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玉塵 文 / 南山煙蘿
御劍凌風之時,盧氏與周老夫人都不敢睜開雙目,只有鳳兒玩心頗重,方才一路也都是睜著眼睛,好不好奇,雖然周長華幾次訓斥,卻也無濟於事。
風律將幾人送至聚窟洲的岸邊,幾人安全落下,察覺腳踩到鬆軟砂子之後,盧氏與周老夫人才緩緩睜開雙眼,二人皆驚訝於此時映入眼中的仙境之境,稍稍回過神來,才看到不遠處與他們招手的邵媛等人。
周長華向邵媛抱拳行禮,語氣頗為恭敬,「弟子拜見師母。」
何月棠沖周長華調皮的笑著,「你總是不差任何禮數。」
周老夫人將周雪倩攬入懷中,一時老淚縱橫,口裡不住的念叨著。
盧氏在二人身側,不住的安撫著哭泣的老夫人,自己也不住啜泣。
邵媛走到三人身側,柔聲說道:「住處都已經收拾妥當,你們久未見面,在屋裡好好敘敘天倫。」
盧氏驚訝地看著走近的邵媛,遲疑片刻,問道:「請問這位夫人,我們是否曾經見過?」
何月棠不明白盧氏此言之意,詫異的看著邵媛,問道:「娘,你也去過江都?」
周老夫人牽過邵媛的手,「你……」
邵媛緩緩點頭,柔聲答道:「老夫人。」
周老夫人想起那早逝的周俊,不由心頭酸楚,半響說不出話來來,盧氏會意,連忙攙扶著周老夫人隨邵媛向林中的草廬中走去。
鳳兒從未見過大海,如今一見,難免收不住這貪玩的心思,在海邊嬉鬧玩耍。周長華走至何月棠的身側,眼神略帶些癡迷的望著月棠明媚的笑靨,心中有萬千話語,此時卻也因情怯而無以能言。
何月棠看著不遠處嬉鬧歡笑的鳳兒,點頭讚許道:「鳳兒很可愛,是麼?」
周長華點點頭,順著何月棠眼神望去的地方看去,「很可愛,很像幼薇小時候。」
何月棠故意略帶驚訝的看著周長華,問道:「原來幼薇也這麼活潑?」
周長華會心的笑了笑,點頭道:「幼薇性子外柔內剛,活潑起來,也是不輸鳳兒。」說罷,周長華側過頭,眷戀的眼神癡迷地望著何月棠。
何月棠眺望遠處海天相接之處,「長華,你聽過那句沒有?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月棠……」周長華會意,神色有些黯然。
何月棠對周長華天真地笑了笑,點點頭道:「鳳兒姑娘很可愛,好好待她。」
盧氏安頓好了周老夫人,隨邵媛從屋內走出,來至一側樹林之內,低聲問道:「何夫人,多年未見,你的模樣卻並沒有太多改變。」
邵媛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周老夫人又是想起了周俊吧。」
盧氏莞爾淺笑,「當日老夫人也是認準了你為周俊的媳婦,可惜,周俊福薄……」
邵媛沉默良久,鼻中一陣酸楚,咽喉處苦澀難嚥。
盧氏笑了笑,「何夫人,逝者已矣,長華如今能拜入何大俠的門下,我已經頗感欣慰,不過長華畢竟還是要回江都擔下整個家業,也當不成這世外的閒雲野鶴。他的性子雖然很像他三叔,但卻做不到如他三叔那般瀟灑無拘束……」
「夫人的擔心,我也是知曉的。」邵媛淡然笑道:「夫君授予他武功之時,希望他能自保和保全身側之人便已足矣。」
回到京城之後,公孫夏將楚簫的骨灰與那枚纓絡葬在了城郊喜鵲的墓地一側,也並未為楚簫立碑,只斜插了一桿紫竹洞簫於墳塚之前。
回到雲麾將軍府中,公孫夏坐於內廳中,蹙眉聽著許楓的陳述。
許楓稟報道:「屬下命各處弟子搜尋,還是未能尋到側夫人的下落。」
「此事暫且作罷,你密切注視京城動向即刻。」公孫夏眉頭不展,蹙眉道。
許楓稍稍有些詫異,問道:「大人之意?」
「靜觀其變。」公孫夏揮揮手,示意許楓退下。
許楓退下後,公孫夏眼角頗帶得意之色。周幼薇從身後的屏風走出,來至公孫夏身側,問道:「先生,賢妃如今當真無虞?」
公孫夏微微頷首,「放心,她被白曦安置在別處,如今皇宮中的情形,也不過是做戲罷了。」
「皇上為何要如此做?」周幼薇眼中儘是關切焦急。
「幼薇,你也知曉,京城中很多事情,並非常理能解釋。」公孫夏點點頭,「你先回海棠苑中休息,我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
公孫夏察覺到四周法陣微微的動盪,不由蹙眉,走出屋外眺望皇城之處的法陣,這法陣竟然已衰弱了大半。
……
第十重天境玉塵屑隱沒日月,屏翳此時已受了重創,胸口的創口血流不止,獰笑著看著那些將自己包圍的眾仙,對身前水神川後冷冷說道:「哼,高鳥盡,良弓藏……但如今我的利用價值還未用盡,便要遭受這兔死狗烹的下場,川後,你以為你借此便可取我而代之?」
