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鶴鳴峰 文 / 南山煙蘿
二人沿山間小徑蜿蜒而上,行數百步,來至一處洞府的入口。
「鶴鳴峰……」孔蓮緩緩念道洞府入口石碑上的文字。
二人邁入這靈山洞口,發覺四周景物與方纔所見迥然不同。如今的人間已是一片秋風蕭瑟之象,但這裡草木青翠而欲滴,繁花壓枝而低垂。
洞內是另一處仙府洞天,其間仙鶴飛舞,時而引頸而鳴,其聲響於九霄。這洞天深處,傳來陣陣絲竹之聲,仙樂風飄,奇香悠遠。
漣漪身著靛藍色的衣裙,飄逸嫵媚,款款走來,欠身相迎,「公孫大人,我們已等候多時了。」
漣漪的笑意挑逗輕浮癡癡凝望著公孫夏,隨後又意味深長地沖公孫夏身後素顏清冷的孔蓮笑了笑,「這位姑娘不便進入,還請在入口之處等候。」
孔蓮已經察覺到漣漪身上那微薄的水汽,與昨夜所見如出一轍,更是與當日在孔宜所居之處所見一樣。孔蓮心頭略動,頗為緊張的眼神看著身前依舊從容鎮定的公孫夏,欲言又止。
公孫夏察覺到孔蓮的神情,亦是會意於心,緩緩點頭,示意孔蓮退出洞府之外。
孔蓮此時不便多言,微微垂目,轉身向洞府入口之處走去。
……
幾叢牡丹微葩吐蕊,幽香浮動在這山林中。一塊大約數十丈的青石平台立於清潭之間,伴隨著細碎悅耳的流水聲,一痕薄薄的清泉從青石上淌過。青石上,眾多仙姿嫵媚的仙子翩然舞動,玉案之上,擺滿靜美饌食珍饈佳餚。
主位之上,萇戈危坐其間,面若斧劈鬢如刀裁目似朗星眉如劍戟,神情氣度凌厲霸道,不怒自威,讓人不敢逼視。
漣漪嫵媚一笑,示意公孫夏入座。
公孫夏微微拱手抱拳行禮,隨後正坐席間。
漣漪嫵媚一笑,向萇戈躬身行禮,然後蓮步輕移,如弱柳扶風般翩然來至公孫夏身側,纖纖玉手端起一側玉壺,將公孫夏身前的杯中斟滿,隨後又可以挑逗般緊貼公孫夏身側坐下。
公孫夏抱拳道:「敢問主人如何稱呼?」
萇戈輕輕拍手,那些於青石之上翩翩起舞的仙子瞬間又化為了落葉逐紅漂浮於清潭水面。
萇戈嘴角帶著幾分狂傲的淺笑,點頭道:「公孫夏,你自恃聰明,如今天下的形勢,又如何看?」
公孫夏心頭若有所動,已經感覺到眼前之人絕非尋常角色。芙蓉江水靈漣漪本為水神川後的屬下,如今卻聽命於眼前之人,能做到如此的,除卻天帝萇戈,還能有何人?公孫夏眉頭微蹙,連忙叩首叩拜道:「草民公孫夏,叩見紫皇陛下!」
萇戈仰面大笑,搖頭稱讚道:「公孫夏,汝果然聰明,無怪乎屏翳川後都賞識於你,可惜你並非池中之物。」
「紫皇陛下謬讚,公孫夏愧不敢當!」公孫夏神情恭敬,並不提及周幼薇之事。
萇戈右掌平攤,化出一枚赤色丹丸投入公孫夏身側,「服下此丹,可助你功力壽命皆增長百年。」
「多謝紫皇陛下。」公孫夏雙手接過凌空飛落的丹藥,叩首拜謝,遵命服下這赤色丹藥。
萇戈眼幕微垂,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當日川後曾告知於你,若是肯聽命於他,會賜予你五百年的壽命。」
「草民知曉川後亦是受紫皇陛下之命。」公孫夏神情恭敬。
「如今雨神雨正風神屏翳皆已殞命,公孫夏,你為人間難得之才,朕賞識於你。天罡陣重結在即,朕容不得身邊有異心之人,川後的命,便也交予你手!」兩道寒光閃過萇戈的眼眸,仿若雷電之威。
