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聚散浮雲 文 / 南山煙蘿
鳳兒被何月棠一番搶白弄得有些窘迫，方才夢裡，李三也是說要將自己托付給周長華，而且還留下了一塊凰紋玉璧，鳳兒知曉這夢並不是假的，因為那塊玉璧就藏在自己的袖中。但是鳳兒也知道，周長華喜愛的是月棠姑娘，所以鳳兒也不敢將夢裡爹說的那些都說出來，更不敢拿出那塊玉璧來向他人證明方才看到的並不是夢。
何月棠拿出一隻小巧的香爐，將一小節半透明的返生香投入其中，點髯焚香。返生香氣味悠遠，凝神靜氣，民間的傳說中此香還能起死回生，所以一直都是人間富戶豪門尋求的珍品。不過這起死回生是假，但這凝神靜氣祛病消災倒是真的，屋內焚有此香，夢魘邪魔是不能靠近的。
周長華轉過身，迷戀的目光依舊深情地望著何月棠正在添香的身影，在這銀燭光照之下，宛若月下仙姝。
鳳兒看著周長華，微微低下頭來，暗自想到：若是周公子，有一天會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我一定會幸福死的。
何月棠轉過身，關切的看著鳳兒滿是心事的面容，柔聲囑咐道：「鳳兒妹妹，這返生香最能凝神靜氣，過一會，就不會覺得害怕了，好好睡下，明天一早，就會忘了不開心的事情。」
鳳兒抿嘴點頭一笑，用眼神的餘光看著周長華的側臉，脖梗處微微發燙，兩片紅雲飛上了面頰，幸而如今還是深夜，在這銀燭輝光之下，倒是看不太真切。
周長華柔聲安撫了幾句，讓鳳兒安心歇下。隨後與何月棠緩步走出了屋外，為鳳兒輕輕掩上了房門。
……
周長華與何月棠在這幽香浮動的反生林裡一前一後地緩步行走，透過樹冠縫隙裡灑落的月光，傾瀉在這幽綠的草叢之上。
何月棠走在周長華的身後，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著樹葉草葉反射的點點月輝，心中的那片空白還是擾亂著思緒，「長華，我和鳳兒剛好相反，她需要借助返生香讓自己忘記夢中的夢魘，而我卻要借助這返生香讓自己想起夢裡那已經被遺忘的事情……」
周長華心口作痛，眉頭微蹙，心疼的看著何月棠，柔聲問道：「或許，那些並不是夢……」
何月棠停下腳步，紛亂的思緒又浮上了心頭，「長華，忘記了的事情，還是會再記起的麼？」
「記憶能忘記，但是感情不會忘……」周長華緩緩說出了這一句，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說，或許是因為在這一刻，他也明白自己沒有能力填補月棠心中那片空白的地方。夢裡翠鳳的托付還在腦海裡迴盪，懷裡藏著的那塊鳳紋玉璧，慢慢浸透他的心。
何月棠轉過身，對著周長華恬然一笑，點頭道：「謝謝你，夜深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還要去反生林中呆上一會。」
周長華抱拳告別，看著何月棠消失於樹林中的身影，心生憐惜，糾葛萬分……要不要將秦雲羨之事告訴月棠？看著月棠如此痛苦，周長華亦是心疼。
……
周長華來至周老夫人的屋前，發現裡面還亮著燈光，隱約聽見母親與老太太說話的聲音，原來她們還未歇下。周長華輕輕叩門，盧氏知曉是周長華回來了，與周老夫人相視一笑，柔聲吩咐道：「長華，進來吧！」
周長華輕輕推開房門，步入房中，微微轉身又將房門緩緩闔上。周長華來至周老夫人床前，抱拳道：「老太太、母親，已經夜深了，早些休息。」
周老夫人欣慰一笑，搖頭道：「我讓雪倩先回去休息了，今日興致好，和你母親多聊了一陣。長華，快坐下，靠我身邊坐著，我還有話要問你。」
周長華恭敬抱拳行禮，靠坐在周老夫人身側。
周老夫人握著周長華的手，柔聲問道：「長華，你覺得鳳兒姑娘如何？」
周長華心頭微微一怔，聯想著這幾日的事情，略有觸動，「鳳兒很好啊……」
盧氏也坐在一側，關切地說道：「我與你爹在來這裡之前就商議好了，若是你和鳳兒姑娘情投意合，我們也許了這婚事。」
周長華驚訝的抬起頭，錯愕的看著盧氏和周老夫人微笑的面孔，一時說不出話來，「娘……我也只是將鳳兒當做自己的妹妹疼愛。」
周老夫人搖了搖頭，歎道：「我的身子自己也是清楚的，老爺走後，我獨活了這麼久，也就是放心不下你們幾個。只有雪倩當了皇妃又有了皇嗣，可是幼薇不顧我們跑去修道，哎，你也一直不肯娶妻。」
盧氏在一旁勸道：「長華，我看鳳兒姑娘性子也不錯，與你合得來，而且對你也格外用心……我們家也不在乎鳳兒的出身門第，只要是家事清白的姑娘就好。成了家才能立業，周家的產業遲早要交到你的手裡，你兩個妹妹往後也需要你這個長兄的關照，若是還如孩子一般置氣，怎能擔起這個家來？」
