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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五行八法測前塵 文 / 洪天水

    且說那趙烈文走後,曾國藩就立馬提筆給在蘇州的李鴻章寫書信,書中大略講了曾國荃的處境,請李鴻章念在與自己的同僚之宜,發兩個炮隊,借與曾國荃的吉字營,使他能夠對時局有所裨益,這樣,也就對得起朝廷了。

    書信寫罷,馬上就讓人急急的發了出去。

    看看天光卻已經是暮色西沉,曾國藩就倒背著手,心事重重的踱進編書處的門裡。

    一進屋子,看到眾人都在,一片喧嚷,大家看到曾國藩進來,就紛紛讓座,一時止住了話頭。

    曾國藩就苦笑著對大家說:「列位,看來伯函此來是打攪了諸位的談興了呀,不然為啥子就停住了話頭?」

    莫友芝就笑著說:「滌帥,我們大家正在分說這周易二字的確解,呵呵,滌帥你看,這也算是正本必要清源的法門了吧?」

    這莫友芝,字子偲,自號郘亭,又號紫泉、眲叟,貴州獨山人,他的年紀與曾國藩彷彿。道光八年的秀才,三年後又中了舉人,後屢試不第。道光二十一年(1841)與鄭珍撰成《遵義府志》48卷,33目,附目14,共80餘萬字。與同時代的其它志書相比,《遵義府志》體例完備,材料翔實,史學界認為可與酈道元的《水經注》齊名,金石學問一時完善,被稱為西南巨儒。

    他是十幾年前就客居曾國藩的幕府,一直幫助曾國藩搜集整理各類圖書文籍,眼下,就是在整理校勘大量的江南各地送來的書籍,領銜編書處的差事兒。

    曾國藩拂拭著袖口,「鄭玄所謂『周普四方,無所不能,易一名而含三義:易簡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莫成此三者,都不在諸公法眼之內?」

    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

    曾國藩就問今天那個回答吳棠的侄子吳炳麒的素衣男子,「蓴齋,你說說看,可否還有其它?」

    這個被喚作蓴齋的年輕男子叫黎庶昌,這個人只有26歲,兩年前,上書皇帝,徹論時政,極得朝廷賞識,就推薦給曾國藩,也算在此歷練。這人與張裕釗、吳汝綸、薛福成一起,被稱為曾門四大弟子。

    黎庶昌的行文筆法,極其為曾國藩所佩服,他曾經屢次向人說起黎庶昌下筆有堅強之氣。

    而莫友芝又是黎庶昌的內兄。

    黎庶昌聽了曾國藩的發問,就拱手道,「大人,鄭玄所謂周普一說,自是方家所言,標桿深遠,我朝有一精於研究鄭玄一門的大家,名叫姚配中,是安徽人氏,此公有一巨著,名曰《周易參象》,他認為鄭氏持論不錯,但是,道理過於簡易,不能令人淺出速進,」

    曾國藩就擺擺手,「蓴齋,姚仲虞如何說我都不管,當下我只要你說出你的見解,你只要用最直接的說法道來。」

    大家又是一笑,黎庶昌紅了臉,「學生以為,周者,當為周朝之周,斷不是周普之周,」

    坐在黎庶昌身後的薛福成就惡作劇的接口問道,「你說不是周普之周,那它是所謂何周?如若信口無據,斷乎既為胡謅也?」

    在座的就哄堂大笑,惹得曾國藩也不禁哈哈大笑。

    這黎庶昌還真有他自己的過人之處,大家這麼起哄,他的思緒也沒有斷掉,卻啟口道:

    「易傳中屢屢說易,只稱為易,不道周易二字,這就證明周者朝代也,非周普之周。《周禮。春官。大卜》講《連山》、《歸藏》、《周易》,此為三易。那《連山》是不是夏代之易?古賢都無定論,但《歸藏》一定是殷代之易,其中有言『殷道親親』,《周易》又有周道尊尊,那麼,周更是周代之易了。」

    大家看他論說的極其認真,也不由得正色諦聽,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就不禁發問:「蓴齋,那你就說這易字究竟當為何解呢?」

    這人名叫張裕釗,就是所謂曾門四子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這人一向疏於官場交接,一手為妙的書法,卻是莫與等倫。

    這黎庶昌是越論越明,乾脆金槍直指:「鄭玄與此所謂『易簡,變易,不易』,庶昌以為無過就是『變易』二字,世間萬物,無有不窮盡之理,光怪陸離,也不過是大小變易,如此看來,只此二字,就罩住世間萬象,不過如此。」

    見黎庶昌越辯越勇,曾國藩就笑著說道,「蓴齋氣勢,如錢塘潮起,勢頭逼人,到底是年輕人,神完氣足,後生可畏啊!」

    黎庶昌趕緊拱手說:「大人謬獎,學生不敢當!」紅著臉坐下了。

    曾國藩看著眾人,輕輕捻著自己鬍鬚,「這變與不變,彷彿有象,只是啊,這惠甫東去,要是他在,袖手之間,六爻成象,必能斷我輩疑惑,呵呵,眼下就不可得了呀!」

    這時,莫友芝笑著就拱手道:「滌帥,今有一人,頗通奇術,周易不禁,尚且諳熟五行,兼及八法,滌帥可否就出一個題目,令他通力荃解,滌帥以為何如?」

    哦,曾國藩就問是何處高人如此神異呢?

