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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落難 文 / 南山煙蘿

    幾個石靈藏身在屋外的草叢灌木之間,小聲嘀咕著。

    「這女妖倒有些道行,若是強行闖入,肯定要中了她的陷阱。」白石英面露難色,小心翼翼往灌木外探出半個腦袋,還未等它看得真切,突然一張大的落網落下,將幾個石靈牢牢套在其中而不得動彈。

    水藍飄逸靈動的身姿來至幾個石靈被困之處,冷眼注視著那幾個被困在羅網之間的石靈。

    幾個被困的石靈不住叫喚,「女妖快放我們出來,否則我們要你好看!」

    水藍眼神略帶嘲諷,搖頭歎道:「呵,我倒想看看,你們幾個在裡面能耐我何?更何況,你們被這天羅擒妖的法術困住,我也救不了你們。你們幾個笨蛋,被臭道士跟蹤了還不知曉。」

    水藍的一番話,讓那五個被困在羅網中的石靈面面相覷。

    水藍清冷嚴肅的眼眸直直凝望著前方,聲音如寒冰利劍般穿透這幽謐叢林,冷冷問道:「道長要除妖,竟然有本事找到這裡。竟然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水藍話音剛落,突見天空落下萬道劍光,水藍的衣袖瞬間變為十丈之長,凌空飛舞,將那些劍光盡數攔下。

    那五個被困在天羅之間的石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不附體,恐懼地團成一團,瑟瑟發抖。

    突然一身藏藍道袍從一側翩然落下,來者是個面色冷峻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道士,手中長劍凌然,不容逼視。

    水藍掩口而笑,搖頭道:「我當是何方神聖,你們桐柏山離這裡也有數百里,除妖竟然跑到這裡來了。」

    男子面容冷肅,雙眸若星,厲聲問道:「扶鳳城裡的幾件命案定與你脫不了干係,今日便是要擒你回桐柏山問罪。」

    水藍眼角輕佻,冷冷哂笑,似在輕歎:「那些皆是該死之人,恃強凌弱欺男霸女。」

    「他們為惡,自有人間條律嚴懲,更何況他們也罪不至死。你為妖類,與人混跡一處,不能安分守己,卻屢次生事。」青年道士手中長劍直指水藍,厲聲責問。

    水藍仰面而笑,搖頭歎道:「一口一個道義,真是有趣。我殺的那幾個,平日裡逍遙法外慣了,何嘗見到你所言的人間條律?」水藍不屑地看了看青年道士,又看著天羅裡的幾個石靈,問道:「你若尋我問罪,倒是事出有因。但這幾個石靈,並未為惡,你為何擒住他們。」

    青年道士語氣冰冷,「這幾個石靈一路鬼鬼祟祟跟蹤一人,怕是另有所圖。那人如今被你擒到了這裡,若非跟蹤這個幾個石靈,我也尋不到你藏身之處。」

    水藍搖頭歎道:「看來真是失策,不過你要問罪還得有真憑實據。」

    花崗岩掙扎著說道:「你憑甚說我們害人?罪名可不是你這樣隨意就能定的。我們一路跟隨趙誠,還不是為了保護他,誰知道他被這女妖擒住,我們來這裡是要救人!」

    青年道士冷眼看著花崗岩,似有不信,冷冷問道:「妖會救人?」

    花崗岩不屑地瞥了一眼,「妖如何就不能救人?憑什麼你就覺得人就是善,妖就一定是惡?我們身上帶有蜀山的信物,若是不信,取出來看了便知。」

    青年道士隔空取來花崗岩身上所攜信物,托於掌中仔細看著,點頭道:「果然是蜀山之物。不過我怎知,這是蜀山贈與,而非你們偷竊而來?」

    白雲母氣得跳腳,生氣地說道:「真是個迂腐道士,一定要把所有妖類想像得十惡不赦麼?看你長得挺俊,卻如此心胸!」

    青年道士冷眼注視著幾個石靈,「蜀山對妖類一向寬縱,聽聞還鬧過不少笑話,在修道門派中落於笑柄。」

    「你!說什麼!」白石英厲聲喝道:「你這小毛孩,年紀輕輕竟然口出狂言!哼,真該好好教訓你一頓。有膽量就報上你的名字師門。」

    青年道士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幾個身陷天羅之中,竟然還口出狂言?在下桐柏山清虛觀鄭書麒。」