周長華內心糾纏疼痛，微微垂下頭，沉默許久。
盧氏搖頭笑了笑，「為娘知道你喜歡月棠姑娘，但是這些日子我也在一旁觀察了，月棠姑娘對你的態度也很明確……若是求而不得，何必自苦？退一步才能海闊天空。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你對鳳兒的關心，若不是出於內心的喜愛，怎會那樣無微不至。」
……
風律等人依然不敢鬆懈，夜晚裡仍在海域四周巡視，長洲與炎洲遭受的禍事，恐怕也會波及其餘幾島……天帝萇戈，如此不擇手段覬覦人間靈力。
幽夜蒼茫的東海之間，一座荒礁孤島上，風律神情冷肅掃視著海面四周的微小動靜。沐謙站在風律身側，面露憂慮愁緒，語氣凝重緩慢地說道：「風師妹，此番天神強奪炎洲與長洲的靈力，人間亦是禍亂四起，萇戈又故技重施，希望挑撥人間魔域的仇恨，希望坐享漁利。我回流洲之時，也聽聞其餘弟子告知，有些行蹤詭譎之人於東海附近出沒。」
風律眉頭不展，搖頭道：「人間諸多修道門派仍是與魔域妖類為敵，蜀山庇護那些於人間安分修行的妖類，已經是眾矢之的……真為梁掌門擔心，她臨危受命，卻要面對這些。」
沐謙轉過頭，看著夜色下風律清麗的面容，問道：「風律，若是此次天罡劫能渡過，你可願意嫁我為妻？」
風律驀然一驚，抬頭看著沐謙真誠深情的雙眼，微微垂首，欣然一笑，柔聲道：「沐大哥……我……若是此劫能平安度過……」說到此處，風律微微怔住，到嘴邊的話語卻也因為窘迫而羞於啟齒。
沐謙將風律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到時候，人間重得太平安逸，我們便離開十洲仙島，去人間作一對俠侶，扶危濟困，逍遙人間。」
風律欣然一笑，點頭道：「沒有十洲仙島靈氣的庇佑，百年內，我就會變成一個老太婆的。可是，我們兩人也是決然成不了仙的，呵呵，留在十洲三島縱然有數百年的時光，但仙山島閣寂寞清冷，怎比人間溫暖？倒不如去感受人間，幫助那些需要幫助之人，這樣才不辜負我們修習的武功道術。」
沐謙悅然一笑，右手輕撫著風律略微冰涼的青絲長髮，溫柔地說道：「我也是如此想……留在十洲三島，縱然還有數百年的壽命，卻不能行對蒼生有益之事，修道習武也是枉然。而且，人間常言白首同心，舉案齊眉……一生若能與你一起行走天下，我也不會在乎自己壽命的長短。」
風律仰面看著沐謙俊逸的面容，溫柔地笑著，微微點頭道：「就這麼約定，若此次我們二人皆能平安度過天罡大劫，我們便去人間，行俠仗義。」
沐謙點點頭，溫柔地望著風律，輕輕吻著風律秀眉的額頭，「若是我不幸身死，你也不許傷心……一定要平安快樂地渡過一生，帶著我的願望。」
風律連忙用手摀住沐謙的口，略帶嗔怨的說道：「沐大哥，我不許你這麼說！一定要好好的，你還欠我一個諾言，必須有始有終。」
……
第二日清晨，何墨攙扶著邵媛從屋內走出，緩步來至島邊的沙灘之上，炎洲與長洲的事情並未告知邵媛，因為怕她擔心。
何月棠躺在細軟的沙子之上看著天上聚散無定的浮雲，突然心間若有所動。
何墨看見女兒出神的模樣，問道：「月棠，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何月棠連忙回過神，淡然笑著，看著走到身側的爹娘，用略帶嬌態的聲音說道：「爹、娘，剛才我一直在看天上的雲彩，突然間好像我想起來了什麼。我猜，我忘掉的事情，一定和雲有關……」
何墨與邵媛皆暗暗心驚，稍稍相視片刻，又淡然淺笑，化解方纔的尷尬。
何墨憐惜心疼的望著何月棠，眼中儘是寵愛，「你總想這些做什麼？人又不是為了以往而活？多關心關心現在身邊之人才好。」
何月棠點點頭，乖巧地點點頭，嬌聲說道：「女兒也知曉的，呵呵，不過總覺得那忘掉的事情特別重要，所以才忍不住去想。」
何月棠天真的笑顏刺痛了何墨與邵媛的內心，二人相顧沉默片刻。
邵媛無可奈何地搖頭歎道：「多想無益，就不要去想，有時候你會發現幸苦追尋的事情會在不經意間又浮上心頭。月棠，你以前總有尋不到東西的時候，努力找也找不到，有時候放下了，過段時間那東西又自己冒了出來？可不是麼？」
何月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道：「嗯，女兒明白了。」
何墨釋然笑歎，寵溺的目光溫柔地看著月棠天真的笑靨，「我與你娘去那邊走走，你一人莫要只顧著發呆而疏於練武。」
何月棠抱拳一笑，「謹遵父親大人之命，呵呵。」何月棠回過頭，卻瞥見不遠處的樹林前，呆呆怔望的周長華。
周長華見何月棠發現了自己，遲疑片刻後，也緩緩走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