    眾人就笑著推那吳汝綸,曾國藩就道:「摯甫一向心慕西學,何嘗得力於術數根通?」

    大家就告訴曾國藩這其中的緣故。

    原來,就在曾國藩進入安慶沒幾天,當時督署的房子還沒有打掃利落,一些幕賓就大多散居,而薛福成就乾脆住進了一座破舊的寺院,寺中有一個當家的和尚,和薛福成很談得來,就傳授了他這一套五行八法的算計,與眾人試用,屢試不爽,今日,見曾國藩似乎有未決之事,就推他出來。

    曾國藩見大家有興致,就道:「好啊,既然摯甫新學了方家術要,那就不妨勘算一下,看這長毛啥時候能斷了這跳踉之勢呢?」

    眾人就附和著說當得當得,就算這個。

    薛福成就說需要曉得長毛僭據偽號的時辰,如此才好排列擺佈。

    眾人合議一下,就趕緊報上時日,這薛福成就伏在案上,掐指且算,下筆如飛,塗抹往復,約有一刻的時候,就寫滿了滿篇滿紙,放置在曾國藩的面前,只見迎門寫道:

    長毛偽朝僭立於道光三十年12月10日,其八字為:庚戌己丑丁卯,亦不知時辰,故僅六字。

    咸豐九年入初運庚寅。

    論其八字:丁弱坐梟印,但食傷當令且更刑旺,僅知的六字不平衡,當用梟印製食傷。但丑戌拱亥子、丑卯拱寅,有暗成水、木方之義。如時辰為甲辰,則更有此潛力。因而,梟印雖然偏弱,但八字組合卻有強旺無制的內在潛力。

    論其歲運:在不曉得時辰的境況下,見食傷土強旺而梟印木的力量相對不足,表明長毛有裹挾刁民、會黨席捲當時的勁力。但是,其上不符,則不能與下相契合,徒見勢大。

    從大運上,庚寅運木增強而土被洩,雖然有丑卯之拱被填實而致印偏旺之嫌,但戌丑之刑也還有力,八字正局趨向平衡,總體上仍為吉運。

    從流年看,癸亥、壬子年水可助木,執掌若得力,使其方略和佈陣能較好地平衡軍兵的意願,因而是吉年。這二年長毛髮展順利而迅速。癸丑年水在天干,地支卻加強了土力量,因而即使長毛能壯大,但也會有不同心。但此年,僭據江寧,發展順利。甲寅、乙卯年木旺,利於八字平衡。但此二年北竄失敗,凶焰首次遭受挫折。至此己很明顯。

    按甲辰時對長毛的推算和檢驗;

    「俗滯鐐,而丑卯拱寅木、卯辰虛邀寅木,木明弱而暗旺,易於吸納民眾。但也有易氾濫而適得其反的危險。日元無根,說明缺乏相應有效的執掌和人力。妻財(金)偏弱、賴土而存,說明領土、經濟以四民為基礎,極可能只是流動性、征戰性的地土。官鬼水明弱而暗旺,說明執掌本來不力,增強運籌十分有利。但控制、權力卻又有氾濫的危險,而成為禍患之源。很顯然,這些特性與長毛能較好地吻合。

    辛亥、壬子兩年間,水助木勢,而甲寅、乙卯兩年呢,木突然大旺而克土,易損失民眾和城池。此二年長毛北竄失敗,導致全軍覆沒,但其西擾卻很順利。這是因為北為水助木更旺,西為金能抑制木勢的原故。丙辰、丁巳兩年,流年透比劫易同仁爭執,損財失地。地支火土生助土勢,以致木難制土,故即使易於吸納民眾,也會因方略和頭目之間不能制約而離心。實際此年起內訌,導致了長毛偽朝勢趨日下。

    戊午、己未二年,火土增旺,木仍難制土,雖不明顯爭執,但仍不利同心和壯大。交入庚寅大運後,木大旺,從此忌水木流年。

    庚申、辛酉兩年,金能制木尚較利。壬戌年水土增旺亦平吉。

    癸亥年水助木大不利。此年蘇州、金華均失守,巨賊石達開在四川全軍覆沒。

    而在今年,適逢甲子,子丑寅卯辰會聚,木旺至極,五行生剋格局向兩儀格局轉變,大凶。此長毛偽朝必告敗亡。

    大家看罷,不禁都長出了一口氣,一時之間,沒人言語。

    曾國藩輕輕咳嗽了一聲,「嗯,我原來一向認為摯甫心思新穎,朝向西學,沒想到,竟然是學貫中西,得乎其要,這也是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正解呀!」

    薛福成連忙搖手:「大人言重了,學生只不過是按圖索驥,不敢亂講,形勢術數,排來確乎如此,但要是想能船行萬里順風長,我輩還要按大人的步法行事,才可保萬事無虞啊!」

    大家一聽,都擊掌稱讚,說摯甫這話講得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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