公孫夏輕咬牙關微微垂首,恭敬答道:「紫皇陛下,川後身為水神,在下恐怕並無能力取其性命。」
萇戈眼角微微挑起,略帶幾分狂傲不屑,「公孫夏,你可知朕為何選中於你?」
「草民愚鈍。」
「因為你並非朕當年的舊臣,也非修仙之輩。朕身側的舊臣畏朕,修仙之人懼朕,而你出身清白,亦是可造之材。朕已助你得百年功力,但如何除去川後,還需看你的本事,若你不幸身死,便是你不配得朕之器重。你若能不負朕所托,朕自然會將你視為肱骨。」萇戈長眉斜飛,雙眸寒光若現。
公孫夏內心已經明瞭此時局勢,叩首領命。
萇戈掠起幾片花葉,投於青石之上的薄霧水流之間,這幾片花葉又化為數位容姿秀麗的仙子,於這青石淺泉之上翩然舞動。絲竹管樂繼而響起,仿若從天際飄來。
漣漪嫵媚一笑,為公孫夏勸酒,極盡慇勤。公孫夏會意一笑,將杯中蜜色之酒一飲而盡。
萇戈的身影逐漸淡去,漣漪翠袖揮動,將那些舞動的女子又化為了片片飛葉。
這幽謐山林之間也只留公孫夏與漣漪二人,漣漪嫵媚一笑,順勢倒在公孫夏的懷中,接著幾分醉意柔聲說道:「那日在芙蓉江底的水精小院裡,公孫大人曾以沈素素為由拒絕了漣漪,可是在那沈素素回府之後,你卻又另娶了一位周幼薇……真是枉費了漣漪當初對大人的崇敬之心,原以為大人是一位專情之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當真讓人失望。」說罷,漣漪掩口而笑,嫵媚的眼神勾魂攝魄。
公孫夏假意笑了笑,輕撫著漣漪秀麗的面龐,「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呵,依我看,你並非失望。幼薇如今在何處?」
漣漪掩口狡黠笑道:「大人當真關心她的安慰?當日沈素素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雲麾將軍府,也未見大人關心沈素素的下落。」
「沈素素為玉衡之主,她自幼受屏翳栽培,我自然不需擔心。但幼薇不過一介尋常女子,心地純善,我不希望她捲入這是非糾葛。」公孫夏雙眉微鎖,意味深長地望著懷中秀麗明媚的漣漪。
漣漪側過臉掩口而笑,「還請公孫大人放心,這次也只是請尊夫人去仙境遊玩一番,而且這也只是我的主意,紫皇陛下並不知曉此事,我也只是想借此探探公孫大人的心意。尊夫人如今安然無恙,想必那些草木幻化出的仙子正與尊夫人品茗論律相聊甚歡。」
「心意?」公孫夏略略挑眉。
「待公孫大人除去川後,漣漪自然將尊夫人毫髮無損地送回。」漣漪輕輕撫摸著公孫夏略帶鬚根的青色下頷,笑道:「川後與那屏翳一樣,早有異心,紫皇陛下自然知曉。紫皇陛下若要除去川後,並不費吹灰之力,但這番將此事交託於公孫大人,便是對大人的一番考驗,莫要辜負了紫皇陛下所托。」
公孫夏清冷的雙眼略帶邪魅之色,靜靜地注視著依舊嫵媚而笑的漣漪,「漣漪姑娘容姿天成,當日初見之時,公孫夏便已傾心不已。可惜那時,形勢仍未明朗,不得不多加小心,而對姑娘有所疏遠。」
