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逃離 文 / 南山煙蘿
「娘娘，這粥涼了，奴婢給你熱過後再送來。」林秀娘從周雪倩手中奪過白瓷碗，連忙垂首道。
「你……」周雪倩心中難免狐疑，不過也轉瞬即逝，淡然一笑，「還是你細心，今天皇上也特意吩咐我不要貪涼。」
林秀娘尷尬地笑了笑，低下頭，匆忙將百合粥端下。
周雪倩略略搖了搖頭，「林秀娘向來謹慎，今天怎麼有些毛毛躁躁的。」
過了些許時間，林秀娘將熱過的百合粥端上，遞與周雪倩身側，恭敬說道：「娘娘，粥已經熱過，暖熱剛剛好。」
「嗯。」周雪倩接過白瓷碗，舀起一勺銀白的粥羹，輕輕吹散其上的霧氣，淺口品嚐著，「果然是香滑軟糯，甚是開胃。」
「娘娘若是喜歡，奴婢每日都命尚食局準備。」林秀娘莞爾笑道。
宮殿裡的燭火微微晃了一下，林秀娘臉色微微一變，心中警惕起來，想來有人強行闖入了皇宮禁苑，難道是定風門的人？林秀娘思量片刻，躬身行禮道：「娘娘早些安睡，奴婢先行退下了。」
林秀娘走出鳳寧殿，冷眼掃視著四周動靜，心裡揣測道：定風門雖處處與我們為敵，但行事卻格外小心，如此貿然闖入，並不似定風門所為……難道是另有其人？林秀娘循著那片金葉女貞林仔細搜尋，並未發現任何蹤跡，想來，這闖入之人也是個高手。
突然一柄雪刃從叢林中刺出，架在林秀娘的咽喉之處，風律一身玄衣從樹林中走出，冷眼注視著林秀娘。
林秀娘神色鎮定，絲毫未見慌張之色，「姑娘漏夜來此，有何貴幹？」
風律雙目若冷電，「其實你端去的第一碗百合粥，我已經換過了，不過看你還算有幾分良知，否則我剛才就不會留你的性命。」
「原來如此，呵……倒是我多此一舉了。」林秀娘略帶幾分無奈地笑了笑，「姑娘並不是定風門的人，敢問姑娘的門派來歷？」
「你何須知道那麼多？」風律神情嚴厲冷峻，「我問你，你們在皇宮安插了多少人！」
林秀娘冷冷哂笑，「姑娘又何須知道那麼多！」
「你！」風律將劍鋒推進幾寸，那寒涼的劍意彷彿已經劃破了林秀娘頸間的皮肉。
林秀娘絲毫不慌亂，冷冷說道：「姑娘認為我還會懼怕這凡兵之氣麼？」
「你……」風律察覺出林秀娘的詭異氣息，當下心驚，原來眼前之人實為非人。
林秀娘看著風律驚異的雙眼，淡然一笑，「姑娘勿須驚異，只是這皇宮禁苑並非你能隨意進出的地方，還請早些離開。至於那位周雪倩，我若要害她，方才也動了手。」突然一陣疾風馳過，四周樹葉發出詭異的沙響之聲。
風律察覺到四周陣法的異動，「你又有何把戲？」
「姑娘強行闖入這裡，自然會驚動本門聖使，不過請姑娘離開之前，將周雪倩帶走。」林秀娘雙目警惕地看著四周，「她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你為何要這麼做？」風律語氣略帶懷疑。
「我無暇與你解釋，若此時不帶走，下次，就難保能再救下她了！」林秀娘面色一沉，對風律說，「事不宜遲，快去！」
此時形勢嚴峻，風律收起劍鋒，抱拳點頭向鳳寧殿趕去。
周雪倩此時已經睡去，突然感覺有人闖入，正要睜眼，卻被風律點住了穴道。風律低聲道：「莫怕，我是來救你的。」周雪倩叫喊不出，被風律負在身上，瞬間被帶離了皇宮禁苑。
風律將周雪倩帶出，安置在城郊的一處小宅之間。風律解開周雪倩的穴道，抱拳道：「方纔事出緊急，得罪了。」
周雪倩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驚恐地看著風律，「你是何人？為什麼要將我帶來這裡。」
「皇宮中波雲詭譎，你心智單純，留在那裡只能是死。」風律神情平靜，點亮一側的油燈，照亮這不大的屋子。
「什麼死……」周雪倩驚恐難平，身子有些微微顫抖。
「莫怕，到時就會明白，娘娘先安心於此等候。」
沐謙收到了風律的傳書，立刻趕往這城郊偏遠的屋子。
屋外的樹林中，沐謙眉頭不轉，垂首低聲道：「風姑娘，你這番動靜，定會驚動黑水門。」
「我若不將她帶出，她怕是要沒命了……幸好得林秀娘相助。」風律緩緩垂下眼簾，她也不知為何林秀娘會幫助自己，但就方才林秀娘換掉那碗百合粥的做法來看，風律決定相信她一次。
「林秀娘怎會幫助我們？她為黑水門操控的鬼魂。」沐謙心頭微微一蹙。