    鄭書麒說罷,衣袖一揮,將天羅收緊,將那幾隻石靈收入身後背囊之內。鄭書麒清冷如冰的看著此時仍然氣定神閒的水藍,冷冷問道:「還不束手就擒?」

    水藍不屑地看著鄭書麒,搖頭道:「我又不傻,為何要聽你的束手就擒?要擒住我,你的道行還淺了些,既然有膽子闖進我的地界,就該料到。」水藍輕蔑一笑,

    鄭書麒手中劍意凌然,直刺向水藍。

    水藍身影閃過,幻化出數十幻影,將鄭書麒團團圍住,一時間鬼影重重,鄭書麒根本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水藍的真身。

    鄭書麒眉頭一皺,一腳踏地,持劍唸咒,得開天目,辨別出那重重幻影中水藍真身,手中飛劍如疾風閃電之勢直直刺入。

    突然一陣黑風疾馳而過,滿地砂石飛旋,擋住了鄭書麒的視線。待鄭書麒破開這黑風砂石之時,水藍已經不見了蹤影。

    鄭書麒快步行至水藍所居的竹屋仔細搜查,卻一無所獲,只留門口一匹白馬,和滿院樹葉蕭蕭之聲。

    ……

    在一處隱蔽的洞穴裡,水藍臉色蒼白,捂著胸口上的傷口沉重地喘息著。

    趙誠從包袱裡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關切的望著水藍,點頭道:「水藍姑娘,在下冒犯,還望見諒。」

    趙誠輕輕挪開水藍纖瘦慘白手腕,露出胸口前依舊血流不止的駭人傷口。趙誠小心翼翼地解開水藍身上羅衫,露出胸前雪脯。趙誠面露尷尬之色,卻無暇顧及太多,小心的將鹿活天精散塗在水藍身上傷口之上。

    水藍面色慘白略帶疲累地笑了笑,帶著幾分嘲弄地看著趙誠,悠然問道:「我為浮萍所化妖類。如今我傷成這樣,你此時為何不離開?」

    趙誠將藥散塗好,小心為水藍掩上衣物,搖頭道:「你重傷如此,我若離去,豈非不義?」

    水藍哂笑道:「有趣,你明知我是妖,會害你的性命,你卻還要救我。」

    趙誠搖頭道:「之前我雖然害怕過,但見你在竹屋之側栽培的花草飼養的鳥獸,也知道你並非惡妖。況且,我並未察覺你的殺意。」

    水藍聽聞此言,驀然一怔,「你們人,不是常言『非我族者,其心必異』麼?同為人類都要互相殺戮,更何況對付我們妖族。」

    趙誠搖頭道:「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我見過不少,弒父戮弟的人我也見過……人分善惡,妖也亦然。」