漣漪緩緩解開公孫夏的衣帶,將臉輕輕貼上,「公孫大人能得紫皇陛下器重,漣漪果然沒有看錯人,也不枉妾身對大人的癡心一片。公孫大人,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還需及時行樂。」
公孫夏眉稍微挑,看著懷中醉眼迷離的漣漪,淡然優雅一笑,「如今大局未定,兒女情長之事還需暫且放下。待天下安定,再思樂事。」
「大人……」漣漪已羅衫半解,卻被公孫夏委婉推卻,因而面露愁苦之色,頗為不捨地癡迷望著公孫夏,「如今天界雨神雨正、風神屏翳皆已殞命,待除去水神川後,公孫大人自然能得紫皇器重,位極天臣,但周幼薇也不過凡人,待大人成仙之後,又怎能再伺候大人身邊?而那時漣漪是否能有幸伺候於大人身側?」
「這是自然。」公孫夏邪魅一笑,輕輕扶起漣漪,「凡人數十年的壽命,譬如曇花一現,如今能得你引見得見紫皇陛下,公孫夏定然銘記於心,不敢忘卻仙子的情意。」
過去了三個時辰,人間天色已晚,秋夜幽茫,寒蛩哭啼。孔蓮於鶴鳴峰的入口處等候許久,卻也不見公孫夏走出,不由心感不安,想要闖入這詭秘的洞口一探究竟。
還未等孔蓮邁入這洞府,卻已看見漣漪輕輕挽著公孫夏的臂彎從中走出。此時的漣漪面泛春色,雙眸含情,青絲散落,衣衫不整。見到眼前一幕,孔蓮心頭猛然一怔,心中難免誤解方才發生之事,驚訝地看著神色從容不迫的公孫夏,一言不發。
漣漪看出了孔蓮的嫉妒與窘迫,刻意嫵媚一笑,攀過公孫夏的肩膀,在公孫夏耳邊輕聲低語:「大人若想念妾身,便來芙蓉江,漣漪一直都在的。」說罷,又意味深長地衝著滿面疑惑驚異的孔蓮挑釁一笑,隨後轉身飄然離去。
孔蓮緊咬牙關,半晌不出一言,隨公孫夏向山下走去。
二人回到府中,許楓已守候多時。
許楓見二人回府,立刻上前低聲問道:「大人,可有夫人的消息?」
公孫夏神情冷肅,點頭道:「許楓,你於府中加強守衛,海棠苑中,暫時不許其餘人進入。」
許楓領命,點頭道:「屬下遵命。」
……
海棠苑中,那間簡陋的居室裡,燭火搖晃,撲朔難明。
孔蓮雙眉不展,緊咬嘴唇,悵然看著公孫夏,「公孫大人,今日於鶴鳴峰所見的女子身上所帶的水汽,便是昨夜所見。」
公孫夏微微頷首點頭,眉宇間陰晴不定,「你先回府中休息。」
「公孫大人!」孔蓮似在懇求,「若是那女子確是擄走夫人又挑撥四處妖亂的幕後主使,大人為何要放過她!難道你和她……」
公孫夏語氣冰冷而決絕,不留半分情面,「幼薇暫且無恙,此事你不必再操心,安心留在府中!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孔蓮木然凝望著公孫夏冰冷決絕的雙目,面露苦笑,悵然轉身離開。
這簡陋空曠的房間裡,就留有公孫夏一人,橘紅色的燭火不住的跳動著,映襯著公孫夏陰晴難明的面頰。
公孫夏緩緩闔上雙眼,梳理著內心紛亂的思緒。如此看來以前的疑惑也都解開,川後名為萇戈部署,實則暗助赤炎……呵,川後不似屏翳那般有野心,但也過於高估自己的能力。天帝萇戈果然是陰險多疑之輩,要取得萇戈的信任談何容易呵?!想到此處,公孫夏眉頭緊鎖,自己始終還是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