川後面露得意之色,冷笑道:「屏翳,你我相識千餘載,如今確實這樣的局面。你當真以為自己所為紫皇陛下不知情麼?你太過狂妄自負,以為滴水不漏,實則蠢鈍不堪。你這樣的人,留在紫皇身邊又有何用?!」
川後微微一揚手,示意身後眾仙兵動手,「紫皇陛下有命,將屏翳此等野心謀逆之逆臣斬為肉糜!」
屏翳冷冷一笑,額間汗水滲下,雙掌混元成盾,已做拚死一搏的打算。四側兵士被屏翳此時的氣場所震懾,而躡步不前。
川後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屏翳亦是強弩之末,有何懼之?!」說罷,霸道掌風向屏翳斬去。
屏翳費勁最後力氣,躲過這足以讓他飛灰湮滅的強勁功力,強運內力召喚風靈,罡風舞動,捲起著漫天玉屑,遮擋住眾仙神的視線。玉屑疾馳飛動,吹過皮膚之處,留下道道血痕。眾仙神一時不辨方向,屏翳抓緊時機,衝破包圍,逃出下界。
……
公孫夏察覺到院中的異動,連忙向東南角趕去。屏翳面色慘白,不復當日雄威,沉重地喘息著。
公孫夏雖是第一次見屏翳真容,卻也已經認出眼前之人,公孫夏卻故作吃驚微微遲疑片刻,才走至屏翳身前,將已經傷重虛弱不堪的屏翳攙扶到書房密室之內。
公孫夏為屏翳運功調息,也借此機會試探此時屏翳功力的深淺。公孫夏眉頭緊蹙,面露憂思之態,問道:「師尊,何人有此能力傷您至此?」
屏翳苦笑幾聲,咳嗽道:「除卻萇戈,還有何人?」
「天帝萇戈!」公孫夏故作驚異歎道:「為何會……師尊,如今形勢該如何是好?」
屏翳緩緩搖頭,「如今只有去往魔域尋找赤炎庇護,萇戈既然已動殺心,如今人間已沒有吾容身之地。」
「赤炎?」公孫夏臉色微變,右手扣住屏翳內關的兩個手指緩緩加力。
屏翳察覺到此時公孫夏手中力道的變化,原本從公孫夏體內緩慢流出的功力,卻逆向而行之,自己體內僅存之力竟然源源不斷向公孫夏體內湧去。屏翳當下大駭,力竭喝道:「公孫夏!你意欲何為!」
公孫夏面色變得陰晴不定,眼角的笑意詭秘且難以捕捉,「師尊,你培育公孫夏數十載,卻未料到還會有今日?」
屏翳此時已是重傷難癒,此時更是被公孫夏扣住了命門,根本無法掙脫公孫夏。血水混著汗水從屏翳額間不住滲下,滴落在地面之上,屏翳勉力冷冷笑道:「果然是我的徒兒,功力竟然日進千里!這行事手段與我也是如出一轍!哈哈哈哈!」
公孫夏面容陰狠,卻帶著幾分得意之色,「承蒙師尊教誨,才有公孫夏今日之地。」
屏翳笑聲狂妄而尖銳,已經耗盡了他全部氣力,「也罷,我也是將死之身,這剩下的功力給你便是!」
公孫夏嘴角微微上揚,故意拖長語調說道:「師尊,如今天界容不下你,魔域赤炎也容不下你,將你的屍身交出,才是保全黑水門的唯一機會。公孫夏,定會秉承師尊遺願,完成師尊大業!」
「呵!就憑你!也妄圖成為天罡之主!」屏翳逐漸渙散的瞳孔中閃過電光一般的銳利光芒。
公孫夏緩緩點頭,笑道:「沈素素往日聽命於你,一則因為你的養育教導,二則也因為師尊施縛於她身上的法術,但往後,沈素素全然不必再憂心你對她的控制。」
「你以為她會聽命於你?太過天真!」屏翳沉重的喘息著,此時他體內的功力已流逝殆盡。
公孫夏冷眼直視屏翳赤紅的雙目,「此事師尊不必擔心,師尊一路走好,弟子便不再恭送了!」
公孫夏目中寒光閃過,一掌劈落,斬向屏翳頭顱,「這一掌,是為柳茹!」
屏翳頭顱碎裂,額間瞬間裂開數道血痕。
公孫夏雙目佈滿血絲,又一掌劈落,「這一掌,是為瓊章!」
屏翳的頭顱骨骼發出清脆裂開的聲響,在這黑暗的密室內顯得格外詭異滲人。
公孫夏雙目微闔,用盡全力一掌重重劈在屏翳胸口,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一掌,是為我自己!」
屏翳的身體如同紙片一樣飛出數丈,又重重落在這密室的地面之上,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
屏翳的屍身被棄在了京城外的樹林之內,隨後追來的天兵將其帶回了天庭覆命。
屏翳死後,那禁錮皇宮的法陣頹然完結,不復蹤跡。
林秀娘體內的禁錮已被撤去,悵然看著皇城中逐漸散開的微微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