風律點點頭，道：「黑水門要對周雪倩下手，在百合粥裡放了毒藥，我乘其不備將那碗粥換掉了，一路跟蹤她去了鳳寧殿，卻發現林秀娘在最後卻又阻止周雪倩引用那碗『毒粥』，我想，此人或許還有些許良知，決定相信她一次。」
沐謙摸了摸上唇，思慮片刻，「如此，皇宮中又該如何交代？」
突然一個鬼魅的影子從樹林裡顯現，來者正是林秀娘，林秀娘看著二人緩緩點頭道：「二位莫要緊張，我來此並無惡意。」
「為什麼要幫我們？」沐謙注視著林秀娘略顯渙散的雙目。
林秀娘淺淺一笑，「我為黑水門所養鬼魂，這幾十年也換了數十具皮囊，這當鬼的時間久了，漸漸忘了人的感覺。」
「你……」風律看著林秀娘毫無生氣的面孔，略帶幾分同情。
林秀娘點點頭，繼而說道：「我活著的那些事情，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我有一個孩子，我死的時候，他還不過兩歲……如今，他也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黑水門中的人比我這鬼魂還要冰冷無情，我也早習慣了殺戮，但在賢妃身側伺候的時日，她對我禮待有加，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尊嚴……」
「原來如此。」沐謙點點頭，「那皇宮中，你該如何交代？」
「我已告知聖使正要下手之時，賢妃被定風門救走……而白曦那邊，就需要沐謙你來告知，可憐了這對身不由己的苦命鴛鴦。」林秀娘面露憂思之色。
「既然你不敢淪為黑水門奴僕，為何不離開？」風律略帶同情的看著林秀娘。
林秀娘絕望地苦笑幾聲，歎道：「我為黑水門豢養鬼魂，又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如今我能幫的只有這麼多，你們二人皆是身負修為之人，希望能幫我做一事。」
「請講。」沐謙略略點點頭。
「我的魂魄為黑水門所禁錮，我無法擺脫這束縛，我只能幫你們這一次，若是讓門中察覺，我定會受盡折磨而不得解脫……求你們二人將我週身的禁錮去除，讓我能重歸輪迴。」林秀娘神色平靜。
風律與沐謙二人相識片刻，轉而說道：「你週身的禁錮若是解除，怕是只會魂飛魄散……不復存在……先前與黑水門所豢養鬼魂交手，卻不能將他們送入天河浣洗魂魄。」
林秀娘聽罷，釋然一笑，彷彿早有預料，「那麼你們還有選擇，要麼今日讓我魂魄消散，要麼我會繼續為黑水門賣命，我們往後依舊是敵人。」
「好！」沐謙神色冷肅，手中長劍出鞘，直刺林秀娘而去。
風律攔下沐謙手中長劍，搖頭道：「此時解除禁錮，林秀娘便再無輪迴希望了，說不定往後能有方法能讓她重入輪迴，這些被豢養的鬼魂，原本也是無辜。」
沐謙收起劍氣，沉默片刻。
林秀娘搖頭笑了笑，「如此心慈，怎麼和黑水門鬥？今日不殺我，往後，也休怪我無情了。」說罷，林秀娘身影逐漸隱去，不復得見。
風律搖了搖頭，歎道：「也不知這次放過她是否正確，但我確實下不了手，她也是個可憐的鬼魂。」
沐謙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燈火微微閃動的小屋，低聲說道：「京中不宜久留，你先將賢妃帶去安全之地。我需將此事告知白曦，免得他誤以為賢妃死於黑水門之手，而自亂了陣腳，如今真是分毫都錯不得。」
風律點點頭：「但總需要讓皇帝白曦與這位賢妃見上一面。」
……
白曦得到消息後，秘密隨沐謙來到城郊外的小屋。周雪倩與白曦二人相顧無言，淚如泉湧，相擁而泣。
白曦安撫著周雪倩道：「這次你能逃出，便不要再回那皇宮了，朕名為皇帝，實為傀儡，很多事情皆是身不由己……你隨這位風姑娘去往安全的地方，好好照顧自己還有腹中我們的孩兒。待朕事成，定會接你回來……」
周雪倩紅淚染襟，聲音略帶顫抖，點頭道：「六郎，一切小心。」
白曦從身上解下一枚腰佩，遞與周雪倩手中，又從周雪倩發間拔下一股金簪，藏於懷中，「如今兩地分離，唯有將此舊物表深情。風律，往後有勞你照拂賢妃，沐謙，你隨我回皇宮，如今戲還要演下去。」
「屬下領命。」沐謙抱拳答道。