    水藍詫異地望著趙誠,問道:「這些是何人告訴你的?」

    趙誠點點頭,沉默片刻,「有些是自己體會到,有些是在蜀山的道長告知。」

    水藍會意點頭,「看來那幾個自稱來自蜀山的石靈,的確是在暗中保護你。」

    趙誠不解的看著水藍,搖頭道:「姑娘所指何事?」

    水藍歎氣道:「方纔有五個石靈自稱來自蜀山,受命暗中保護你,卻被桐柏山的一個青年道士給擒走了。他們中了桐柏山的擒妖天羅,我想救他們也是無能為力。」

    趙誠驀然一驚,似有所悟,「那幾個石靈的確是居於蜀山腳下的酆都城中,如今他們被桐柏山捉走,姑娘可有辦法相救?」

    「無妨,桐柏山的那個道士雖然蠻橫霸道,但也不似會濫殺無辜,他將這幾個石靈擒走,自然會調查他們與蜀山的關係,得知了真相後,便會放了他們。」水藍抬頭看著趙誠,勉強笑了笑,「我今日把你困在竹屋裡,並非想要你的性命。只是覺得公子有趣,想要留在身邊和你喝茶賞月。市井之中,太多登徒浪子輕薄之客。想尋一個能談心的,也是妄想了。我原以為你是要去京中競選駙馬,我得知葬雲崖對此事頗有興趣,公子如此優秀,若是貿然去了京中競選,公子如此出眾加之心性善良單純,怕是會中了葬雲崖的毒手……所以,我想多困住你幾日,讓你錯過這次駙馬之選,留得你的性命。」

    趙誠聽聞此言,驚訝不已,悵然望著水藍,抱拳道:「原來如此,姑娘也知葬雲崖一事?我此去京城,正是為了調查和葬雲崖有關的幾樁命案。」

    水藍點點頭,疲累地歎息道:「你相信我的話?難道沒聽過妖類最擅蠱惑人心之說?」

    趙誠點頭答道:「姑娘方才言語真誠不似撒謊。但京中之事實在牽涉太多,我……」

    水藍會意,勉強支撐起半個身子,「公子所言之事既然涉及葬雲崖,必然凶險非常,可否就此作罷,留得性命才是最好。」

    趙誠堅定地搖了搖頭,咬牙道:「殺父之仇,不可不報。」

    水藍靜默片刻,頷首歎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勸。我過上一日法力便會恢復一些,明日便送你去往京城,趙公子一切小心。」

    趙誠抱拳謝過,「多謝。還請水藍姑娘將所知葬雲崖之事告知在下。」

    水藍疲累的眼瞳中,微顯恐懼之色,「葬雲崖為阿芙蓉所轄之地,這些年勢利增長尤快。我們這些尋常的散妖,都十分懼怕他們。阿芙蓉善於蠱惑人心,如今人間靈力充沛,更是伺機激發人間諸多生靈的貪念慾望,借此拓展勢力、增強功力修為。」

    趙誠雙眼微垂凝思許久,「他們意圖染指駙馬之位,若是讓他們得逞,借助人間皇家勢力,便會更加肆無忌憚。」

    水藍輕聲歎道:「你不過尋常之人,即便有些武功,對付毫無法術修為的普通人也罷了,若要和葬雲崖作對,怕是九死一生。敢問公子的仇人是誰?」

    趙誠點點頭:「他如今改了名姓,叫做慕聖顏。」

    水藍會意點頭,輕聲笑道:「原來是他,此人囂張跋扈,在京城中揮金如雨,就連數十里外的扶鳳城都有耳聞,這人果然和葬雲崖有關。」水藍輕輕咳嗽著,方纔已經止住血的傷口又裂了開來,鮮血不住湧出,水藍自嘲道:「我本為浮萍,得了靈力修為之後化為人形,卻要遭受這般痛苦,倒不如以往那般無知無覺的好,呵。」

    趙誠連忙為水藍封住幾處穴位,搖頭道:「水姑娘傷勢不輕,安心休息,莫要再多想。」

    水藍淡然而笑,「可否靠在你懷裡休息片刻?」

    趙誠微微怔住,卻也不好拒絕,點頭道:「石洞陰涼,姑娘若不介意……在下……」還未等趙誠說完,水藍便已經斜靠在趙誠地懷中,輕輕闔目睡去。此時水藍慘白虛弱的臉上,微微露出一抹欣然笑意。

    趙誠不好多言,將外衫罩在水藍身體之上,舉目靜望著石洞洞口外如輕霧般的煙蘿,悵然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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