的高粱酒香就帶著他回到了那科爾沁大草原。

    他忘不了啊,只要這烈酒下肚,片刻之間,自己的眼前就會出現那一望無盡的科爾沁大草原,那一群雲朵一樣的是什麼?那就是牧羊少年僧格林沁的羊群啊!

    15歲時候的呼吸是那麼的清純而香甜,躺在沒過腰身的草地上,不見了地上的羊群,只有湛藍湛藍的天上那大朵的白雲。每當暮靄沉沉,夕陽下的草原金碧輝煌,那頭羊就會用角來輕輕的抵住自己的肚子,提醒他,到了回家的時候了。

    而每到這個時候,在那棵金黃色葉子的樹下,就會傳來悠長的呼喊聲,在金色夕陽的映照下,破舊的蒙古包也顯得是異樣的美麗,母親的聲音總是準時的響起,就在這個聲音裡,他不怕走的有多遠,有母親聲音的日子裡,這顆心就有了安逸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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